这时他听到了敲门声,唐青擦了下眼睛,问道:“是谁?”

“是我。”门外的封肃说道。

“还有我呢。”那是蓝靖阳的声音。

唐青仔细地又擦了下眼睛才站起来给他们开门,把他们让进他的房子里。

“有什么事吗?”唐青沉着脸问道。

“我倒是想问你出什么事了。”封肃说。

唐青迅速瞟了他们一眼,“为什么这样问?”

这时他突然注意到外面下雨了。妈的。自从张天的事情解决了之后,家里人就没有谁再会象沈俊那样经常哭泣,院子里也就不会再经常下雨。现在的天气已经足够引起任何人的注意了,他疲倦地冲着外面摇了摇头,这实在是令人讨厌。

封肃看着他没说话,他只等着他自己开口。

“宝贝,你在哭鼻子呢。”蓝靖阳咯咯地笑了起来。

“好吧,这事反正我必须得跟你们说,但我现在还不知道该怎么告诉你们。”

“直说。”封肃说道。

天啊,你叫我怎么直说呢,唐青搓了一下脸,说道:“走吧,我们出去,我需要先洗一下脸。”唐青知道自己的眼睛现在是通红的,他走到水槽边上,狠狠地洗了几下,用凉水冰了冰灼痛潮湿的眼睛。然后他漱了漱口。最后他含了一大口水,朝空中喷了出去。他记得只要背对着太阳喷出一口水就会看见绚丽的色彩。

“知道彩虹吧,”唐青转过身来对他们说道,“它们一共有七种色彩。”

“是的,这个大家都知道。”封肃回答。

“七种,或是说无限,因为许多颜色并没有取名字。每两种颜色中至少有7种过度色,但如果真的用光谱进行分析的话,那应该是无限的。”蓝靖阳又用说教的口吻开始滔滔不绝了,“还有一种双重彩虹,上面的叫做霓,下面的叫做虹,两股彩虹同时出现。现在你们知道霓虹灯这名字怎么来的了吧。霓是副虹,是水滴经过两次反射而成,因此它同普通彩虹的颜色次序恰恰相反,并且它的颜色比较暗,所以不容易被肉眼看见。”

封肃和唐青同时直勾勾地看着他,他摊开双手,丝毫不感到尴尬,“我打算改邪归正了,我以后要当一名优秀的教师。”

唐青没理会他,接着说道:“这七种色彩合到一起就是白色,就是太阳光的颜色。只有在空气中充满水珠时,阳光才会分成这七种颜色,这跟我们现在整个家庭的状况有些类似。”接着他便把杜若兮的那番话,从潜意识到人格分裂全盘托出。唐青讲述的时候语气平板,毫无生气,让人觉得他冷漠而疲倦。仿佛这不过是一个科学理论,这事跟他没什么关系。但即使抛开此刻院子里的天气,还是可以让人感觉到他隐藏在冷漠之下的伤感。封肃的双手插在裤兜里,仔细地听着,蓝靖阳站得远点,好笑地看着柳幽河不依不饶地追逐那些发光的虫子。

“这真让人难以置信。”封肃摸着下巴,“你信吗?”

“信,杜若兮不会骗我。”唐青说,“而且,她问我到这个家之前的那些事,可我竟然连我父母和妹妹的名字都不知道。我有可能忘掉一些人的名字,但忘记自己亲人的名字就太不合情理了。除非有人对我做过手脚,否则它只能说明那些记忆确实来自凭空的想象,而我却把它们当作是真实的了。我们家人随时都在一起,要是谁对我或是我们任何人做什么手脚,不被发现那几乎是不可能的。”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就太他妈操蛋了。”封肃说,他咬着嘴唇,他现在简直想破口大骂。

“你呢,来这儿之前有什么记忆?”

“几乎没有,我只模模糊糊记得我曾经听到有人在哭。然后有人拉我,叫我去揍那些欺负他的同学。现在想起来,那肯定是扬展。只是我当时象是被绑住了似的,没法动弹。”

“你怎么说,蓝靖阳?”唐青问道。

“我想你的小女士应该是正确的,比我的平行宇宙的观点来得更有道理。知道吗?我记得在听我述说来此之前的那些事情之后,她突然笑了一下。我当时觉得她的笑很古怪,仿佛我是在胡说八道。”蓝靖阳咧嘴笑了起来,“现在看来我当时确实是在胡说八道,只是她给我留面子,没当面戳穿。因为正象你说的那样,我现在也记不起来我的那些同学的名字和父母的名字。”

唐青转过头去,看着天文台上的扬展,此时扬展正在看他们的那些故事。“没想到他是这么特别的一个人,这么的与众不同。”

“他创造了我,这样说起来他就象是我的爸爸,”蓝靖阳突然严肃地说道,“但是如果治疗成功的话,在他的身上又会看到我的影子。你们知道这给我什么感觉?”

“什么感觉?“唐青问道。

“感觉就象他又成了我的儿子。”蓝靖阳哈哈笑起来。

唐青和封肃也同时笑了,事情看上去确实是这样。封肃边笑边朝蓝靖阳摇头,“你真是条狗。”

“这很象许多昆虫,它们在**之后立刻就死掉了,但它们的基因却留在了下一代的身上。”唐青停了一下接着说,“好像你们都能接受这个事实。”

“刚才有一会儿我很难受,但那已经过去了。”封肃看上去有些忧郁,但也很平静,“我并不敢说我们是在追求真理,我想我们只要去服从它就够了。”

“我并不太在意,我觉得这没什么大不了的。”蓝靖阳看上去很洒脱,“如果我必须去死的话,我会平静地接受它。无论是这种方式或是另一种方式。”

“或是以融合的方式。”唐青说。

“或是以魂飞魄散的方式,”蓝靖阳立刻接着说下去,“但是这些都无所谓。对我来说,活着并不是最重要的东西,死也不是最可怕的东西。可怕是该活着该享乐的时候不能畅怀,该死的时候却又死不彻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