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时日,司徒君乐在学堂念书,大多时间不在府里。

自从尤氏去后,司徒君乐不再似往日那般活泼,倒像是变了一个人一般。不过,当他听闻五姐姐要出嫁的消息,是如何也耐不住性子,直直奔来。

司徒君荣许久未曾见到三弟,这会子一见到司徒君乐,紧紧攥住他的手,热泪盈眶道:“三弟,往后我不在府里你要听父亲与祖母的话儿,若是我有机会,定会回来看你的。”

司徒君乐听闻,睁大的眼睛中已是饱含泪珠,撇着嘴垂泣道:“五姐姐,我会想念你的。”

说罢,旁边的陈妈妈迅速的将司徒君乐拉到一边,安慰道:“三少爷,五小姐今日出嫁,这可是喜事儿,过几年五小姐就会回来探望少爷您的。”

虽是这样说来,陈妈妈心里却是明白,五小姐这一出嫁,指不定什么时候才会回来呢!本来燕京城内出嫁的女儿三日后是可要回门的,但是楚府如此情形,那可就不一定了

司徒君乐听闻,忙止住哭泣,破涕为笑道:“那我等五姐姐回来看我。”

司徒君荣甚是爱怜的看着司徒君乐,心里却是暗自垂泣。母亲去了,父亲对自己并不在乎,唯一在乎自己的三弟,她还不知以后能不能见到。这一刻,她极其不舍的凝望司徒君乐一眼,才扶着喜娘的手,渐渐离去。

司徒君宁远远站在一侧,嘴角微勾。

司徒君荣,这是你应得的,今日我看着你离开,至于以后的事儿,就看你的造化了。司徒君宁本想着等五姐姐嫁过去,制造一些风声,将五姐姐在醉香楼一事抖出来,可最终她却觉得此事儿不妥。

那就看司徒君荣的造化了。

“小姐……”青黛轻轻扯了扯司徒君宁的衣角,小声道。

如今,司徒君荣的队伍已经离开,司徒君宁却是怔怔愣在那儿,一动不动。

这是许久以来,她期待的结果,可是到了这一日,她心里却并不开心。这究竟是为何?难道自己内心仅存的善良突然就蹦了出来?

当青黛的唤声惊醒了司徒君宁,她转眸看向青黛,问道:“五姐姐已经出门了吗?”

青黛不明所以,六小姐不是亲眼瞧见五小姐出嫁的吗?怎么这会子又问自己了呢?她微微思量,却是想不清楚。

“五小姐已经出嫁了,小姐,咱们回去吧。”青黛搀着司徒君宁,淡淡说道。

她不知道六小姐经历的痛楚,可她亦是不知小姐今日为何忧愁?按说五小姐出嫁了,六小姐应该开心才是嘛!

正当这时,司徒君宁开口道:“这世间万物,善有善报,恶有恶报。谁人都不能免俗,今日五姐姐这一切都是命中注定。”微微一顿,司徒君宁凝视青黛的眼睛,又道:“青黛,我且问你,我是一个善人,还是一个恶人?”

这话……

青黛心头咯噔一下,六小姐的问题,她的确不知如何回答

。善与恶,不过一步之遥而已。再说,这深府之中,谁人不是为自己着想,这斗心的事儿,与善恶有关吗?

半晌,青黛微微摇头,道:“小姐,奴婢觉得,这大善之人,若是在燕京,只怕是生存不下去的。然而,大恶之人,奴婢觉得小姐绝对称不上。”

青黛明白,小姐既是询问她,便是想听她的真话儿。那些个阿谀奉承的话儿,她即便说了,小姐也听不到心里去。既是如此,她便将心里的话儿说出来了。

司徒君宁听闻,诧异的看向青黛。青黛的话儿,她是认同的,这世间若是一人只有善心,未必就有善果。只是,青黛只是一个丫鬟,如何知晓这些道理?这些道理,可是前世的自己一丁点儿都不知晓的,如今她倒是有几分佩服青黛来。

青黛察觉小姐异常的眼光,微蹙眉头道:“小姐,奴婢若是说错了话,小姐惩罚就是了。”

虽然在六小姐身侧这么久,青黛大多时候都不知小姐的真实想法。

这话说完,司徒君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轻柔道:“青黛,你的话没错儿,只是我不明白,为何你明白这么多道理,看来往日我真是小视你了。”

青黛羞赧道:“奴婢就是瞎说,小姐可别往心里去呀。”说罢,青黛垂首不言。

却说司徒君荣无奈嫁入楚府,拜完天地,见到楚府大少爷,怔怔愣住了。

此时,她眼前之人,长得倒是十分高大,但是这眉宇间几乎是孩童,说起话来亦是没有半点心计。

“新娘子,好漂亮!”楚天佑直直盯着司徒君荣,却是不往前一步。在他的印象里,根本没有成亲这一回事儿,如今他只对眼前之人十分喜欢,根本没有半分男女之情。

司徒君荣冷冷看了楚天佑一眼,别过头去不再看他。此刻,她万分后悔,她可是侯府小姐,怎就落到如此下场!

恨意,怨念,从她心底最深处汩汩涌出,她用力咬着下唇,不一会儿,下唇流出少许鲜血,司徒君荣亦是不觉疼痛。

“不要生气,我给你吃糖糖……”楚天佑向前一步,走向司徒君荣,嘴角淡淡笑着

司徒君荣猛地转过头来,瞪着楚天佑,道:“不要过来!”说罢,她的眸中闪出的光芒好似一把利剑,直直射向楚天佑。

楚天佑在府里可是过着无忧无虑的日子,怎会见到有人对自己这样,这会子他冷哼一声,道:“我去告诉母亲,你欺负我……我这就去……”

司徒君荣无奈,叹息一声,假意笑道:“我不欺负你。”

楚天佑听闻,撅起嘴,眼珠子转了转,思忖片刻,道:“那好,我们拉钩钩,若是你再欺负我,我就去告诉母亲。”

司徒君荣只得与他拉钩钩,心里却是觉得一阵寒意涌上心头。

她是糟了什么孽,竟然要一辈子面对一个长不大的孩童,这细细想来,真是觉得可笑!

这一刻,她下定决心,不管如何,她不能让那个小贱人得逞。只是,如今身陷楚府,该如何是好呢?

然而,此时,司徒君宁却静静端坐在紫藤树下,抬眸望着紫藤纸条上刚刚长出的新芽,静默不语。

半晌,她垂下头来,微微一叹,“母亲,您看见了吗?该有惩罚之人已经得到了惩罚,您安息吧!”缓缓闭上眸子,司徒君宁默默念叨:燕凌宸,你我之间的仇恨,早晚还是要算一算的。

一想到燕凌宸,司徒君宁心里就觉得可悲。她怎会死在了那人手里?真是太过不可思议。

只是,直到这时司徒君宁依旧是想不清楚,燕凌宸当然的目的为何?若说他是嫉妒皇长子,那基本不可能。燕凌宸怎会不知她是侯府小姐,几乎连府门都不出,又怎会与皇长子有什么私情?

正当司徒君宁沉思之际,青黛笑意盈盈走向司徒君宁,笑道:“六小姐,方才有人送来这个。”说罢,青黛递上一封信笺,信笺上没有一个字儿。

司徒君宁缓缓拆开,扫了一眼,大体知道这信的意思了。

燕凌宸,你这是向我邀功吗?你以为你将大哥放回来,我就会感激你吗?你可知道,我心里有多么恨你,恨不得你生不如死

“烧掉吧!”司徒君宁垂眸,淡淡说道,手里的信笺缓缓飘落在地面上,一阵微风吹过,信笺随风舞动,似是在说些什么,却终究无法表达。

青黛看出小姐的悲伤,亦是不敢多问一句,遂捡起地上的信笺,缓缓退去。

待青黛走后,司徒君宁冷笑一声:燕凌宸,你可知道我在恨你,你竟然如此不知好歹的送来信笺。此后,我要与你势不两立!不管你究竟是何目的,我绝不会让你得逞。

司徒君荣出嫁以后,司徒府暂时恢复了安宁,司徒君宁除了平日里去探望三姐姐以外,就在着手对付燕凌宸的事儿。

这日,翠柳将今年的新衣送来,徐徐道:“小姐,方才罗妈妈送来了今年的新衣,小姐您要不要试试?”

司徒君宁听闻,转头看向托盘里的衣裙,粉红色的衣裙,比往日更加亮丽了几分。不用思考她就明白,老夫人又在着急自己的亲事了。

如今她已是十四了,明年就要及笄了,老夫人如此着急,不无道理。但是,她该如何与老夫人说明自己的心思呢?这样一直拖下去是不行的,但是,前世的事儿,她又如何说的清楚?

“放下吧!”司徒君宁淡淡道,眨了眨眼睛。

翠柳甚是奇怪,六小姐怎会对如此漂亮的衣裙没了兴致?不过也对,小姐平日里与其他小姐就不同,这样的反应也正常。

“小姐,那奴婢先退下了。”翠柳抬眸,小心翼翼的看向司徒君宁。

司徒君宁微微一笑,道:“翠柳,我觉得你向来十分聪慧,那我有些问题儿想问你。”

翠柳愕然,小姐竟然要问自己?

这府上,只怕是没有比小姐更加聪慧的人儿吧!

可这一刻,她却不能拒绝,只得点点头,道:“小姐,您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