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君宁下意识的瞧了瞧佛堂,一尘不染,清幽宁静。

而对面的慧净方丈,面色自若,手里一直慢慢捻着佛珠。他双目微微眯着,见司徒君宁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微微张开双眸,淡淡道:“施主,今日请您前来,有些冒昧,不过……”

慧净方丈微微叹息一声,凝视司徒君宁片刻,又道:“不过施主与我有缘。”

司徒君宁诧异的蹙眉,有缘?真是好笑!若是她真的与慧净方丈有缘,前世她就不会惨死,如今过了一世,他竟然说他与自己有缘,真是可笑之极!

不过,即便心里质疑,面上司徒君宁依旧十分平静,静静道:“信女有所不明,还望方丈明示。”

不管如何,她是不会主动说起前世的事儿,还有她不知道慧净方丈是否真的能够参透前世今生,兴许他不过是在蒙骗自己呢?

慧净方丈动了动眼睑,徐徐道:“施主,你聪敏过人,这一点是极好的,不过你却不是心善之人。”说到这儿,慧净方丈盯着司徒君宁,半会都未眨眼。

司徒君宁羞涩的垂首,淡淡道:“方丈,您的话儿,信女仍是不明白,不过,信女想问方丈,这何样是心善之人?都说善有善果,恶有恶果,这世间真的都是这样吗?”

本来她不想多说,不过既然方丈说起她不是心善之人,她的心里多少有些触动

。善良,她的前世早就用光了,这一世,她不相信什么善恶,若是连生命都没了,仅存的善良又能如何?

这话说完,慧净方丈摇摇头,目光落在不远处的金佛身上,若有所思道:“这世间善有善果,恶有恶果,但并非今世能够有果。若是老衲没有说错,这一世,是上天赐给施主的。”

说罢,慧净方丈定睛看着司徒君宁,一动不动。

若是方才的话儿,司徒君宁有所质疑,但这话儿,她的确是认同的。这一直是她不明白的地方,她明明死去了,为何重新回到了一切发生之前,让她能有机会复仇!

她目光充满疑问,直直看向慧净方丈,到嘴里的话儿,却是不知如何说出口。

佛堂外面,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晚霞灿烂,映照在院落中,熠熠生辉。

慧净方丈嘴角微动,又道:“施主是聪慧之人,一些话儿老衲即便不言,施主亦是心知肚明。不过今日将施主叫来,为的是另外一事儿。”

司徒君宁蹙眉,慧净方丈究竟想说什么?一时间她还真是考虑不清楚。

“信女不才,方丈请直言。”司徒君宁微微颔首,不再多言。

慧净方丈方丈看向司徒君宁,悠悠道:“今日这些话儿,若老衲不认识老夫人,定然不会开口。但受人之托,老衲还是要说的。”微微一顿,慧净方丈又道:“关于姻缘之事,施主十分排斥,这事老衲能够理解,但老夫人并不理解。不过,老衲算得出,施主这一世是有姻缘的,一切顺其自然就好。”

话到这儿,慧净方丈缓缓起身,长叹一声道:“世间万物不可强求,亦是不可不求。”

司徒君宁微挑眉头,难道慧净方丈真的能够参透她前世今生?还是他只是受祖母所托呢!

哎,微微一叹,司徒君宁见慧净方丈已经走远,此刻天色已晚,她缓步走回雅间

。一路上,她在回想慧净方丈说的话儿,他的言外之意,不就是告诉她不要做一个大恶之人,还有要顺从天意,接受世间的姻缘?可是,她的姻缘在哪?

即便如此,她的心里仍是放不下,燕凌宸一日不死,她的仇恨就不能消除。

不过,此刻,她的心不再那样焦急。若是注定要与燕凌宸斗个你死我活,又何必在于一日两日呢!

如今四姐姐与燕凌宸只怕是没有戏了,她得另想其法才行。

这样想着,她就进了雅间,雅间外,青黛急急跟上前去,担忧问道:“小姐,您还好吧?”

司徒君宁微微一笑,道:“我没事儿。”

可是她的笑容十分僵硬,心事重重的样子。祖母的期盼,她的执着,这本来就是截然相反的,该如何不让祖母伤心呢?

既然祖母求方丈指点她了,可见祖母一直将自己的亲事挂念在心的。

这几日,司徒君宁一直在考虑这个问题。

如今,肖氏忙着照看司徒君惠,根本没有空儿关心她,司徒君宁倒是乐得自在,除了必要时候出去,平时都在雅间内休憩。

这三日过后,肖氏面色沉重的进了雅间,淡淡道:“你四姐姐如今好了,但是我是不会忘记的。”肖氏说罢,睨了司徒君宁一眼。

司徒君宁心里冷冷一笑,这就是说肖氏不会就此作罢。这些在司徒君宁意料之内,委实不奇怪。只是,肖氏竟然这样直白的告诉自己,就不怕她先下手为强吗?

“二婶教训的是,虽说这事儿不是宁儿所为,的确是因宁儿所起。”微微一叹,司徒君宁盯着肖氏的眼睛,淡淡笑道:“不过,话说起来,若不是二婶请宁儿帮助四姐姐,亦是不会有今日之事。湘王世子的确会出现在西苑花园里,但四姐姐却是命苦的,没有遇到而已。”

说完这些,司徒君宁想起了慧净方丈说的话儿

。万事不可强求,这归根结底,不还是司徒君惠咎由自取吗?

如今,她得了这样的教训,没有赔上性命倒是不错了。

“哟,六丫头这伶牙俐齿的,我还真是佩服!”肖氏鄙夷的说道。

她不过是开口说了一句,司徒君宁竟然反驳了这样好几句。肖氏心头一笑,本来想给她点颜色罢了,如今看来不教训她一番是不行了。

肖氏暗自腹诽:今儿,我就让你知道姜还是老的辣!

司徒君宁浅浅一笑,道:“宁儿只是说明白事实,四姐姐的事儿,宁儿的确有责任。回府之后,宁儿自然会去祖母那儿请罪。”说出这话儿,司徒君宁不过是故意气肖氏。

老夫人知晓此事会是怎样的反应?司徒君宁心知肚明,祖母不会怪罪自己,倒是要质问一番肖氏了。

不管如何,肖氏是长辈,是她带着两个丫头来上香求姻缘的,这中间不管是出了什么事儿,肖氏的罪过最大。即便此事司徒君宁撇不开关系,但那只是一个意外而已。

肖氏思忖片刻,紧蹙眉头,狠狠瞪了一眼司徒君宁,道:“哼!你最好管好你的嘴,若是老夫人知晓这儿的任何事情,我定然要你吃不了兜着走!”

这言外之意,就是威胁司徒君宁,不让她说出去。

司徒君宁当然明白,她亦不是一个多话的人儿。若是肖氏一声不吭,她只当这儿的事情没有发生过。但若是肖氏不依不饶,她定然不会任由肖氏在自己面前耀武扬威。

“二婶的意思,宁儿明白。”司徒君宁并没表明自己的态度,只是平静的说着。

肖氏听闻这话,冷哼一声,扬长而去。

司徒君宁望着肖氏的身影,嘴角勾起,心道:肖氏,你可知道,人不能太过聪慧,即便是聪慧,亦是要低调行事!若是今日你一字不言,我回府之后亦是不会多说一句。但如今,那可不一定了。

自肖氏离去之后,便再也没有回来。直到日落西山之时,青黛急急前来,向司徒君宁禀报道:“小姐,二夫人在收拾东西,好似是要回府了

。”

司徒君宁眼睛一眨,淡淡道:“我知道了,咱们也快快收拾一下吧。”

如今,司徒君惠身子暖和过来了,虽然身体仍然有些虚弱,但已无碍。肖氏来檀香寺已经四日了,当然是急着回去,即便老夫人知晓肖氏暂且借住檀香寺,这日子长了,不能不担忧。

这不多会儿,青黛就将随身携带的衣物收拾好了。

司徒君宁望着不远处,寺庙的小僧已经备好马车,肖氏令随行的丫鬟妈妈们将携带的衣物放在车上,看样子,二婶这是要离开了。

“过去将这些东西放上去吧!”司徒君宁轻声说道。

青黛微微蹙眉,到嘴边的话儿还是咽了回去。小姐怎么能够忍受二夫人这样的对待呢?这分明就是不把小姐当回事儿。

心里憋着气儿,青黛严肃的走向马车,随手将包袱放在马车里。

这时,肖氏身边的丫鬟冷哼一声,急急走了过来,道:“这是二夫人及四小姐的车子!”

青黛瞪了那丫鬟一眼,辩解道:“我知道这是二夫人的车子,不过,这儿只有一辆马车,难不成要六小姐走着回去?”

说到这份上,青黛已是十分气愤。

那小丫鬟摇摇头道:“这就不知了,但二夫人说的很明白,这马车上只允许装二夫人及四小姐的衣物。”

说罢,那小丫鬟嚣张的离开了。

青黛拎着包袱,瞪得双目圆圆的,气呼呼的一跺脚,心道:这些个丧心病狂的,真是会欺负人。

司徒君宁站在远处,方才的一切尽收眼底。

不过,她并未生气,而是嘴角勾起一抹笑容。

司徒君宁感到庆幸,真是提前有了准备,不然今日可就要丢人现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