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怎会不识得那纸条的字迹,那分明是她请来姨母家的表哥专门写的。

目的很简单,姨母家如今落魄,那个风流倜傥的表哥至今未曾说亲。她可是算计好了,只要六妹妹收下那盒胭脂,用不了多久事情败露,到时候司徒君宁想不嫁人都难,而且她将会有一个小心眼又会算计的婆婆,那将是多美好的一件事情!

只是,如今,怎么一切都变了样子。

而且,那纸条上竟然多了她的名字,若不是亲眼看见,她定然不会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

“司徒君宁,别以为你耍了什么心思,我不知道?”她横眼看着司徒君宁,面色铁青,双眸中燃烧的怒火越发激烈,简直惊呼出来:“我就想,你怎么会平白无故的回了我这等贵重的礼物了呢?原是打了这个主意,只是我万万未曾想到你会如此心狠

!”

司徒君宁心知肚明,却一脸无辜模样,“五姐姐,我是真心想与你和解,才把我最为珍贵的蝴蝶金簪送与你,这明明就是一支簪子,我并不知这其实还有这样的东西。”

说罢,她静静伫立,面色平静,转而看了看尤氏,又道:“母亲,您可要为女儿做主呀。女儿不知如今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那个蝴蝶金簪是宁儿生辰礼物,女儿爱惜都来不及,从未动过,您瞧,那颜色还是金灿灿的!”双眸垂泪,默默哭泣,她掩上帕子,轻轻拭去。

尤氏只见到两个小姐互相对峙,哪知其中是怎么一回事儿。

如今,她也只能先行了解状况再做决定,而且,景氏也在,就算她有护君荣的心思,也不能做的太过明显。

一步走到司徒君荣面前,伸出手欲要将那纸条拿过来,却瞧见司徒君荣急急躲开,面色满是焦急之色,连连后退道:“不,母亲,您不能看!”她双手放于背后,死死攥住那张纸条。

这情形,尤氏心头掠过一阵不好的预感,可她也不能不管。

压住心头的火气,她嘴角挂起笑容,柔和道:“荣儿给我,此事我定会查清楚。”那张纸条究竟写了什么?这个丫头怎么如此固执?

司徒君宁见状,上前一步,盯着尤氏的眼睛道:“母亲,那蝴蝶金簪是祖母给宁儿的生辰礼物,不知是否是祖母对宁儿的一片祝福呢?宁儿愚钝,不知这簪子还有这等奥秘之处。如今五姐姐不给宁儿看,宁儿也不知上面写了什么。”她似是委屈,徐徐说来。

尤氏一愣,这是老夫人给她的?那想必是一些值钱的东西了。

方才的紧张感顿时消减,她缓步到君荣身边,安慰道:“荣儿,听话,让母亲瞧瞧。”

司徒君荣依旧不肯,眼神凝滞,心头有万千委屈却不敢说一句。母亲早就警告过自己,对待司徒君宁,不要轻易行动,谁知上次那串红珊瑚珠子的事情,母亲竟然不曾有所触动。她急切的想要六妹妹好看,才送去了那盒胭脂,谁知如此下来,倒霉的竟然是自己!

她十分愤怒,若是眼神可以杀人,想必那个小贱人早就死了几百次了

尤氏脸色变得难堪,话音也略微冷淡,蹙眉道:“交上来。”这话语,无关关爱,到是多了几分命令。

景氏只在一旁看着,并不插一句话。她算是个明白人,身为人妾,没有半点话语权,就算自己怀里的小姐,往后也得指望尤氏给说一门好的亲事。如今女儿无碍,她才懒得动心思管别人的事情。

僵持之下,司徒君荣知道母亲的厉害,只得乖乖交出来,而后“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垂泣道:“母亲,女儿真的是冤枉的,女儿只是喜欢这蝴蝶金簪才整日戴着,根本不知道金簪里面竟然藏了纸条!”说完,呜呜声接连不断,令人听了不觉怜惜。

尤氏并未注意听她的话,却是打开被君荣攥的褶皱的纸条。然而映入眼帘的字,足足让她愣住了,她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待她仔细看了三遍后,才确认这的确是真的。这上面的话语暗示两人互生情意,女儿又整日将她随身携带,若是外人知晓此事,这事情真的要闹大了!

她悔恨,不该听信了那个死丫头的话。这会子,她冷哼一声,转头瞪了一眼司徒君宁,仿佛在说:你可真会算计!

见一切如自己预算那样,司徒君宁明白尤氏那一抹异样的眼光是何意义。她悠然一步上前,淡淡道:“母亲,祖母留给女儿是什么祝福?”一副不知内情的模样,双眸纯净毫无半点疑色。

“没有什么。”虽是不愿意这样放过她,可那纸条上明明写着君荣的名字,为了顾全大局,她也只能忍气吞声。

可司徒君荣再也压抑不住自己的愤恨、嫉妒,忽的上前一步,抓住司徒君宁的衣襟,撕扯起来,一边哭泣,一边喊道:“是你,都是你陷害我,我明明已经与华大少爷定下亲事了,我怎么可能与别人互生情意呢!”她的眼睛瞪的很大,咬牙切齿模样,令人十分畏惧。

司徒君宁却一动未动,意味深长道:“原来不是祖母留下的。”沉默一刻,又道:“五姐姐的话,妹妹不明白,若是五姐姐对人无意,怎么会将此物放在簪子里,还整日戴在头上呢!”

“我……”她话刚出口,却不知如何说下去

。面色已是变得通红,抓住司徒君宁衣襟的手也顺势松开,扬手就要朝司徒君宁如雪般的脸颊上打下去。

只是下一刻,司徒君宁的话语让她停下了动作。

“五姐姐,若是这样,想必是华大少爷写给姐姐的了。”她嘴角微勾,面带喜悦道:“这倒是一件不错的好事呢?”

话虽如此,可司徒君荣知道此事不是这样的,她也不能说出真相。

怒气渐消,她扬在空中的手软绵绵的放下,顿时感觉有气无力,既然这小贱人不知谁写的,她为何不顺杆子往上爬呢?于是,面带微笑,低声道:“妹妹说的是,华大少爷对我一往情深,我也为之倾慕。只是我仍是未出阁的女子,此事若是外人知晓,还是不太合适。”

尤氏更加不明白了。

若是真如荣儿所说,方才完全没有必要遮遮掩掩,这只要亲事一成,此事倒成了一桩美事。

只是方才她的焦急,好似事情不是这样简单。再者,那纸上的字迹着实不像一个文人雅士所写字迹。

但不管如何,不能让女儿受委屈,“荣儿,这事就罢了,既是你与华大少爷两情相悦,今儿你已十四,等过了及笄就与华府商议,将这亲事办了可成?”

司徒君荣质疑的眼神看着母亲,心头仍是不安,可如此状态,她只能感谢道:“荣儿谢过母亲。”

司徒君宁柳眉一挑,心里暗自嘲笑:明年?不知明年华府会是何等光景?只怕到时候,你想躲都躲不了呢?如今且让你笑吧,到时候你才知道失去是什么滋味!

淡淡一笑,司徒君宁上前祝贺道:“妹妹祝福五姐姐寻到如意郎君,这是多少人羡慕的事,姐姐何须如此躲躲藏藏呢!”

司徒君荣狠狠剜了她一眼,冷哼一声,不愿与她多说一句话儿。

她也不恼,这谁做的事情,谁心里清楚着呢!只要让她知道,她可不是司徒君荣想任意摆布的玩偶!

却说司徒君乐早就被清远捉了下来,本来玩乐的心情甚好,眼前之事他不明白,却也看的出母亲、五姐姐脸色难看,想必是什么不好的事情吧

景氏倒是从头至尾不曾说话一句,只是紧紧抱住女儿。

司徒君莹惊恐的双眸一眨不眨,方才被三弟变相当了靶子,就很不愉快。如今又瞧见五姐姐这般蛮横无理,她打心底畏惧。难道自己的命运也只凭母亲一句话吗?想想都觉得可悲。

尤氏见女儿的事情无碍,也不再细问,转而看向景氏,缓缓道:“妹妹,乐儿不懂事,你也不要见怪,他向来身子不好,是我太过纵容了,才出了这等事情,还望你能体谅。”

这话说的很好听,一个当家主母都向你低头了,若是执意追究,倒是你的不对了。

景氏倒也是个会察言观色之人,目光流转,笑道:“夫人您言重了,是妹妹没有管教好九小姐,妹妹知错。”

尤氏也不再追究,从琉璃手中取过金镶玉簪子,亲自将它斜插在司徒君莹发髻上,凝视了片刻,嘴角微勾道:“真是漂亮。莹儿也长成一个大姑娘了。”说罢,她伸手轻轻触摸司徒君莹白嫩的小脸,心想,这的确是一个美人胚子,到时候兴许能攀上一门好亲事。

当然,她心里所谓的好亲事,可并未是公侯世家,这些庶女怎能有那样好的运气。

司徒君莹脸色渐渐恢复平静,乖巧的谢过尤氏,声音清脆动人,“莹儿谢过母亲。”

尤氏又是夸赞了一番,才起身。

今儿的事着实令她费心,如此处理完了,已是感觉倦怠,搭上陈妈妈的手,遂道:“都散了吧。”

直到尤氏的身影消失在正房,司徒君宁才勾起嘴角,这笑容令人觉得寒冷,却又有一种勾人的力魄。

司徒君荣无意中瞥见,久久不能回过神来。

“五小姐,这个簪子……”竹青手捧着蝴蝶金簪,不知如何是好。只怕经过这样一闹,五小姐再也不会戴这个簪子了。

思绪被打乱,她才回过神来,瞪了竹青一眼,道:“回荣欣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