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皇宫到闹市口十里多的路清一色的黄金甲卫队,整个皇城戒备森严,虽然人头攒动,比之平常要冷清的多了。

远远地听到车辘声,人们在伸长了脖子翘首以望。

半年前,也是这条路上,皇后娘娘小小年纪挂将出征,金色的铠甲耀耀生辉,带领着天朝精锐的赤凰军英姿飒爽的出发,一个月,战绩赫赫。犹记得,凯旋而归时,一黑一金,摄政王和瑞泽皇后带给了他们多少美好的希望。而如今,天朝‘战神’已成为过去,很快,天朝‘战王’也会成为一个久远的传说。

吃茶沙场令敌人闻风丧胆,独宠帝宫权高位重,试问这样的皇后娘娘,又怎会做出残害子嗣的事?然而,现实就是残酷的,有人惋惜,有人痛哭。

来了,来了……

囚车内,凌月夕发丝如墨随风张扬,一身雪衣穿在身上,空灵如仙。她的神情平和,目光温婉淡然,听到有人高喊“皇后娘娘”转过头微微一笑。

那一笑,当得起倾国倾城。

闹市口搭好了火刑台,执行官员是刑部严讼和顺天府尹徐炎峥,还有大大小小几个官员及赤凰军中曾跟随凌月夕出征的几员将军统领。

忽然,人群被冲开了,弓弩手及卫队剑拔弩张时才惊讶的看清,是做了万名伞的百姓,他们跪在法场,嚎啕大哭,替凌月夕求赦免。

那是淮安的百姓。

凌月夕热泪盈眶,被深深地感动了。

这样可爱善良的天朝人民,又怎能让人不爱。只是,如此一来,她必然是走不掉了。

凌月夕抬起头,目光落在不远处墙角的一辆马车上。

午时已到,人们开始不安,纷纷看向执行官,只见严讼和徐炎峥低声交谈着并没有开下令的意思,终于,人们千盼万等的盼来了宫里的人。

徐炎峥面露喜色宣读了旨意。

意思是给凌月夕一个申辩的机会,若她觉着冤枉,立即赦免,着顺天府重新彻查。

凌月夕目光淡定的望向马车,她知道萧溯瑾此时在望着自己,遂微微浅笑,亦如那晚决绝。

你我遂未有割袍断义,但今日,火烧邢台,就当祭奠我们这段青涩的感情。

感情,是了。

凌月夕恍然明白,怪不得她总觉着和萧溯瑾之间,少了点什么。

马车内,萧溯瑾泪如雨下,憔悴不堪。

他从未想过和凌月夕的未来,因为他们在一起是天经地义的事,却从未想过会是这个结局。

‘夕儿,你为何如此冷情绝决?你明知道,朕舍不得你,舍不得你啊!’

“皇上。”

“东溟候到了?”

“通传了皇上口谕,东溟候已前往赤炫军营。”

听到司南回来了,萧溯瑾这才缓缓靠在枕垫,疲乏的闭上眼睛。

时间流逝的飞快,又半柱香时间过去了,严讼似乎不耐烦的站了起来。

人们立刻噤声,目光统统扫向严讼。

严讼是个严厉的人,四十开外的年纪,浓密的满脸胡,给人一种威严的感觉,他目光炯炯扫过跪了一片的人群,又看向凌月夕,不觉皱眉,神色更凛冽了。

五年前,严讼已是刑部侍郎,因在朝堂上替小皇帝说了一句话被太后寻了个莫须有的罪名发配柳州,期间因路途遥远,严老爷急火攻心加上水土不服一个月后去世。几家十几口人艰难的生活着,直到推翻太后党,被萧溯瑾一纸诏书调回来了。

瑞泽皇后的事他早有耳闻,心中也是暗暗佩服,可是今日一见这般阵仗,心中难免担忧。

百年权利沉浮中,听说过外戚专权,也有过后宫把持朝政,却从未见过如此得民心的皇后!倘若皇后有心为之……皇上,就让老臣帮你下了决心!

严讼坚定了信念,在众人还未恍过神时,一声令下,左右执行的人已点了火折子。

风清月白站在窗口,目光清冽。

两名暗影焦急而又愤恨的盯着法场,只要大火燃起,蠢蠢欲动的家伙们定会动手,到时候他们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接走娘娘。

徐炎峥堵在了面前,神色冷峻。

“皇上还未发话,大人这是做什么?”

严讼向着马车的方向看过去,生硬的说:“皇上都走了,你我还等什么?”

皇上走了?

徐炎峥连忙看过去,果然,黑布篷车无影无踪。

“大人还是再等等,皇上的心意你我不是不知……”

严讼抬手打断徐炎峥,高声道:“时辰已到,立刻行刑!”

“慢着!”

一声冷喝,随即几条身影相继而至。

东溟候!

二人连忙问礼。

“本侯等人有话要同娘娘将讲。”

严讼这才看清跟着东溟候一起来的有赤炫军大将田之光 ,校尉胡元,还有禁军统领舞轻扬。

瑞泽皇后的人脉真正惊吓到严讼了,更坚定了他的信念,面色一冷公事公办道:“皇后犯罪与庶民同罪,不能徇私枉法,时辰已到,若非圣上旨意,胆敢阻拦着,杀无赦!”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凌月夕也不由得多看了几眼严讼,她自认跟这个新伤人的严大人并没有过怨仇,他为何非要置自己于死地,难道是受了……

东溟候刚要开口,舞轻扬突然从怀中拿出一方明黄的金丝软怕,在众人面前打开,怒瞪着严讼恨不得将他万箭戳心。

“严讼老匹夫你瞧好了,这可是皇上亲赐的赦免令!”

严讼眼皮一跳,没想到会出现赦免令,而且真的是皇上亲笔,不但有玉玺盖章,还有代表皇上个人身份的印章。

转身,司南与田之光二人跃上邢台,单膝跪地行了军礼。

司南风尘仆仆来不及换件衣服,眼睛浮肿,嘴唇干裂,黑白分明的眼里全是担忧。

“本宫去意已决,你们这是何苦?”

看到田之光,凌月夕再次红了眼睛,满是感伤,想想当年的赤炫军,是何等的叱咤风云令敌人闻风丧胆,而如今,赤炫军骨干死的死,伤的伤,贬的贬,早已没有当年风姿。

“娘娘,赤炫军是王爷一手建立的军队,如今遭小人暗算,快要树倒猴孙散了。将士们南征北战,一腔热血洒战场上倒也不惧,就是怕困在营地生锈!末将代表全军将士请娘娘接管赤炫军,重振威名。”

凌月夕目光黯然,赤炫军的事她不是没有听说,只是想着究竟是萧墨珏的大军,若自己插手怕让萧溯瑾更加气恼便作罢。

“你是谁?”

凌月夕摇摇头看到胡元很是陌生便问了一句。

“回娘娘,卑职是赤炫军土营士官。”

“他说有件事搁在心里很久了,今天终于鼓足勇气要说给娘娘听。”

田之光解释道。

舞轻扬见凌月夕沉吟,连忙将赦免捧至凌月夕面前低声道:“是太后临去前留给娘娘,嘱咐微臣替娘娘保管。”

凌月夕显然一愣,随即明白了。

她想必是借自己之手留给萧墨珏,而舞轻扬怕是自己不屑顾先保管了。

司南一边解开绳子一边说:“王爷爱惜士兵,常以国家社稷为重,常常希望自己有生之年能将天下所有战火清除,让边关百姓不再遭受流离失所,让士兵们闲暇时可以回家尽孝。司南一直以为娘娘是懂王爷的,难道娘娘不想再见到王爷么?”

最后一句话,司南压的很低,以为正在解绳子,离凌月夕很近,只有她一人听得清楚。

“想不到司南也是懂我的。”

凌月夕听得明白,司南是在挽留自己,他定是料想到自己会远离皇宫,而不是真正的被火焚烧,所以才会带他们来。

萧墨珏么?

刚开始知道他活着,便心中甚蔚,而今却希望能再见他一面。

凌月夕带了赦免令回宫了。

御书房,萧溯瑾仰天大笑。

她求死的心还是因为萧墨珏活过来了。

他一直担忧的事发生了,尽管他防患于未然,将男人彻底的从人世间除掉,可他依然不是萧墨珏的对手。他斗不过一个死人。

“凌月夕啊凌月夕,枉朕爱你入骨,宠你无度!”

萧溯瑾笑的眼泪都留了下来,他安培司南找田之光,原本是死马当活马医,现在,他如愿的留下了她,心却被割成了几瓣。

萧溯瑾挥舞狼嚎,亲自题写旨意。

废后,打入冷宫。

冷宫,居然还是重新整修了的寒月宫。

谁都心知肚明寒月宫不亚于凤栖宫,可是,谁都没想到皇上会废后!

入夜,萧溯瑾徒步而来,身旁只有安培掌灯。

这座别致的宫殿,这间温暖的房间,曾充满了多少情意浓浓,而如今,竟是物是人非事事休的伤感。

高楼谁与上?

长记秋晴望。

往事已成空,

还如一梦中

“夕儿,你心中恨朕吗?”

“不恨!这是你我的缘分。我身中‘情花毒’,此生已残缺,这是最好的结果,至少我还没有恨你,你还没有厌恶我。”

萧溯瑾还想说什么,终是没有开口。

凌月夕的暗卫通知了舞轻扬,一举将慕天容在天朝据点剿灭了。

若非如此,萧溯瑾怎么也没想不到一向与自己称兄道弟的慕天容早已做了安排。

难道太小格局,真的要变了。

凌月夕清冷淡然,似换了个人,陌生的让萧溯瑾的心狠狠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