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死的慕容庆!他口口声声的保证都是在放屁吗?

桑玥的手一歪,茶水洒在了慕容耀的衣袖上,慕容耀抽回手,桑玥耸耸肩,表示她无意如此,尔后淡淡道:“殿下又何必怪别人?在殿下打算借秦王的手除去慕容拓的时候,就已经将臣女一并算计了。”

慕容耀在她身边坐下,语气里带了一丝寒凉:“玥儿,你为什么不能这么想?我们一起联手除去慕容拓,目标一致,不存在相互利用。我这么做是为了永绝后患,慕容锦此番北上,生死两定,若慕容锦出了意外,那么摄政王府的世子之位便会由慕容拓来继承。到时候,他依旧会是我们的敌人,你不是一向叫我防患于未然吗?我这样做,又有什么错?”

看来慕容耀是打算对慕容锦下手了。北齐之行利弊各半,摄政王府得到部分兵权,慕容耀得到一个铲除慕容锦的机会。战场上刀枪无眼,慕容锦死伤皆是北齐兵士的责任,可乘之机多的去了。

但桑玥总觉得慕容锦的北齐之行定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慕容耀能想到的,他未必不能,胜负难说。

“殿下既然早想好了策略,为何不提前告知臣女?”

“因为我知道你不会同意。”

“殿下可曾想过臣女为何不同意呢?”

慕容耀今晚算是被桑玥bi得风流邪肆全无,他正色道:“因为,你对慕容拓……不无感觉。”

桑玥嗤然一笑,话锋一转:“殿下,如果你打算对慕容锦动手,那么就更没必要杀慕容拓了。”

慕容耀总觉得桑玥与以前大不一样了,具体哪儿不一样,他也说不上来。“此话怎讲?”

桑玥望着对面的琉璃灯,无比郑重道:“因为慕容拓心不在权谋,他若做了世子,只会空顶一个世子头衔,对殿下不构成丝毫威胁。换个角度讲,摄政王如今同殿下之间能维持表面的平衡,是因为你们都没有触碰彼此的底线。一旦殿下杀了慕容拓,这种平衡立刻会被打破,届时,摄政王若倾巢出击,殿下和公主又有几分胜算?真正双方斗个你死我活,便宜的可是太后和皇上!”

慕容耀看向桑玥的眼神又多了几分复杂之色,若说方才他需要隐忍才能压住抵触的情绪,那么现在便是发自内心想倾听她的观点了。他看着她认真的模样,心里有什么东西正在层层划开、又层层萦绕……

“太后和摄政王之间……”

桑玥打断他的话:“相互勾引、相互利用、相互欺骗罢了。所以殿下,有些事不能cao之过急。本来护国公主突然回京就十分惹人注目,如今连圣教的大祭司都来了,殿下觉得摄政王没在靖王府撒个三、五层网?”

慕容耀亲自给桑玥倒了杯茶,又将一块糕点送至她唇边:“让碧落进京是太后的意思。”

桑玥轻轻推开他的手,清冷的眸光扫过他的眼角:“瞧,连太后都开始要搅混这一池子水了,殿下还要轻举妄动吗?”

慕容耀有些气急败坏,将糕点扔回碟子,起身负手而立,踱步至窗前,缓缓道:“绕了一大圈,你就是要告诉我慕容拓是摄政王的底线,让我别打慕容拓的主意。玥儿,你到底有没有私心?”

“有。”

慕容耀转过身,目光凛凛地看着桑玥:“你果然喜欢上慕容拓了吗?他有什么好?纨绔嚣张、不务正业,整天不是打架斗殴就是玩宠物,这样的人,你看上他哪一点?”

桑玥摇摇头,抚额道:“莫说我指的私心并不是对慕容拓的情意,就算是,殿下的心中也不该装着这些东西。”

慕容耀急了:“玥儿,我只想知道你到底喜不喜欢慕容拓?”

桑玥无语,为什么一个两个都要问她这个问题?恬郡主是,慕容耀也是!该给的告诫她已经和盘托出,究竟如何取舍端看慕容耀个人的意愿。她起身,掸了掸裙摆,道:“我对慕容拓没有殿下想的那种情感,这样的回答,殿下满意了吧!”

桑玥迈步离去,慕容耀拉住她的手臂,正色道:“现在没有,以后也别有!因为你跟他是绝对不可能的!”

桑玥甩开他的手,声若寒潭道:“殿下与其将心思放在臣女与慕容拓的关系上,倒不如多想几条对付摄政王和太后的计策。再者,襄助殿下不等于臣服于殿下,所以,殿下不要对臣女指手画脚!”

桑玥与慕容耀擦肩而过,慕容耀一把将她拥入怀中:“玥儿!”

“放开她!”

气氛诡异到了极点!

左边是风流邪肆的慕容耀,右边是桀骜冰冷的慕容拓,桑玥立在中间,承受着二人相互倾轧的气场。

“你来做什么?”良久,慕容耀和桑玥异口同声地问向慕容拓。

慕容拓一怔,他们两个同仇敌忾,他成了外人?顿时眸光暗淡了不少。

慕容耀妖娆的脸上扬起一抹颠倒众生的笑:“是的了,我和玥儿都很意外,你怎么会来定国公府?该不会是偷偷溜进来的吧?”

慕容拓按耐住火气,俊美无双的脸上展露出一个少有的迷人的笑:“慕容耀你不知道定国公府和摄政王府的关系本就十分亲近的么?桑将军可是三不五时去摄政王府一趟,现在仍在陪我父王下棋呢!我来跟桑玥说一声,免得她担心。”

桑玥垂眸,暗自揣摩慕容拓话里的意思,他到底是真的没听见方才的对话,还是变相地保证他不会将此事泄露出去?

慕容耀皮笑肉不笑道:“说完了,你也该走了。”

慕容拓冷冷一笑:“慕容耀你怎么不走?你不是定国公府的人吧,有什么资格下逐客令?”

“我和玥儿还有话要说。”慕容拓朝着桑玥靠近了一步。

“殿下和慕容公子请继续,没有任何人下逐客令,臣女也没有任何话说,臣女累了,先行告退。”桑玥淡淡说完,行了个礼,甩了个背影给他们。

“桑玥!”

“玥儿!”

慕容耀和慕容拓叫住她,她脚步一滞,冷声道:“或者,臣女去请祖母下个逐客令也不错。”

桑玥走后,偌大的厅堂只剩下慕容耀和慕容拓,二人就那么默默对视着,你瞪我、我瞪你,时间仿佛静止在了这一刻,除了呼吸,就只剩灯芯偶尔发出的“噗噗”之响。没有刀光剑影、没有血雨腥风,甚至空气里还隐约飘荡着丝丝淡的清韵。但二人又像是过了上百招一样,额角皆布了层细密的薄汗。

时间一点一点在流逝,谁也没有撤退的意思,这种凛冽的肃杀之气冲破屋顶,直达云霄,弦月和繁星吓得躲进了云层,暗黑的世界里狂风大作,电闪雷鸣,二人的脸也变得忽明忽暗、诡异阴森。

突然一名侍卫进来禀报道:“殿下,公主让你回府。”

慕容拓唇瓣微扬,笑得春风得意:“看来还是我赢了。”

慕容耀握紧拳头,不知想到了什么,眉头舒展开来,笑得花枝乱颤:“或许你为她做了许多事,就像她也为我做了许多事一样。”

慕容拓明白他话中所指,眸子里闪过一丝暗光:“她只是身不由己。”

慕容耀嗤然一笑:“那又如何?她留下了你的敌人、我的盟友,这说明什么?说明对她而言,我比你重要得多!”

慕容拓的一双拳头捏得咯咯作响:“从你利用她的那一刻起,你就已经失去了得到她的资格!”

慕容耀恣意道:“花落谁家,各凭本事。”

各凭本事?慕容拓心里默念这四个字,清澈无瑕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狡黠,是的了,各凭本事!

桑玥回了棠梨院,又做了一会儿刺绣,眼睛有些发酸,才让钟妈妈和莲珠放好热水,舒舒服服泡了个澡,穿上白色亵衣,坐在梳妆台前,由莲珠用帕子擦着她的湿发。

“小姐,方才三小姐来过了。奴婢瞧她最近挺可怜,因着六姨娘的事,府里好多人都不待见她院子里的下人,膳房的伙食是一扣再扣,她自己又觉得很愧对你,绣了个香囊送过来,说代六姨娘向你道歉。”

桑玥看着镜子里的模样,道:“你把六姨娘的解药给她了没?”

莲珠点点头:“给了,奴婢嘱咐三小姐别让任何人知道,怕让人从中做手脚。”

“那她绣的荷包呢?给我看看。”

“是。”莲珠从矮柜里取出一个橘红色的荷包,上面绣了几朵黄灿灿的海棠和吐蕊的白梨花,颜色鲜艳、做工精细,想来是花了许多心思的。

桑玥拿在手里翻来覆去看了看,道:“她倒是有心了,你去歇着吧,明天要早起。”

“头发还没擦干呢,小姐。”

桑玥从莲珠手中接过帕子,清冷的眸光扫过窗外斑驳的树影,道:“我有些饿,你下去熬点红枣粥。”

“好吧,不过熬红枣粥比较慢,小姐先将就着用几块糕点。”说完,莲珠掀了帘子出去。

桑玥拿了件披风罩在身上,“出来吧!”

一道墨色身影跃窗而入,落在桑玥的身后,从铜镜中可见那双清澈如小溪的眸子,此刻熠熠跳动着灼热的锋芒。

桑玥整个人儿窝在八答晕披风内,显得娇小可人。刚出浴的她,肌肤白皙得近乎透明,莹润水嫩,慕容拓不敢伸手去碰,生怕一碰就破了。

桑玥移开视线,看向盒子里琳琅满目的首饰,语气极尽疏离道:“你还来做什么?”

慕容拓轻咳一声,双手cha抱胸前,鼻子哼哼道:“我来看我的小慕儿。”

桑玥拉开抽屉,拿出一个锦盒,又抱起脚边酣眠的小慕儿,起身行至慕容拓的面前,举眸望进他黑宝石般璀璨的眼,道:“小慕儿再大一些,就该咬人了,你还是带回去自己养吧,别再拿它当借口来棠梨院,这儿不欢迎你。”

桑玥的眸子里寒光闪耀,慕容拓的眼底火苗升腾。他就是看不惯她这一副故意装出来的冰冷样子!

慕容拓的睫毛长时眨了眨,深吸一口气,剑眉一蹙,上前将这个“冰块儿”拥入了怀中。

猝不及防,桑玥的手一抖,盒子和小慕儿掉在了地上,小慕儿哼了一声,爬到绣凳旁继续酣眠。

巨大的动静惊扰了门口的钟妈妈,她忙推开门,打了帘子进来,却见桑玥和一名男子抱在了一起,惊讶得差点叫出声来!但看清了那名男子的样貌后,眼眸里闪过一丝复杂之色,悄然退了出去。

“慕容拓,你是想棠梨院所有人都知道我被你轻薄了吗?”桑玥边说边要推开他,他却抱得更紧了,“你放手!”

“不放!我就不放!”慕容拓现在火着呢,一想到桑玥和慕容耀那么要好,他就气得鼻子冒烟!凭什么她对慕容耀和蔼温婉,唯独拒他于千里之外?

“慕容拓你现在越发大胆了!”

“哼!哪儿有慕容耀大胆?”

桑玥嗅到了一股极浓的酸味儿,慕容拓是掉进醋缸里了么?可他有什么资格吃醋?她和他根本什么关系都没有!

桑玥发现自己越是挣扎,慕容拓就抱得越紧,她的脸已经整个儿贴在了他的胸膛,能清晰听见他苍劲有力的心跳,不难推测此刻的他有多么紧张。

“大少爷!这么晚又下这么大的雨,您怎么过来了?”

钟妈妈刻意放大的音量像一声平地惊雷在桑玥和慕容拓的脑海里轰然炸响。慕容拓暗自诽谤,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无耻了一回,这么快就被打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