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歆的唇碰了碰茶杯,道:“你说姨父啊,我当然怪他。他博取父皇的信任做了摄政王,按理说,我父皇驾崩后,姨夫应该极力扶持耀儿登基,但他却改为拥立年幼的慕容天。要知道,慕容天血统不纯,算半个大周人,有什么资格做我南越的皇帝?”

摄政王妃眸光一暗:“你也怪我,是不是?”

慕容歆直言不讳道:“是。要不是你从中作梗,外公怎会放弃耀儿?你是他的女儿,母后也是他的女儿,外公原本是支持耀儿的,但母后一死,外公就投靠了摄政王府,我当然会认为这一切都是你的‘功劳’了。”

慕容歆的坦诚令摄政王妃震惊,她不由地想起了楚嫣临终前的嘱托:“好妹妹,我死后,请你一定照顾好歆儿和耀儿,待他们视如己出,你要当心冷瑶,她私底下勾结了三公中的太保和太师,打算奏请慕容天为帝,你要让妹夫和父亲顶住压力,保我耀儿登上帝位!”

其实,勾结太保和太师的根本是摄政王慕容宸瑞!

摄政王妃的脸上像戴了一张优的面具,笑容没有丝毫瑕疵,但眸光渐渐深邃,不难看出她已陷入沉思。慕容歆凑近摄政王妃,递过一杯酒,语气柔和了些:“姨母,如今大局已定,我和耀儿不会再做无谓的挣扎,只是,念及你同母后的姐妹情分,我提醒姨母一句,别替他人做了嫁衣!”

摄政王妃微微一怔,想要继续追问,又怕落入圈套。摄政王曾提醒过她防着慕容歆。

慕容歆哪管她爱不爱听,继续循循善诱:“姨父胸怀天下,志比天高,迟早会取而代之,届时,有着姨母这层关系,我相信我和耀儿的日子会比现在好过得多。怕就怕……”

慕容歆顿了顿,用余光睥睨了一眼摄政王妃的神色,惋惜道:“怕就怕姨父荣登九鼎,姨母却未必凤临天下!”

摄政王妃目光一凛,不由自主地开始辨别慕容歆话中的真假。

慕容歆只淡淡扫了一眼摄政王妃捏得发白的指甲,就明白有些话她听进去了。这个姨母,最大的弱点就是太爱慕容宸瑞、太爱两个儿子!当然,她也有野心,那个高高在上的凤位,试问哪个女人不想坐上去?

走着瞧吧,害死我母后的人,我一个也不会放过!

慕容歆行至太后和慕容天的跟前,随身的侍女递过托盘,慕容歆举起酒杯:“祝皇上洪福齐天。”

慕容天接过慕容歆的酒杯,闻了一下,蹙眉道:“朕不喜欢喝酒。”

太后和颜悦色道:“公主是你的姐姐,就一杯而已。”

慕容天的举动落在几位太妃的眼中可就是不待见慕容歆了,德太妃忙打了个圆场,对皇上微笑道:“本宫替皇上喝吧。”

“如此,便有劳德太妃了。”慕容天将酒杯递到德太妃的手上,一转头,瞥见恬郡主在对他招手,他看向太后,一本正经道:“母后,儿臣下去玩玩。”

太后点头:“去吧。”

德太妃喝了慕容歆敬的酒,慕容歆又与太后寒暄几句后转身回了自己的席位。

此时,大殿中央忽然来了一群衣着暴露的美艳女子,她们下身穿着红色宽松舞裤,上身仅缠一件裹胸,露出如羊脂美玉般莹润的粉肩和小腹。纤腰盈盈一握,偏那ru壑丰满迷人,呼之欲出。不少男宾血气上涌,几乎被艳色刺激得喷出鼻血。

曲修宜呆若木鸡,流了一身的口水不自知。

更奇特的是,每一名舞姬的雪颈上都缠绕着一条绿色小蛇,它们与舞姬同舞,时而盘缠、时而轻晃、时而齐吐蛇信、时而共同摆尾。惊奇艳艳、刺激异常。

慕容拓只看了一眼就立即扭过头,桑玥冷冷一笑:“慕容拓你装什么正经?”

慕容拓呼吸一滞,继而忆起了书籍那一事,面色有些尴尬,轻咳一声,道:“说了是个误会!”

“误会那书也是你的,只不过你恰好拿错了。”桑玥摇摇头,“算了算了,跟你说这些干什么,你正不正经关我什么事?”

另一边,慕容天在恬郡主的身旁坐下,恬郡主指着桑玥,笑道:“皇上,你还记得她吗?”

一袭湖蓝色束腰罗裙,领口和衣襟用丝线绣了白色茉莉,清新淡。墨发被挽成一个回心髻,用白玉簪固定,旁侧还点了几个扇形花钿,不算出挑,却很是精致。她的肤色白皙胜雪,五官小巧,一双亮晶晶的眸子很是漂亮。

慕容天的脑海里浮现出一个画面:白色劲装女子,挑剑、出剑、点墨、挥墨,一姿一势,行云流水,习习生风。霍如羿射九日落,矫如群帝骖龙翔。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

那名女子……不就是她?

恬郡主对慕容天的神情很是满意,她笑了笑:“皇上,我听说太后打算找几名世家小姐入宫伴驾,皇上觉得桑小姐怎么样?”

说是入宫伴驾,其实就是一种拉拢和牵制世家的手段。世家们若是安分守己,他们的女儿就在宫里得享宁静。几年后,等慕容天及笄,看上的就封妃,看不上的再放出宫许配合适的人家。

“你怎么知道?”慕容天眉头蹙起,带了一分不悦,“她是个庶女。”

恬郡主倒了一杯果茶,又递过一块慕容天最爱的梅蕊酥:“她不是普通的庶女,桑将军最宝贝这个女儿,况且,我听说皇上一直保存着她画的八阵图,难道不是因为喜欢她?”

慕容天摆出一副与这个年龄十分不符的沉着表情:“朕只是觉得她有些才华。”

“那是!她会的东西可多了,上知天下知地理,其才学不在翁老先生之下,皇上若是不信,大可亲自去考考她。”

慕容天眨巴着清澈无瑕的眸子:“你没骗朕?翁先生可是江南大儒,乃我南越三绝之一,她一个小小的闺阁女子能与翁先生相提并论?”

恬郡主的笑意逐渐加深:“皇上,你想啊,我长这么大,除了你和太后之外,就从来没有人能入我的眼,若非我实在钦佩她的才华,怎么会跟她做朋友?诚如你所言,她可是个庶女!”

恬郡主这么一说,慕容天来了兴趣,琥珀色的瞳仁里闪过一丝亮光,恬郡主趁热打铁:“皇上,你看,慕容拓也在同她说话,你可能见过慕容拓跟哪个千金小姐主动搭话的?”

慕容天的瞳仁左右一溜,尔后起身,朝着桑玥的席位走去,此时慕容拓正和桑玥“吵”得不可开交,偏脸上还得挤出从容淡定的表情。

“说你信我,我就把你想要的书给你。”

“不信,不要。”

“我告诉你,错过这个村可没这个店!”

“慕容拓你现在在我心目中比曲修宜还不如,别来烦我!如果你嫌王妃送的通房丫鬟不够有味道,我可以送你几名波斯美姬!”

送他波斯美姬?这……这什么跟什么?慕容拓发现跟桑玥吵架,自己永远都是输的一方!因为桑玥就是毒舌地什么话都说得出口!

桑玥扶额,无意中瞥见恬郡主深情款款地盯着慕容拓,补了一句:“或许恬郡主也不错,长得天姿国色,对你又痴心一片。”

慕容拓不着痕迹地踢了踢桑玥的脚,咬牙道:“桑玥你是被她收买了吗?她给了你什么好处?你竟然帮她说话?”

桑玥抬腿,狠狠地踩了下去,眉眼含笑道:“慕容拓你扪心自问,真的一点都不动心?”

慕容拓不敢躲,怕引人瞩目,只能生生挨了她一脚,气得鼻子冒烟!他真的很想把这个女人的心掏出来看看,是不是结了一层冰?他抽回脚,愤然回席。

成功气走慕容拓,桑玥吁了口气。垂眸,却瞥见一片明黄色的衣角,心中一惊,淡淡的龙涎香已钻入鼻尖。

她起身行了一礼:“参见皇上。”

慕容天肘支手背,指捏下巴,饶有兴趣道:“你就是桑玥?”

“是。”

“抬起头,让朕看看。”

桑玥抬眸,撞进了一双与慕容拓何其相似的清澈无瑕的眸!他天庭饱满、剑眉如墨,睫毛长长,唇瓣红润。

这个皇上,长得……太好看了啊!

大殿中央,异域风情的舞蹈进入了**,领舞的女子弯腰折身,手臂不停抖动,众人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几乎与地面平行的腰身,酥胸的风景若隐若现,惹人无尽遐思。

那条绿色小蛇更是爬上她的脸庞,左右晃动,带着一股独领发sao的霸气,绿眼幽幽,澄碧似玉。乐声音调渐高,节奏加快,小蛇们扭动得越发欢畅。慕容天原本是打算与桑玥谈话的,此刻不禁被这离奇的表演吸去了目光。

桑玥一瞬不瞬地注视着场内的动静,自从慕容拓放蛇咬她未遂之后,她对蛇就格外警惕。

倏然,一阵狂风灌入,吹开了两侧的大窗、吹得顶上的八角琉璃灯旋转起舞,“噗噗噗”烛火被灭去大半,殿内霎时暗沉了下来。狂风还在继续,灯火已所剩无几,习惯了亮堂环境的众人,并不能借着稀薄的月光看清场内的景象。

太后给郑女官打了个手势,郑女官退下,去吩咐太监、宫女们点上新灯。

“啊——”不知谁来了一声刺耳尖叫,舞姬们身上的小蛇似乎受到了惊吓,开始纷纷逃窜。

殿内暗沉如墨,小蛇动作迅速,不过是眨眼间就已没入人群和席位中。

这一下,世家小姐和名媛贵妇们坐不住了!碍于太后的威仪,无人再敢发出第二声尖叫,但倒吸凉气的声响、掀开凳子的声响、衣衫滑动的声响、步履跺地的声响……此起彼伏,越演越烈。

电光石火间,桑玥瞧见一双闪着幽芒的绿眼,正以一种难以捕捉的速度朝她,不,确切的说,朝慕容天飞去!

救?还是不救?

经过一瞬的心理较量,桑玥上前一步拉住慕容天的手,将他扯到了身后。慕容天这才发现有条蛇从他身旁突兀地滑过,他浑身一冷,紧了紧桑玥的手。

那蛇却像盯上了慕容天似的,拐了个弯再次扑来!

上次还有陈醋可以用,这回却是没了,桌上除了美酒佳酿就是软香小点,那么,只能硬着头皮打!

上次因为是冬天,慕容拓的蛇原本在冬眠,被强行催醒,其速度和攻击力大不如前,可如今正值夏初,蛇类活跃无比。慕容天显然受了惊吓,死死地握住桑玥的右手,这让桑玥的防御更加艰难。她腾出左手,抡起矮凳朝那蛇砸了下去!

可惜的是,并未命中目标!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啪——”的一声爆破之音,慕容耀和慕容拓同时跃至桑玥身前,那蛇已被灭于无形。

此时,殿内再次恢复明亮,侍卫们鱼贯而入,将逃窜的小蛇装入篓中。

众人回过神,第一反应是搜寻皇帝的下落,如此,怪异的一幕映入了众人的眼帘:皇上牵着桑玥的手,慕容拓和慕容耀护在二人身前,不知情的,大多认为两位俊美无双的男子是在护驾。殊不知,没有桑玥,他们才懒得挪动一步!可众人惊诧的是:皇上和桑玥怎么回事?

恬郡主的心里泛酸的同时,漾开了一层浓浓的喜悦:皇上,桑玥救了你,你赶紧纳她为妃吧!

“究竟是怎么回事?”太后清冽的声音自薄唇中吐出,在子午殿的上方飘荡,飘渺混沌,令人心悸,“看看你们尚仪局把一个好好的宴会扰乱成什么摸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