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玥杏眼圆瞪:“咦?皇上难道没见过这种钓虾的方式?”

“这么恶心的东西,朕当然没见过!呕——”慕容天又是一阵狂吐。

“我和恬郡主就是在丽湖钓虾才熟络起来的,当时她特别欣赏臣女的这种方式,所以才和臣女聊天,事后,臣女还教了她如何剥蛇、如何杀兔、如何捞水蛭……”桑玥掰着血淋漓的手指头,如数家珍,青蛙尸体被吊在指缝间晃来晃去,肠子坠下如丝绦,“郡主和臣女在一起真的是玩得太开心了!皇上都不知道的么?”

慕容天已经吐无可吐,只剩干呕,他大口大口喘着气:“你……你们两个不是因为琴棋书画才成为好友的?”

“琴棋书画?”桑玥笑得直不起身子,“臣女除了除夕夜那一支剑舞,再无拿得出手的才艺,皇上若是不信,大可差人去定国公府一问,我可是连弹琴都不会的!”

恬郡主骗居然敢骗他!

桑玥笑得诚恳:“等臣女入宫伴驾之后,多的是时间将臣女的看家本领展现给皇上。”

“入宫伴驾?你休想?你这种人……哪有资格入宫伴驾?”

慕容天怒火中烧之际,桑玥又叹了口气,将青蛙尸体仍在地上:“臣女瞧皇上好像被它吓着了,别怕,皇上,臣女替你报仇!”

说着,桑玥抬起脚,狠狠地踩了下去!

“吧唧”一声,青蛙成了一坨烂泥,偏那硕大的眼珠子夺眶而出,朝着慕容天的脑门砸去!

一股热流,一种sao味儿,南越史上第一桩:皇帝尿崩了!

远处的慕容拓饶有兴趣地欣赏完一处庶女戏龙的闹剧,嘴角裂开十分优美的弧度,这点胆子也敢招惹桑玥?

夜幕降临,繁星璀璨,今夜月色独好。

露天的花园内,矮桌对齐排开,矮桌旁放了绵软的团垫,大家席地而坐,男宾为左、女宾为右。中间是一堆烧得旺盛的篝火,激情地吐着火舌,偶有微风来袭,令它张牙舞爪,映着年轻儿郎和豆蔻少女的脸,橙红的,像扑了迷人的胭脂。

男宾席的最前方,自觉地围了个大圈。大圈中央,一紫一墨,两道身影拼得热血沸腾,旁侧时不时传来欢呼和激励声。

“十四碗!好!靖王殿下厉害!”

“十五碗!慕容公子威武!”

世家千金们直直地盯着慕容拓和慕容耀的英姿飒爽、俊倜傥,愣是错不开视线。这番酣畅之姿,抬手仰头间,不知折去了多少女儿家的玲珑心思。

慕容耀骨节分明的葱白手指捏着弧度优美的下巴,眼神有意无意扫过定国公府的席位,今夜的桑玥,真的……很美啊!

桑玥扶额,好好的一个酒宴,生生变成了拼酒比赛,偏偏主角还是慕容拓和慕容耀,他俩怎么就杠上了?更离奇的是:曲修宜竟然唆使人下起了赌注,赌今晚究竟谁会赢?

桑玄夜身份不够尊贵,呆在那儿并不十分招人待见,索xing来到桑玥的席位旁,与她比肩同坐。

“听说慕容世子已经抵达洛邑了,第一天就打了场胜仗。”桑玄夜漫不经心地道。

都到了么?桑玥忆起那日的对弈,其实何止慕容锦,就连她自己都不想堵了那个破绽,心里期待着那盘棋能持续得久些,再久些。慕容锦不像慕容拓这般与她长期相处,却总是能一眼看穿她的真实想法。如果,他不是慕容锦,她不是桑玥,或许二人能成为惺惺相惜的知己吧。

“对了,怎么没看见恬郡主?她这两日不都一直缠着你?”桑玄夜环视四周,并未瞧见那个天姿国色的人,不由惊讶地问道。

桑玥捏起一块凤梨酥,斜对面的慕容拓正好饮下一碗烈酒,不知是酒意作祟,还是篝火添彩,他俊美无双的脸上染了层淡淡的朦光,他看向桑玥,挑眉一笑,清澈无瑕的眸子里竟然闪过一丝慵懒,慵懒得魅惑人心。

桑玥垂眸,慕容拓啊,你喝醉了。

“玥儿。”

“嗯?”桑玥意味深长地笑了,“恬郡主或许是身体不适,早早歇息了吧。”

此时,曲修宜走了过来,讨好一笑,递过手里的纸笔:“桑小姐,桑公子,你们两个买谁赢?”

下注,下的是心思,王公子弟们不缺钱,投靠谁就赌谁赢;千金小姐们不喜赌博,心里喜欢谁便押了谁的注。

桑玥拿过曲修宜手中的纸笔,大致瞄了一眼,一半一半,她嘴角微扬,在慕容耀和慕容拓的名字下各添了一笔,尔后掏出两张银票,浅笑道:“我和大哥一人投一注。”

曲修宜面露难色:“桑小姐,到底哪一注是你押的?”

“有什么关系呢?反正我和大哥各押一注,谁也不得罪就是了。”桑玥将纸笔还给曲修宜,“你现在跟着慕容拓混得风生水起,是不是?”

曲修宜挠挠头,咧唇一笑:“得蒙慕容公子赏识,我现在可是个十分重要的人!不过再重要,也没桑小姐重要,嘿嘿。”

桑玄夜不悦地将酒杯搁在桌上:“曲公子,请注意你的言辞,我二妹尚未婚配,别说些有的没的毁我二妹清誉!”

曲修宜脸色一沉,你二妹和慕容公子还有清誉可言?你是不知道他们私会了多少次吧?不过这话,心里想想就好,让他说出口他可不敢!万一传到慕容拓的耳朵里,他免不了又要受顿折磨。

曲修宜悻悻地走了,林妙之裙裾飘飘而来。她发如鸦青,面若皎月,即便身后是一堆旺盛的篝火,她依旧光亮得不像话。这光亮,源于她独有的气质,一种唯精灵才能散发出的生机。

“桑公子,桑玥。”她简单见了个礼,桑玥拉过她在自己和桑玄夜的中间坐下。

桑玄夜微微一笑:“林小姐。”

“你可以和桑玥一样,叫我妙之。”林妙之嫣然笑道,眸子里却仍闪过一丝羞赫。

桑玄夜仿佛不察,脸上的笑容和煦如春风:“妙之。”

定国公府席位不远处,便是宁国公府的席位,楚纤纤席地而坐,眸光似落在张牙舞爪的篝火上,又似远眺在无边的夜色中。她身穿宫缎素雪绢裙,耳坠紫水晶,仿佛烈焰旁的一捧白雪,不知何时就要化于无形了。她的三千青丝被挽成一个简单的螺髻,用一支簪子固定。那簪并不见得多么名贵,却新颖独特,顶端用金丝绕了一朵梨花,中间点了两颗红宝石,仿若梨花吐蕊,一看就能闻见阵阵芬芳。

一壶烈酒下肚,慕容庆看痴了去,纤纤,还说你不喜欢我!那是我亲手为你做的钗!

林妙之和桑玄夜渐渐熟络,谈话间摒弃了羞涩,桑玄夜惊奇地发现,林妙之与其他闺阁女子大相径庭,她对事物的看法不拘泥于礼法规矩,宏观大气,见解独到,心里对这个侯府小姐多了一分好感。

桑玥幽静深邃的眸子微眯了一下,妙之啊妙之,快点做我大嫂吧!

这时,严婷兰走了过来,她简单地与三人见了礼,尔后在桑玥的另一侧坐下,露出一副亲和的姿态:“那边拼得可真激烈,不知桑小姐到底下注谁赢呢?是慕容公子吗?”

严婷兰话里有话,桑玥故作不明,淡淡笑道:“这个嘛……我和大哥一人押了一个,反正最后谁赢我们都不亏。”

“是么?反正这就是好玩儿,我们也不缺这点钱,你说是不是?”你压根就是输不起吧!

刚好此刻,慕容拓又朝桑玥抛了个闪亮亮的媚眼,桑玥扶额,长得那么好看,还露出风情万种的神态,他这是想迷死一堆千金小姐吗?

慕容拓真的醉了,在人前总是冷着一副脸的他,今夜笑得特别多,特别迷人。

桑玥定了定神,道:“严小姐说的有道理,我们这穿的戴的,哪一样不是价值千金?”

严婷兰看了看桑玥的首饰,再对比自己的,正欲打算炫耀的话生生哽在了喉头:他戴的是黄金钗,桑玥戴的是赤金钗;她穿的是上等蜀锦,桑玥穿的却是极品贡锦,更别谈桑玥衣服上的刺绣工艺,哪怕简简单单一片叶子都用的是垫高绣,栩栩如生,活色生香。她不禁自惭形秽,一个庶女,穿戴比她这个嫡女好多了!岂有此理!

她努力克制住心底的不悦,端起一杯花茶,放在唇边碰了碰,突然,蒋茹从旁侧跳了出来,拍了拍她的肩膀:“严婷兰!”

严婷兰吓得手一滑,茶杯翻落在了蒲垫上,她和桑玥的裙子同时被打湿。

“蒋茹你想吓死我?”她忙掏出帕子给桑玥擦拭,自责道:“对不起,桑小姐,我不是故意的,实在是……”

蒋茹没好气地哼道:“你的胆子有那么小吗?不是你……”

严婷兰拍桌厉喝道:“蒋茹!你吓到我没事,可我方才差点烫伤了桑小姐!”

桑玥倪了严婷兰一眼,眸光意味深远,唇瓣勾起:“没事,严小姐无需动怒。”

“这里风大,我们去换身衣衫吧,不然会着凉的。”严婷兰站起身,伸手去扶桑玥。

桑玥掸了掸裙摆,对桑玄夜和林妙之眨了眨亮晶晶的眸子,道:“大哥,你和妙之先聊,我去换件裙衫。”

严婷兰扶着桑玥往寝宫方向走去,从花园到她们居住的寝宫,需要途径曲径深幽的小路若干、霸气恢弘的殿宇数个、致清冷的别院繁多,这一路远离欢歌热舞,踏着明月清辉,倒是显得格外漫长了。

夜风阵阵,虫鸣鸟叫,偶伴有几声蛙鸣,花园里的闹声已经完全消失在了桑玥和严婷兰的耳中。严婷兰时不时地张望一番,眼睑飞速眨动,似在等待什么。终于,到了一个岔路口,严婷兰笑道:“我们的居所不在一起,我从这儿回去了。”

桑玥将鬓角的秀发拢到耳后,笑容浅浅道:“下一个路口再左转貌似更近啊,严小姐再陪我走一段吧。”

严婷兰笑得极其夸张:“呵呵,我习惯了走这条路。”

“那行吧,这条路黑得很,严小姐要当心。”

严婷兰笑着点点头,还是当心你自己吧!她飞一般地冲进了夜色中,浑然不知此去是凶途!

因为心虚的缘故,她脚底生风,经过一条狭窄的石子路时,突兀地踩到一个滑腻的物体,整个人翻进了一旁的水沟,落水前的一霎那,她感受到了死神的宣判。

“啊——”一声凄厉的惨叫冲破云霄,从此世上,不再有人提起严婷兰。

听到严婷兰的尖叫,桑玥提起裙摆,淡淡一笑,伙同恬郡主来害我?希望你喜欢这种下场!

她往寝殿方向走去,路过一处别院时,桑玄夜从树后闪出,他拍了拍手,眼底闪过一丝暗芒:“果然被你猜中了,有埋伏。”

“大哥怎么解决的?”

“我把她们打晕了。”

桑玥和桑玄夜走进别院,她凝眸一看,竟然是素心和素兰!她们二人哪有被打过板子的迹象?呵,恬郡主几番故意设困、解围,真是用心良苦!

不一会儿,莲珠背了个人过来,她气喘吁吁地将人往地上一摔:“小姐!她可真沉!”

“辛苦你了,东西呢?”

莲珠会意,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拔掉瓶塞,将花蜜粉洒在了蒋茹的脖颈处,道:“不给她脸上抹一点么,小姐?”

桑玥摇头:“她胆子小,心眼不坏,不过是交友不慎,提个醒就好,再者,我们需要她说出事实的真相,还是给她留条生路。对了,你去准备一托盘好菜好肉和好酒,把酒往她们身上淋上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