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珠点点头,钟妈妈苦叹,唉!二小姐才多大?就私会男子了?年纪轻轻的万一把持不住做错事可怎么好?不行,她得阻止二小姐!

一念至此,她将托盘递给莲珠,正欲推门而入,就听到里边的谈话声,这步子就怎么也迈不动了!

“慕容拓,你轻点!喂!你弄错地方了!”

“慕容拓,不是这样的!你一个大男人,连这个都不会?说你弄错地方了,你还这么用力?你不疼,我疼!”

“你明明比我小,难道比我还厉害?就你这点力气!你放松点,越动越紧……”

“疼的人不是你吧,你就胡来。”

钟妈妈听得面红耳赤,她是过来人,哪里不明白里面在做什么?唉!木已成舟,她阻止还有什么用?只能**消息,别让老爷和老夫人知晓。

桑玥吃痛,倒吸一口凉气,道:“行了!你别动,让我来。照你这么弄下去,天亮都不能完事。”

屋内的两人,正在以一种诡异的姿势纠缠着,头一次遇到这种状况,不论是慕容拓还是桑玥,都有些尴尬。

桑玥抬手摸上慕容拓的头顶,拔掉他的玉簪,摘下束发的墨冠,他的满头青丝顿时如一汪漆黑的瀑布流泻而下。桑玥感觉自己的头上一松,顺势摘了自己的发钗和发簪,回心髻一蓬,墨发飞舞,尔后直直垂顺至腰际。她将二人结着的一簇头发轻轻解开,二人这才吁了口气,终于分开了。

桑玥的额角已布了一层细密的薄汗,道:“下次可别再离我这般近,再勾到我的发髻,我就直接一剪子剪了你的头发。”

又威胁他!慕容拓嘴角抽了抽,眼底却划过一丝狡黠,结发结发,桑玥,我们都结发了,我看你这辈子还能往哪儿逃?

桑玥捕捉到了慕容拓眸子里闪过的光芒,幽静深邃的眸子微眯了一下,敢情他是故意的!桑玥拢了拢顺在胸前的秀发,将发簪和墨冠递到他手上,冷声道:“自己梳。”

慕容拓鼻子一哼:“我不会。”

桑玥秀眉微蹙:“束发都不会?你不是已经及冠了么?没人教你束发?”

慕容拓被看得心里发毛,仍是嘴硬道:“我就是不会。”

桑玥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不会也没关系,回去让怀安教教你就是了。”

慕容拓一愣,她这是要他披头散发地回摄政王府?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玉佩和一个橙色荷包,状似惋惜地叹道:“哎呀!灵慧大师给说了许多啊,说这个玉佩怎么怎么,荷包又怎么怎么,我来找你就是想告诉你这些的,可不知为什么,脑子里突然想不起来了。”

说着,他坐在了梳妆台前,摇了摇手里的玉佩。

“哦?反正我不急,你慢慢想,我要歇着了,你回吧。”桑玥语气淡淡地说完,往小姐椅上一坐,转头看向门口,正欲启齿叫莲珠进来服侍,慕容拓一把打断她。

又赶他走?

“你这个丫头,半点亏都吃不得!”慕容拓将玉佩和荷包放到梳妆台的锦盒上,“那个老秃驴说这荷包的线用兰花汁泡过,有提神之功效,但不能与百合香同时使用,否则会失眠多梦、易怒、甚至出现癔症。”

“嗯,还有呢?”

“关于玉佩他没说,我瞧他的神情,大抵是不愿意说。”

“嗯,还有呢?”看来,这个玉佩是个迷啊。

慕容拓脸色一沉,桑玥就一点秘密都不给他的吗?他心不甘情不愿地道:“老秃驴要教我武功,像我这么英俊潇洒、盖世无双、武艺高强、智勇双全的人,用得着……”

“都拜师了,还一口一个‘老秃驴’的叫。”桑玥浅浅一笑,行至他身后,托起他的墨发,拿过梳子慢慢地梳了起来。

慕容拓怔了怔,桑玥的手指很凉很柔,摸在他的头顶有种薄荷叶扫过的触感,清凉惬意。他看向铜镜中那个美丽智慧的女子,忽然十分庆幸初遇时没有一掌拍死她,虽然当时,他真的很想那么做。

钟妈妈在门外听了良久,直到里面没了动静,才挑起一片帘角往里瞄了瞄。这一瞄,差点晕了过去!慕容公子端坐于梳妆台前,二小姐站立于他身后,二人都披头散发,这说明什么?二小姐还挽起慕容公子的头发,将其束于头顶,戴上墨冠,插入玉簪……二小姐竟然给慕容公子束发了?

钟妈妈两眼一黑,真的晕了过去。

慕容拓轻咳一声,道:“你怎么知道我答应了?”

桑玥顽皮地捏了捏他的耳朵,道:“你吧,傲是傲了点,混也混了点,好在有上进心。”

“到底是夸我还是损我?”慕容拓转过身,意味深长地看着桑玥,“你……故意的吧?”

“嗯?”桑玥不明所以地偏过头,无辜得像个求知问解的孩子。

“不愿承认就算了。”慕容拓心里一软,但总觉得灵慧收他做徒弟一事与桑玥脱不了干系。

慕容拓走后,桑玥又拉开绣架上的硕大布幕,绣了良久,直到眼睛酸涩,才洗洗睡了。

却说桑柔回了院子后,心情久久不能平复。好不容易趁着叔父和婶娘回家的时机,摆脱了禁足和罚跪的烦恼,却又被桑玥给狠狠地吓了一番!

绿芜小心翼翼地奉上一杯茶,桑柔看也不看,一把打翻在地,喝道:“婶娘也是个偏心的!明知道府里闹鬼,不把辟邪的香囊送给我,却送给桑玥那个jian蹄子!简直枉费外祖母养育他们姐弟那么些年!”

绿芜不敢说话,兀自将地上的碎瓷拾掇干净,又听得桑柔继续道:“不就是一个辟邪的香囊吗?改日我也去普陀寺求一个!你去翻翻日历,看哪天适合出门?”

自闹鬼一事后,桑柔迷信了许多,总觉得人的运势与这日子关系颇深。好在罗氏曾经花重金请钦天监的人做了一本日历,并临募了一份送给她,如今倒是能派上用场。

“是!”绿芜行至书桌旁,仔细翻了日历,道:“大小姐,六月二十八号是个好日子,适合出门祭祀上香。”

“六月二十八?今天才六月初五,还得等二十多天?”桑柔下意识地摸上左胸,那里简直痛痒难耐,像火烧、像刀子割又像万只蚂蚁爬来爬去,“对了,上次膳房的杜娘子说的那个方法,你去问了大夫没有?”

杜娘子是王妈妈的远房亲戚,最初在膳房做事,后升了管事娘子,负责采购和分配食材,按理说也是份肥差,可惜她丈夫嗜酒成xing,难当大任,就在府里的二进门处守守门,她的份例银子大多贴了丈夫。因为王妈妈这层关系,杜娘子对大夫人和桑柔很是尽忠尽职。

有一回她亲自给桑柔送膳食过来,正好碰见绿芜在桑柔清理伤口,她瞧着那脓血直冒的样子,想起乡下有个土方子,遂斗胆箴言。只是那方子过于霸道,桑柔听着就***,断不敢用。但,眼看胸部的伤势逐渐恶化,桑柔又找不到合适的时机让查尔斯来动手术,被病痛折磨的桑柔已经快要丧失理智。

绿芜的手抖了一下,道:“奴婢去打听了,大夫说那个方子偏归偏,却是可行的。”

桑柔不耐地倪了绿芜一眼:“我瞧你的胆子和力气不行,万一到时压不住,可不得害惨我?”

这是决定兵行险招了。

绿芜低头道:“奴婢去将杜娘子请来吧。”

桑柔打开锦盒,拿出五彩夜明珠看了看,心情好了几分,又自梳妆台的抽屉里选了支金钗:“你现在就去告诉杜娘子,这件事得办妥了,少不了她的好处。”

绿芜接过金子,转身擦去额角的汗,刚走到门口,桑柔的话音再度响起:“速去速回,你还要给我抄一百遍佛经呢!”

“是!”出了桑柔的房间,绿芜的脸上还在流血,大小姐浑然不察。她敢怒不敢言,偷偷回房洗了把脸,又擦了桑玥送的金疮药,这才去往杜娘子的住处。她心里委屈,连带着脚步就乱了。

突然,头上吃痛,似乎撞到了什么,但她不似西红那般嚣张跋扈,她只摸了摸头,尔后抬眸,却见来人是莲珠。

莲珠忙给绿芜陪了个不是:“绿芜,对不起,小姐想吃夜宵呢,我去膳房领了些食材,准备回小厨房自个儿做。”

绿芜瞅了瞅天色,将近半夜了,二小姐还不睡,果真如传闻中那般勤奋刻苦、饱读诗书的么?还是说……她又看向莲珠,端了一托盘的干菇、牛ru、薏米和一小片南瓜。绿芜与莲珠不一样,她从前都是大户人家的女儿,因家道中落被卖入府里为婢,容貌和见识绝非寻常下人可比。她的目光落在牛ru和南瓜上,道:“二小姐的睡眠不太好?”

莲珠眼珠子一转,叹道:“是的呢,这不都子时了,熏了安神香仍无法入眠,我才寻思着熬些助眠的粥,唉!不过,估计也不顶什么用,毕竟都好一阵子了。”

绿芜垂眸,莲珠笑了笑,道:“我瞧你这样子应该是替大小姐跑差吧,赶紧去,别耽误了又挨耳刮子。我要走了,二小姐等着呢。”

绿芜怔在了原地,二小姐送她金疮药难道不是想收买她、从她口里套出一些大小姐的消息吗?她被大小姐责罚、心情欠佳,正是趁火打劫的大好时机,莲珠不可能没看出来,她不好好把握?还是说,她错怪了二小姐?或许,二小姐本身就是个宅心仁厚的主子,瞧她和莲珠,同样是替主子办事,莲珠乐滋滋的,她愁眉苦脸的。

绿芜摸上了脸上的伤口,疼痛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冰凉的感觉,那是一盒上好的药膏!

莲珠已经消失在了小路的尽头,绿芜经过短暂的心理较量,提起裙摆追了上去,莲珠脚程极快,绿芜几乎跑断了腿才堪堪在离棠梨院附近的小雨轩追上了莲珠。

“呀!绿芜,你怎么……”莲珠向后看了看,状似无比诧异道,“你一直追过来的?”

绿芜上气不接下气,喘了好一会儿,才道:“三小姐送的荷包,让二小姐别再用了。”

语毕,不等莲珠发问,她转身没入夜色中。

莲珠跟踪绿芜,直到看见她进了杜娘子的屋,才笑了笑,回了棠梨院。

晚风习习,虫鸣阵阵,初夏的夜,在这晚风和虫鸣交织出的乐章里逐渐有了一丝炎热。

丁香给桑玥摇着扇子,桑玥坐在绣凳上,一针一线地绣着,祥云已尽数翻滚而出,如今自她指尖翩飞的是一伦占遍了大半块背景的旭日。见莲珠进来,她放下针线,道:“怎样?”

莲珠将托盘放在桌上,丁香拿过去往小厨房熬粥,被桑玥制止了:“我不饿,你去歇息,明日丁山放假,你出去看看他吧。”

“多谢二小姐!”丁香欢欢喜喜地退下了。

莲珠蹙眉道:“被小姐猜中了,三小姐送的荷包果然与大小姐脱不了关系,绿芜倒是个心思单纯的人。”

桑玥笑了笑,从拿到桑柔送的荷包的那一刻起,她就心生了怀疑,桑秋的绣功虽好,却最不擅长设计,那黄灿灿的海棠和吐蕊的白梨架构奇特、设计巧妙,每一个接触点都完美到了积极,根本不像是桑秋能想出的图案。后来在福寿院,她被指证说串通白兰陷害大夫人时,故意将桑秋送的荷包掉在地上,用余光瞟了一眼桑柔,从她眸子里捕捉到了一丝极强的幸灾乐祸。自那以后,她便没再用那个荷包。

桑玥端起一杯水灭了熏炉里的熏香:“这香是谁送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