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兆尹一愣,吹胡子瞪眼:“本官奉旨捉拿刺客,定国公府每个地方都要搜遍,为何你家小姐的院子就搜不得?莫非刺客就藏在里面?”

“大人!”莲珠吐出一口血水,道:“大人,里面住的可是桑家二小姐,是国公爷最宝贝的女儿,也是摄政王妃颇为器重的人,大人带着一群侍卫冲进她的院子,传出去对名节有损,国公爷和摄政王妃要是知道了,这顿火肯定是要发在大人的头上吧!”

“这……”京兆尹一听里面住的是桑玥,还真迟疑了三分,桑玥是慕容拓心仪的女子,摄政王妃对她也疼爱有加,得罪桑玥,无异于得罪了慕容拓和摄政王妃,尤其以慕容拓那乖张的xing子,把他打个半身不遂好像不足为奇。

京兆尹迟疑的片刻,他身旁的一名身材魁梧的侍卫开口了:“大人,别忘了你是奉了谁的旨。”

如果桑玥在这里,一定能认出他就是冷瑶身边最得力的护卫,名唤穹萧。

京兆尹面露无数叠加而成的纠结之色,圣旨是摄政王颁布的,他得罪不起小的,更得罪不起他老子啊!最终,他咬牙,把心一横,吩咐道:“本官奉旨查办,顾不得谁家女儿的名节,再说了,定国公府其它小姐的院子也搜过了,本官让人三缄其口就是!你们进去搜!只是,给我都小心点儿,别碰坏了桑小姐的东西!”

侍卫们得令,卯足劲儿往里冲,突然一道劲风自后方射来,疾如闪电,就连穹萧都没能制止,领头的侍卫身子一僵,尔后歪倒在了地上,不省人事。

“有刺客!”京兆尹跳起转身,拔剑相向,怒发冲冠,却在看清来人后立即偃旗息鼓,化为一个恭敬讨好的笑,“慕容侍郎,真是太巧了,这么晚,您还没歇着?”

“本公子倒是想歇着,有的人吃饱了没事干非要在本公子头上动土,本公子只得勉为其难,过来一探究竟。”慕容拓嘴里叼着一片树叶,不经意地一吐,树叶朝着京兆尹飞去,京兆尹大骇,尚未有所动作,树叶已划落了他鬓旁的一缕青丝,袭上了不声不响、隐匿气息的穹萧。

穹萧暗惊,拔剑抵挡,只听“铿”的一声,树叶穿透了剑刃。穹萧的脸色大变,心里掀起了轩然大波,好强大的内力!

慕容拓的舌尖tian了tian嘴角,笑得意味深长,口气狂妄:“老妖婆真是无孔不入,浑水摸鱼的本事一流!”

穹萧冷冷一哼,撇过脸,把剑回鞘,立在一旁。

慕容拓对京兆尹道:“你活得不耐烦了是吧?连桑玥的院子也敢闯?你不知道她是本公子心尖儿上的人?”

京兆尹无比为难,笑比哭难看:“慕容侍郎,下官也是奉旨行事……”

“奉旨?谁的旨?”

“圣旨,”压低音量,“摄政王殿下颁的。”

慕容拓挑眉一笑,伸手:“给我看看。”

京兆尹从随行侍卫的手中拿过,双手呈上:“慕容侍郎,您看,就是这个。”

“嗯”,慕容拓随意拿起,看也不看,一掌震碎,京兆尹瞠目结舌,“慕容侍郎,这……这……”毁灭圣旨是要抄家灭族的啊!但转念一想,慕容拓的家可不就是摄政王的家?摄政王应该不会给慕容拓定罪吧。

慕容拓微笑,狡黠中带了一分慵懒,慵懒里透了一丝凌厉:“没有圣旨啊,京兆尹你搜什么搜?赶紧滚!趁本公子没有发火之前,有多远给我滚多远!”

凭心而论,京兆尹还真想顺着这个台阶下来,别掺和在他们俩父子的磨盘之间,免得最后落得个尸骨无存的下场。他刚欲打收队的手势,穹萧咳了一声,他慕地想起,这回抓的刺客是行刺了太后的,摄政王勃然大怒,不搜……也不成啊。

穹萧传音入耳:“有什么事太后娘娘会给你担着,这是摄政王下的旨,是摄政王大还是慕容拓大?”

京兆尹犹豫,眼珠子滴溜溜地转,深呼吸,扬手:“搜!”

话音刚落,穹萧就闪了进去。

慕容拓一跃而起,落在了穹萧的面前,反手一拳,将穹萧轰出了院子。

穹萧原本前几日被灵慧重伤就没痊愈,哪里挨得过慕容拓这全盛时期的一击,只听“咔嚓”,肋骨已断裂有三。他趴在地上,良久直不起身子。

慕容拓甩了甩手,冰冷的声音带着内劲在众人的耳朵里字字爆开:“谁敢硬闯,这就是下场!”

众人包括京兆尹在内,步子是怎么也迈不动了。

京兆尹苦口婆心道:“慕容侍郎,我们奉旨办事,这一回可不是普通的刺客,他行刺的是当今太后,若是我们不把他捉拿归案,摄政王殿下和太后不会放过我们的!我们只是例行搜查,绝对不会扰乱桑小姐的屋子。”

“开什么玩笑?一大群男人进入未出阁女子的闺房,这不摆明了有损她的清誉吗?”

“慕容侍郎,稍安勿躁,其他千金的院子我们也搜了。”

“其他人我管不着,桑玥的,不能搜!”慕容拓坚定地向前大踏一步,“莫不是你亲眼瞧见刺客钻入了棠梨院?”

“这……下官没有。”

“莲珠,你们院子里有刺客吗?”慕容拓问向一旁的莲珠。

莲珠拍着胸脯保证道:“没有!小姐的院子里怎么会有刺客?要是有刺客,小姐早就喊侍卫过来捉拿了。”

慕容拓清澈无瑕的眸子闪动起寒气bi人的眸光:“京兆尹,看在我父王的面子上,我不想对你动手。棠梨院的丫鬟们已经供认不讳,里面没有刺客,你走吧!定国公府大着呢,你在这儿吵吵嚷嚷浪费时间,真正的刺客趁机逃了怎么办?”

冷声说完,慕容拓发现京兆尹的神色有所松动,趁热打铁道:“如果你坚持要搜查,只能说明你存心污蔑桑玥的清白,那样,便是与我为敌,你确定要这么做?”

和慕容拓为敌,他哪有胆子?

“太后娘娘驾到——”秦公公尖细的嗓音在暗夜中突兀地响起,京兆尹如释重负,冤大头对冤大头才对,像他这种虾兵蟹将合该当个摆设,哪里敢真的出手?

“参见太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这一回,就连桑玥都不得不从院子里出来迎驾了,她同众人一道给冷瑶见了个礼。

冷瑶打量着一袭蓝色雪绒短袄、白色曳地罗裙的桑玥,光看穿着打扮,可越过恬郡主太多,楚婳当真疼她,那匹蓝色的绣雪花锦缎全京城也只有三匹,慕容宸瑞给她送了一匹,给宁国公府送了一匹,剩下的就给了楚婳,楚婳自个儿不穿,竟然给桑玥缝制了冬衣。

这是冷瑶第一次如今郑重地打量桑玥,即便去年除夕宴上,桑玥一舞倾天下,她也不过是笑笑,并非放在心上。论样貌,桑玥和冷香凝像,又不像!像的是脸型和眉眼,不像的是眼神和气质。

冷香凝是一株长在暖房的蔷薇,单纯美好,桑玥是怒放在地狱的曼珠沙华,诡异万变。她的眼神太过凌厉,像一把藏在鞘中的宝剑,偶不经意地一扫,利剑出鞘一般,锋芒毕露,血刃人于无形。

冷瑶坐在八人所抬的鸾车中,居高临下地扫了一圈,道:“都平身吧,哀家听说找到了行刺哀家的凶手,可有此事?”

京兆尹抱拳行礼,歉疚道:“下官无能,还没找到,请娘娘恕罪。”

冷瑶清冽地笑了:“还有哪些地方没搜?”

“定国公府东面没搜,以及……桑小姐的院子。”

穹萧低声禀报道:“娘娘,属下和思焉交过手了。”

冷瑶心下了然,捏着白色丝帕绕了绕,和蔼可亲地道:“如此,就劳烦桑小姐领着侍卫前去搜查吧。”

慕容拓将桑玥护在身后,冷然地扯了扯唇角,一股寒意徐徐散开:“我也是朝廷命官,就由我来代替京兆府的侍卫进行搜查吧。”

冷瑶绕着帕子的动作微滞,垂着的眼睑忽而上抬,唇角勾起若有若无的笑:“慕容侍郎并不隶属京兆府,你这是越权了。”

“越权?太后让身边的侍卫鱼目混珠就不是越权?”说着,慕容拓一脚将穹萧踹到了冷瑶的鸾车旁,“我有充分的理由认为太后意图栽赃桑小姐,京兆尹,你敢把所有侍卫的名册拿过来对吗?看看这个人,究竟是不是你们京兆府的?”

京兆尹两眼一闭,暗自诽谤,怎么又扯到他头上了?

秦公公扬起拂尘,扯着尖细的嗓音怒喝:“大胆!竟然污蔑一国太后!”

慕容拓隔空扇了一巴掌,打得秦公公晕头转向,牙齿都掉了两颗,“我父王都不曾对我如此疾言厉色,你个狗奴才,竟然敢对我叫嚣?太后怎么了?我今天就是要给她难堪!”

此话一出,冷瑶握着帕子的素手一紧,眸光冷冽如冰。

桑玥暗叫不好,慕容拓只怕通过容青瑶的事猜到了冷瑶和慕容宸瑞的关系,毕竟比起容青瑶,冷瑶更像冷香凝!慕容宸瑞迟迟不肯和冷瑶决裂,足够证实慕容拓的猜测。

上回他那的情绪那般低落,原来不是为了容青瑶。她慕地忆起慕容拓的话:“我实在很难理解,爱一个人究竟要深到什么程度才能连她的替身都舍不得伤害?”当时,她以为慕容拓指的是容青瑶,而今细细想来,却是冷瑶。

冷瑶的眼底闪过一丝厉芒,因扑了妆粉的缘故,所以红一阵白一阵的脸色并不十分明显,她笑得柔美,声线悠长:“哀家是怕那刺客过于凶狠,所以派了几名暗卫随行,这并无不妥,毕竟被行刺的人是哀家,哀家对那刺客深恶痛绝,势必要将他捉拿归案的。”

慕容拓双手cha抱胸前,一副唯我独尊的气派,根本不拿正眼瞧她:“我说了要替太后代劳,太后不愿意,那么你还是到别的地方去搜吧!”

冷瑶语重心长道:“以慕容侍郎和桑小姐的关系,你的这趟搜查实难令人信服,落个包庇贼人的名声多不好。”

“是我包庇还是你蓄意栽赃?万一你的人一进去,就故意摸出几件男子的衣物或者用品,污蔑桑玥的名声,那可不得了。”

冷瑶幽幽一笑:“哀家和桑小姐无冤无仇,断没栽赃她的道理。”

“哈哈……”慕容拓仰天长笑,黑宝石般璀璨的眸子里寒光乍现,“人不要脸到你这种地步到底需要多大的勇气?”

京兆尹眼珠一瞪,天啊!慕容拓也忒大胆了,那可是太后啊!他公然骂了?

桑玥的双耳一动,垂眸,探出纤细的手,悄然轻抚着慕容拓的脊背,用指尖写上:适可而止。

“臭小子,你不要口出狂言!”穹萧怒急攻心,拔剑相对。

冷瑶挥手示意穹萧别冲动,长睫颤了颤,对慕容拓的挑衅无动于衷,唇角的弧度依旧存在:“慕容侍郎是要阻挠京兆府的人奉旨行事了?这道旨意,可是经你父王的手拟下的,你拂了哀家的面子没关系,可忤逆生父之罪,哀家劝你还是三思而后行为妙。”

桑玥审视的目光越过慕容拓的肩头,打量着高高在上、镇定自若的冷瑶,说实话,冷瑶并不如楚婳那般天姿国色,但却比容青瑶更像冷香凝,难怪,慕容宸瑞明知她做了那么多恶事,仍旧舍不得杀了她。

桑玥绝美的眸子里徐徐跳动着不安,慕容拓似有所察觉,回眸报以一个令人安心的笑,尔后对着冷瑶,自成一派桀骜之态:“我说了里面没有刺客,你故意挑拨我和我父王的关系,真是居心叵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