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夫人把二夫人补身子的燕窝给扣下了,二夫人不让奴婢告诉大人,奴婢只得悄悄地去求,可夫人不理奴婢。”春桃越说越委屈,到最后哭得泣不成声了。

桑玥犀利的眸光落在春桃腰臀处块状的褶印上,只怕南宫氏还对春桃用了点刑。自从铭嫣回来之后,姚俊明对二人的差别待遇实在太过明显,若姚俊明生xing风流倒、妾室成群倒也罢了,南宫氏兴许不会这么窝火,可过了那么多年一夫一妻的日子,冷不丁地铭嫣就回来把姚俊明的身心完完全全占了个遍。

听说,即便姚俊明被铭嫣推去了南宫氏的院子,他也是呆了个把时辰就离开了。

可以说,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除了南宫氏的嫉妒心,还有姚俊明的偏心。姚清流训斥过姚俊明,奈何收效甚微,她也曾或婉言、或直言地劝过,结果没有丝毫改变。

这个大舅舅,对儿女,对父母,甚至对她,都是没得挑了。唯独对发妻南宫氏,从铭嫣回来,就再无好脸色。宠妾灭妻,在哪个世家都是不被容忍的。久而久之,只怕姚晟三兄弟、姚馨予会彻底根铭嫣母子翻脸,那时,姚府可真翻了天了!

铭嫣还算与世无争的,许多次被刁难都只打掉了牙往肚子里吞,没有让姚秩和姚俊明知晓。可这似乎,越发助长了南宫氏的气焰,亦或是激发了她的愤怒,桑玥觉得,她有必要跟南宫氏谈谈了。

桑玥找到南宫氏时,她正拿着针线缝着裘袍,那绒,是上好的兔毛,面料,是最柔软暖和的丝锦,见着桑玥过来,她放下针线,和颜悦色道:“宫里刚来了消息,说皇上要带着各大官员亲眷去草原狩猎,那儿的夜间特别凉,我给你大舅舅做一件氅衣。”

在皇宫,见了桑玥整治六公主和落霞公主的戏码,心里对这个外甥女儿是又爱又怕,桑玥的眼神,总是有种让人无所遁形的错觉,因此,她才会情不自禁地扯了个话题。

桑玥在南宫氏的身侧坐好,语气平和地道:“大舅母,你还是别再为难铭嫣了。”

南宫氏的笑容一僵,瞬间明白这座宅子里只要桑玥想知道就根本没有查不清的事,她的神色落寞了几分:“玥儿,你还在因为莲珠的事怪我,对吗?”桑玥为什么不能像姚贤妃那样,无条件地支持她、信任她呢?

桑玥摇头:“莲珠的事我已经放下了,我让大舅母停止为难铭嫣,是为了姚家着想。姚家安宁了那么多年,突然闹腾了起来,两位老人的心里恐怕是十分难过……”

南宫氏激动得打算桑玥的话:“如果不是那个女人闯回来,我们姚家定是宁静祥和、父慈子孝、合家团圆的!错的是她,玥儿,不是我!”

桑玥目不斜视,从丫鬟手里接过茶杯,抿了一口茶:“是啊,问题是铭嫣回来了,成功地入住姚府了,大舅母作为姚家的正室夫人,就该有正室的心胸,你跟大舅舅不合,最终影响的只能是姚家和南宫家的联姻,大舅母口口声声说多年前赶走铭嫣是为了大舅舅的仕途和姚家的声誉,为何我现在觉得,大舅母许是因妒生恨呢?”

南宫氏慕地呆怔了:“玥儿,你怎么能这么说我?”

桑玥面不改色地道:“我这样说,大舅母就受不了?那还有更难听的,譬如,这件事越闹越大,铭嫣的身份最终昭告天下,人人都知晓大舅舅爱上了一名出身青楼的女子,而南宫家的嫡千金居然比之不过,届时,姚家颜面何存?南宫家又颜面何存?已经没了里子,大舅母还要没了面子吗?”

桑玥一针见血,戳中了她的痛处,南宫氏所有的表情面具顷刻间碎裂得干干净净!她就那么惶惶然地、无助地看着桑玥,泪珠子吧嗒吧嗒往下掉:“玥儿……我也很讨厌这样的自己……你没有成过亲,不明白一心一意地为丈夫cao持家庭、侍奉父母、教育孩子,最后换来的却是丈夫爱上了别的女人,这种痛到底有多痛!”

桑玥不是故意要惹她伤心,只是南宫氏若不及时收手,后果比她讲的会严重许多。至于南宫氏所说的痛,她刻骨铭心地经历过,她不爱裴浩然吗?前世的她定然是爱的,她对裴浩然,可比现在对慕容拓用心多了。可结果呢?结果是不得善终。世上什么都好掌控,除了人心。南宫氏的所作所为,除了给她自己添堵、给姚家抹黑,对铭嫣和姚俊明的亲密关系造不成分毫影响。

桑玥顿了顿,语重心长道:“我言尽于此,若有冒犯之处,还请大舅母别见怪,人生有许多东西可以追求,没了丈夫的心,你还有孩子们的心。”

孩子是多么宝贵的东西,南宫氏为何不珍惜?

走出大门,桑玥的手不自觉地摸上了平坦的小腹,她重生了,那三个苦命的孩子……可还是在冰凉的地底夜夜哀嚎?

荀府。

赫连颖来到慕容拓的院子,站在门口,驻足了良久。月辉下,依稀可见这张美得令人窒息的脸上,描绘了精致的妆容。赫连颖不是一个注重打扮的女子,她的衣裙多素净简练,今晚,却特地换了削肩透明纱衣,内衬红色抹胸长裙,腰束金色丝带,那曼妙风盈呼之欲出,纤细柳腰盈盈一握,雪白肌肤更是宛若淬炼过后的璞玉,每一寸都滑腻得惹人遐思。

掐指一算,这是她第二次勾引慕容拓了。

第一次,是为了使命,这一次,是随了自己的心。

她深吸一口气,摸了摸发烫的双颊,哪怕就这么一个细微的动作,周围都仿若萦绕了几朵祥云仙雾,她的身姿,便美轮美奂,飘渺出尘了。

轻叩门,无人应答。

她犹豫了半响,步子几进几退,最终推开了房门。

北齐刚刚传来密函,南部动荡,主帅不敌,父皇命她奔赴前线剿灭乱党,她能留在大周的时日又缩短了不少,兴许明日就得离开,她实在不愿意空手而归。

轻手轻脚地来到床边,挑开绫罗帐幔,却惊愕地发现,**空无一人!

难道……慕容拓已出发去熄族了?

阖上眸子,他们两个就真的无缘?

这晚,她给桑玥传了消息,让桑玥即刻赶来荀府的风和轩。

桑玥带着子归如约而至,赫连颖的脸色十分淡漠,让桑玥命子归守在院子门口,别让任何人打扰,尔后指了指屏风后的床榻,冷冷地道:“躺下,我明天就要走,今晚把解药给你配出来。”

之前说半个月,现在提前了那么多,桑玥的浓睫轻舞,溢出华光浅浅:“北齐出事了?”

“不用你管。”赫连颖面含愠色地道。

桑玥环视四周,凝眸道:“云峭果是个幌子,你就是想支开慕容拓?”

赫连颖把她按倒在**,捋起她的衣袖,一边寻找着合适的筋脉,一边漫不经心地答道:“是。”

桑玥抽回手,淡淡地看向赫连颖,警惕地问道:“为什么?”

赫连颖的眸光突然一凛:“他有他想守护的人,我也一样。”

桑玥的秀眉一蹙,赫连颖取出银针,桑玥在心里计量了一番,最终决定相信慕容拓既然请赫连颖给她治病,就一定做了万全的部署,她伸出手,赫连颖将银针扎在了她手臂的穴道上,正色道:“你放心,我还没有低jian到需要靠斩杀情敌来巩固我和慕容拓关系的地步。相反,我还会不遗余力地救你,他爱的,他守护着的,江山也好,女人也罢,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就绝不让任何地方出问题。”

江山?难道赫连颖开出的条件是……

桑玥不敢往下想,慕容拓太过优秀,爱慕他的人不知凡几,但莫不都是自私自利以得到他为目的,赫连颖或许也不例外,否则她不会精心打扮地闯入慕容拓的房间,大抵是想着跟他生米煮成熟饭。可是与其他人不同的是,赫连颖更舍得付出。她这削弱的肩膀,一侧挑着江山社稷,一侧挑着儿女情思,这样天上人间难绝无仅有的美貌女子,慕容拓若先遇上她,定也能够爱上的吧。

赫连颖解了桑玥的衣衫,在肩胛处扎了两针,淡漠却哽咽地道:“我很讨厌你,因为你总让慕容拓受伤。”

桑玥垂眸,并不否认,慕容拓爱上她以后,基本上陪着她在过水深火热、刀口tian血的日子。

赫连颖堪堪bi回眼角的泪:“我也嫉妒你,因为你什么都不用做,他就为你成痴成魔,你的心里,明明装着比他更重要的东西,他却心甘情愿地被你独占。”

桑玥轻笑,幽幽冉冉道:“他需要的不是我做什么,而是我的心,这颗心已经给了他。”她没有把复仇看得比慕容拓重要,复仇是几年的事,她和慕容拓却能厮守一辈子。

“你没见过他一夜血洗三大王府的狠辣吧?你也没见过他披甲上阵、奋战沙场的所向披靡吧?你见到的,永远都是他温柔的、宠溺的、讨好的、没有半分强势的一面!”她见过!不论是血洗北齐三大王府,还是出兵剿灭慕容耀,她都在远处默默地看过,那种杀伐决断、那种霸气恢弘,将她的一颗心俘获得死死的。

桑玥端详着这张跟楚婳有着几分相似的脸,不想再讨论这个话题,突兀地问了句:“你母亲的生辰是哪一年哪一天?”

赫连颖又是一针入穴,渐渐地平复了激动的情绪,随口道:“壬午年九月初八。”

九月初八?桑玥的微垂着的浓睫忽而上抬,眼底写满了不可置信,刚要开口,赫连颖又是一针,她昏了过去。

“可以了。”赫连颖对着空气说道。

只见一道白色身影,纤尘不染,踏着月辉走入房内。

他戴着斗笠,面纱遮颜,不过是几步的距离,他却咳嗽着走了半盏茶的功夫。

来到床前,探出修长的手指,轻轻抚过那张失去了方知珍惜的脸,他的手异常冰凉,她的脸也不遑多让。

“你听见了,她的心里完全没有你,确定要这么做?”

“确定。”刚说两个字,就牵动了一阵剧烈得几乎要把肺咳出来的咳嗽,面纱轻舞,偶尔侧飞一角,露出光洁优美的下颚,月辉下,那一点白皙的肌肤竟莫名地透着异常苍白的美。

赫连颖指了指早已准备好的凳子,道:“开始吧,我已告诉了荀大人去追慕容拓,必须赶在他回府之前把事情办妥。”

裴浩然解了衣衫,露出白皙的却早已不再健硕的胸膛。

赫连颖的身旁是一个青铜四方药鼎,她拿出火折子,点了火,不过须臾,鼎内就冒出了氤氲热气。她从锦盒里拿了天山雪莲、海蟒胆和两片血火莲的花瓣,尽数投入其中,尔后催动内力,纤手沿着药鼎的边缘缓缓游离,在内力的带动下,三味药材慢慢地融合……

这个过程是缓慢而艰难的,炼丹不同于煮药,不仅要用内力使药材完美地契合,还有保持鲜活的药xing,极损耗心神,亦亏空身体。长这么大,除了给父皇治病,她从不炼丹,因为每次炼完之后的三天,她都会武功尽失,比常人还羸弱,那几天若遭遇仇家追杀,可就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她一手控火,一手融药,半个时辰后,三味药已完全化为一滩暗红的**,她目不转睛道:“半杯血,桑玥的。”

裴浩然颤颤巍巍地抬起桑玥的皓皖,曾几何时,这双手,日日为他辛劳,而今,却是属于别人了。

心疼不已地划了一刀,用杯子接好,递给赫连颖,赫连颖的额角已布满薄汗,她单手接过,另一手仍在不停地融丹,她一滴一滴地小心翼翼地将血化入其中,那**的颜色又深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