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玥对着侍卫吩咐道:“你们是皇上派来的,想必对皇上、对我都是衷心的,现在,我命令你们,三缄其口,不论任何人问起,只能说姚小姐整晚都在帐篷里,没有出去过,明白吗?”

守门的两名侍卫同时抱拳:“是!”

桑玥又道:“还有,我累了,在我睡醒之前,哪怕是冷贵妃亲自前来,你们也得把这帐篷守好了!”

“属下遵命!”

桑玥带着莲珠回了帐篷,跟莲珠换了衣衫,尔后以秀发遮面,使用障眼法离开了帐篷。

她让子归用特殊的联系方式将慕容拓约在了远离居住地的山坡后。

一见面,二人异口同声:“有问题!”

桑玥神色肃然地道:“馨予不见了。”

慕容拓先是一怔,尔后目光一凉:“多阿德是被内力击碎了心脏而亡,按照姚秩的说法,他避开了重要部位,那么,当时在围观的人群里定潜藏了一名高手,隔空震死了多阿德。”

桑玥秀眉一蹙:“就算多阿德不是被姚秩打死的,姚秩也难辞其咎,他这个xing子,或许哪天就把姚家人全部送上菜市口的断头台了!”

“所以,你就该让云傲杀了他。”

慕容拓此话一出,桑玥的脑海里闪过一道思绪,难不成,云傲杀姚秩是想让姚家永绝后患?

慕容拓骨节分明的手指轻抚过她蹙起的眉头,这样宁静的独处已多久不曾有过了?可惜,他们两个来不及缠绵悱恻,就得为些不相干的人四处奔走,一念至此,他的语气又气呼呼的了:“我拖延时间,绝对不是为了救姚秩,我只是想查明真相,哪怕我跟云傲互相看对方不顺眼,但在这一点上,我和云傲的意思相同,姚秩这个拖油瓶,趁早毁了才是。”

杀了姚秩何其简单?但后果呢?云傲以为姚秩是一个庶子,却不知姚秩在姚俊明和陈氏心目中的分量不亚于任何一个嫡子,不是谁都跟云傲一样,把权势地位看得比亲情重要。

至于慕容拓,他的出发点完全是想给她减轻负担。

她缓缓地靠近慕容拓,贴着他结实的胸膛,呼吸着令她迷恋不已的清香,深吸几口气,仰头望向暗沉天际一轮皎洁明月,话锋一转:“我一定会狠狠、狠狠地教训姚秩,但眼下的当务之急是找到馨予。”

狂风呼啸,山涧哀鸣。

一望无际的山脉,绵延如一条无尾银龙,宽阔的雪地里反射着幽幽冷光,晶莹璀璨,仿佛聚拢无数珍珠白银,这样的夜色,无灯自亮。

可是姚馨予却看不到。

她按照信上画的图,来到了熄族山脚的一座简易石亭,壮着胆子大踏一步,不曾想,那座石亭竟然呼啦啦地动了起来!原本光秃秃的地面开始剧烈地抖动,无数形状各异的石头破土而出,她吓得魂不守舍,拔腿就要跑!可那些石头仿佛识破了她的每一个脚步,不论她怎么转,怎么避,都绕不出去。

于是她大声呼救,好不容易等到有人弄停了那些不安分的石头,她却慕地被罩入了一张大网之中,尚未看清那人的样貌,自己的的眼就被蒙了个严严实实,为了怕她叫出声,那人还用棉布堵住了她的嘴。

还好是棉布,不是臭袜子,否则她真得恶心死。

先是乱石头,再是神秘人,姚馨予的一颗心恐惧到了极点,她被扛在那人的肩膀上,耳旁滑过呼呼风声,周围的气温越来越冷,尽管穿了厚厚的秋裳和氅衣,她还是冻得手脚冰凉。

她后悔了,害怕了,不该一时情迷,偷偷跑去私会冷煜安,结果落入了贼人之手。他到底想对自己做什么?杀了她?还是qb她?亦或是先qb再杀?

越想越害怕,蒙着眼睛的布已被热泪湿透,手心后背全是粘腻的冷汗。

不知道走了多久,这种半吊着的一晃一晃的状态,折磨得姚馨予几乎快要呕吐时,她突然感觉周围变得十分暖和了。

身子一平,她沾到了柔软的床褥。

那人点了她的穴道,摘了她脸上的东西,她强迫着自己迅速睁开眼,然而所见的不过是一个虚掩的窗户、一道晃动的帘幕。

好厉害的高手!

可是他把自己弄得动弹不得,还放在了谁的**,这是什么意思?

鬓角滑落豆大的汗珠,之前一直在担忧的事仿佛随时都要发生一样,她为鱼肉人为刀俎,随随便便来个人都能把她折磨得死去活来。

嘎吱——

门被推开,一股冷风迎面吹来,没有帐幔,那冷冽的风像刀子一般挂着她的侧脸和鼻翼,被泪痕染过的额角,越发寒凉脆弱。

进来的是两名穿蓝色棉服的侍女,其中一名姿色平平,五官毫无出奇之处,另一名样貌秀美,五官精致,如果忽略她右脸那块拇指大小的红斑的话。

“筱玉,那就是敬献给六王子的人?”说话的是姿色平平的侍女。

“螺儿,小声点。”被换做“筱玉”的人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压低音量,“据说是个天仙美人。”

姚馨予的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她被拐到熄族六王子的房间了?六王子不是熄族王后的儿子吗?怎么会做这种奸*掳掠的勾当?

螺儿掩面偷笑:“既是天仙美人儿,我瞧瞧,方才戴着面纱,我没看清她的脸呢。”

筱玉拉住螺儿的胳膊:“可别吵醒她。”

螺儿不禁失笑:“喝成那个样子了,包管打雷也醒不了。”

语毕,螺儿莲步轻移,走到了窗前,待看清来人后,“呀”地惊叫了一声,身子不受控制地倒退好几步,筱玉见状,忙上前扶了螺儿一把,顺带着也看了姚馨予一眼,这一眼,她也差点儿没叫出声来。

姚馨充满恐惧地、双眸含泪地瞪着她们,犹如在看什么十恶不赦之人。

筱玉的目光渐渐深邃悠远,神情变得若有所思,她对着螺儿小声道:“你去厨房看看醒酒汤熬好了没,她大概是喝多了难受。”

螺儿将信将疑地应下,退出了房间。

筱玉俯下身,深邃的眸光自姚馨予的身上流转了一圈,尔后小心翼翼地道:“我可以解开你的穴道,但你必须保证不乱叫,否则惊来了族里的侍卫,不管你是不是王后送给六王子的女人,都只有死路一条。”

姚馨予乖巧地眨了眨眼,无比憧憬地望着筱玉。

筱玉走到门口,探出头左右瞄了一遍,确定无人才返回床边解开了姚馨予的穴道。她单臂一抖,划出一柄弯刀,抵住了姚馨予的脖颈,警惕地问道:“你究竟是谁?为什么冒充六王子的新姬妾?”

姚馨予的杏眼一瞪,原本打算直起来的身子在感受到那危险的凉意时瞬间放弃了动作:“筱玉是吧?我没有冒充什么姬妾,我是被抓来的。你放我离开,我家人一定会重重地谢你!”

筱玉似是不信:“你家人又是谁?我瞧你的穿着打扮,不是我们熄族人,快说!你不说的话,我立刻就能杀了你!熄族人对于不明不白的外侵者可是格杀勿论的!”

姚馨予已经被吓得六神无主,无论是筱玉脸上的红斑还是脖子那儿紧贴着皮肤的弯刀,亦或是那句“格杀勿论”,都让她***,她几乎是不假思索地道:“我是大周姚家人!”

“姚家人?”筱玉猛地一愣,乌黑亮丽的瞳仁徐徐攒动,“你没撒谎?有什么证据?”

姚馨予被本能所驱使,掏出了藏于衣领中的玉佩:“你看,这是姚家子女才能佩戴的,有小玄武图腾。”

筱玉的指尖摸过温热的玉佩,如触电一般腾地站起身,收回弯刀,一双清亮的眸子顷刻间被一种姚馨予叫不出名的情绪所渲染,姚馨予只以为她听闻过姚家,是以胆子又壮大了几分,“你放了我吧,你提什么条件,姚家人都会答应的。”

筱玉的长睫飞速眨动,呼吸渐渐地急促了几分,她咽下口水,竭力维持快要坍塌的平静表情:“我听说姚家有两位小姐,你是哪一位?”

“我是姚馨予,另外一位是我表妹。”姚馨予如实相告。

筱玉的素手就是一紧,眸中掠过一丝堪称为不可思议的亮光,她拉住姚馨予的手:“跟我走!”

姚馨予木讷地点点头,机械xing地听从了筱玉的命令,就在二人正欲离开之际,“六王子,您慢点儿,路滑!”门外响起了螺儿响亮的通报声。

桑玥吩咐子归和暗卫去寻找姚馨予,自己则是和慕容拓一起悄悄潜入了守卫并不森严的冷煜安的帐篷。

桑玥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了冷煜安,冷煜安浑身惊出了涔涔冷汗,在脑海中仔细搜寻了桑玥描述的那名丫鬟的容貌之后,他温润的眸光忽而就结了一层破不开的寒冰:“我没有给馨予写信。你说的那个丫鬟,晚膳之后就被冷芷若要去了。”

冷芷若!

桑玥气得头脑一阵眩晕,一个月的葵水,二十天的赶路,铁打的也受不了。

慕容拓心疼地将她按在椅子上坐好,一边输入一些真气给她,一边没好气地道:“你总是cao心别人,看看你自己都虚弱成什么样子了!说了我无论如何也会找回馨予,你怎生就是不信我?”

她苍白无力地一笑:“没有不信你,待会儿你去找,我回帐篷蒙着被子睡大觉。”

“这还差不多!”慕容拓总算神色缓和了几分。

冷煜安无比愧疚,一双俊脸映着昏黄的烛火,竟惨白得吓人。他从没想过自己已经掩藏得如此之好了,还是会被有心人拿去大做章,最后害得姚馨予身陷险境,生死未明。他不敢想,姚馨予一介弱女子深更半夜被掳走,会遭受何种欺辱?

桑玥靠着椅背,默默地由着慕容拓温养她的身子,体内的疲劳空虚一点一点地淡去,可双颊依旧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她垂眸,一遍又一遍地回想着事情的前因后果。

冷煜安跟姚馨予根本没谈过几次话,一次是在瑶兮公主府,穹萧要杀姚馨予,被冷煜安救下,为怕走漏风声,慕容拓已派人杀了穹萧。就算当时二人有所亲密接触,但除了慕容拓的暗卫,没有其他人知晓。

第二次暧昧的接触就是今日的傍晚了,被发现也只可能是这一回。

也就是说,冷芷若刚刚发现了冷煜安跟姚馨予的事,就马不停蹄地对姚馨予进行陷害,这根本不像冷芷若的作风。冷芷若有几斤几两,通过一年半的观察,桑玥怎么不明白?

多阿德,冷芷若,冷芷若,多阿德……桑玥反反复复地念着这两个名字,突然,心中茅塞顿开:“慕容拓,馨予在熄族!”

冷煜安倏然起身:“我去找她。”

桑玥和慕容拓交换了一个眼神,慕容拓拍了拍他的肩膀:“走吧。”

桑玥再三保证说会回帐篷歇息,可慕容拓一走远,她就换好衣衫,大张旗鼓地去了荀淑妃的帐篷,果然,不多时,云傲也来了。

荀淑妃再度被吵醒,眼睛肿得跟核桃似的,她揉了揉半惺忪的眸子,亲自给二人沏了花茶,和颜悦色地道:“皇上,玥儿,你们真真是好兴致。”深更半夜不睡觉,这一老一少,简直太折腾人了。

云傲和桑玥正在下棋,他看也没看荀淑妃一眼,随手接过,轻抿了一口,桑玥也喝了一口。二人同时一愣,咬紧了牙关,荀淑妃实在困得厉害,一时失神倒也没注意到二人的异样。

桑玥率先咽下,忍俊不禁地微笑了:“好茶,皇上,荀淑妃的一片心意,您可得好好品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