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必这位就是熄族的大公主夫余丽了。

夫余丽是戚妃的女儿,深受夫余金的疼爱,因此,养成了我行我素、刁蛮任xing的xing子。

桑玥环视四周,秀眉微蹙,这个丽公主出现得也太诡异了。她冷冷一笑:“丽公主,凡事都得讲道理,刚刚马匹差点儿相撞,你我二人都有责任,谁也怪不得谁。但你一开口,鞭子就朝我招呼过来,难道,这就是你们熄族的待客之道?”

丽公主的呼吸一顿,卷翘的睫羽飞速颤了起来:“你怎么知道我是谁?”

“丽公主的腰间挂着熄族王室令牌,穿着精美华丽,样貌美丽动人,自然是一个公主了。”

桑玥浅笑着说完,丽公主面露了几许毫不遮掩的得意之色,又听得桑玥继续道:“我在来熄族之前,就听闻馥公主知书达礼,才貌双全;清公主温婉善良,秀外慧中;唯独丽公主刁蛮任xing、肆意妄为。所以,要辨认你的身份,真是太简单了。”

丽公主气得胸口一阵发堵,握着鞭子的指节隐隐泛白,疾言厉色道:“你是大周的哪一位小姐?居然敢这么羞辱我!”

若说方才桑玥只是猜测,现在就能完全确定了,云傲送她的这套裙衫,尽管素净,但价值千金,就算庆阳公主的也比之不过,丽公主要是连这点儿眼力劲儿都没有,还做什么公主?丽公主没有半分犹豫地称呼她为小姐,只能说明,丽公主早就知晓了她的身份。

她如冷月般漾着清辉的眸子微眯了一下,似讥似嘲道:“若非丽公主的令牌和这江山易改本xing难移的脾气,我真会以为自己见到的是一个戏子呢,丽公主很闲,我可没空。”

语毕,掉转头,就要策马离去。

丽公主望着桑玥的背影,跺跺脚,大喝道:“桑玥,你给我站住!我不许你这么侮辱我!”

桑玥唇角一勾,不理会丽公主的挑衅,扬起马鞭,带着子归驰入了茂林深处。

丽公主将手里的鞭子一丢,脸上的怒气迅速消弭无踪,她拍了拍手,翻身上马,与桑玥背道而驰,离开了猎鹿园。

不远处的松树后,两名男子看了出好戏。

年轻俊美的是熄族三王子,步入了中年、样貌平平、肥头大耳的是熄族新册封的外姓王爷卢王。

三王子和颜悦色地道:“怎么样,我没说错吧?这名女子跟烈马似的,难以驯服。”

卢王色迷迷地搓了搓手,刚刚那一幕美人折腰、横空策马、秀发云飞的旖旎画面深深地映入了脑海之中,他tian了添干燥的嘴唇,猥琐地道:“长得不错,xing子正合本王的胃口,本王最喜欢征服烈马。”

三王子拍了拍卢王的肩膀,面露了几许恰如其分的惑色:“卢王,你该不会也看上她了吧?我先看上的啊!”

卢王闻言脸色就是一沉,肩膀一颤,抖落了三王子的手掌,不悦地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你喜欢,本王当然也能喜欢了,但本王要提醒你,本王看重的女人,就绝对不许其他人染指!”

三王子似乎被他的威严给震慑了,急忙后退一步,眸中闪动起惊惧的目光:“别别别!我是喜欢她,但我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染指她!要知道……她是……”

卢王最讨厌别人支支吾吾、吞吞吐吐的了,他的八字眉一蹙,没好气地道:“你还是个爷们儿不?怎生跟个娘儿们似的!”

三王子叹了口气,道:“卢王你有所不知,桑玥……早就名花有主了!”

“嗯?”卢王摸了摸脸颊的络腮胡,“她不是没有成亲吗?”

三王子垂眸掩住一晃而过的精锐辉光,劝解道:“她是南越曦王的未婚妻,这是众所周知的事,说到曦王,”他停顿了一瞬,发现卢王正在侧耳恭听,才道:“曦王是南越皇帝的嫡子,就连大周的皇帝都对他礼让三分,你跟他抢女人,不是我打击你,你几乎没有胜算!”

卢王的眉间拧出了一个“川”字,若曦王真如三王子所言那般厉害,他纵然再色胆包天,也不得不掂量一下其中的厉害关系。

三王子忍住心底的嘲讽和想要放声大笑的冲动,担忧道:“况且,桑玥的身份非比寻常,哪怕没有曦王殿下,你也极难抱得美人归。”

卢王不假思索地问道:“什么身份?”

三王子单手置于唇角,悄声道:“她是大周皇帝和皇后流落民间的女儿,云恬。”

卢王一听到“皇后”二字,浑身的血液都在这一刻沸腾咆哮了。天下第一美人冷香凝,十多年前,云傲为了庆祝大婚,带着冷香凝和百官家眷前来熄族狩猎,那时,他乔装打扮混在了经商的队伍里,就是为了一睹冷香凝的芳容。

等了数日,他最终看到了,云傲和冷香凝同乘一匹马,夕阳西下,漫步草原,她依偎在云傲的怀中,脸上挂着幸福娇羞的笑,那笑,是黎明时分最亮丽的一抹紫气,也是静谧夜空最皎洁的一片月光。

此人只应天上有,如此美人,真叫他恨不相逢未嫁时。

桑玥如果是冷香凝的女儿,那么,他就是拼着得罪曦王的危险也要将她据为己有!

一念至此,卢王放开步子,朝前走去。

桑玥左兜右转,总算穿过了松林和竹林,来到一处碧水深潭。潭水,如一块淬炼过后的翡翠,静谧幽深,透着丝丝凉意,在它周围,用汉白玉砌了一圈供人歇脚的齐膝高石阶。

石阶上,坐着一名素衣女子。她低垂着眉眼,似在观赏无波无澜的水面,不再纤嫩的手,轻轻绕着腰间坠下的丝绦。

曾几何时,贵为侯府嫡女的她一袭绿衣,似从迷雾森林走出的精灵,极富朝气,纯真可人,路过桑玥席位的时候,朝她调皮地眨了眨眼。

就那一眼,二人从此惺惺相惜。

事过境迁,物是人非,如今她家破人亡,沦为女奴,再不复昔日的朝气蓬勃、无忧无虑。

桑玥的心揪成了一团:“妙芝。”

筱玉循声侧目,呆呆地看了桑玥一眼,给桑玥行了一礼,恭顺地道:“六王子说大周的桑小姐要见我。”

桑玥快步上前,握住她的皓皖:“妙芝,你怎么了?”

筱玉缓缓地挣开桑玥的手,惶恐不安地道:“桑小姐,你认错人了,我叫筱玉,不叫妙芝。”

桑玥的目光落在她右脸的红斑之上,松开手,从怀里掏出早已抹了药粉的帕子,猝不及防地,擦掉了那块狰狞的红斑。

筱玉面色一僵,随手捂住因大力擦拭而微疼泛红的脸:“桑小姐,你……”

桑玥抬手,理了理她微乱的云鬓,柔声道:“妙芝!我来接你了,跟我回去。”

“我不叫妙芝!桑小姐,你认错人了!”筱玉激动得神色慌乱,把头一偏,避过桑玥的手。

“我怎么会认错?我们是最要好的朋友,你变成什么身份,我都能一眼认出。”

筱玉侧过身,不看桑玥的眼睛:“说了我不是……”

“你就是……呕……”桑玥的身子一颤,捂住胸口,喷出了一大口血红,那明艳的色彩流连在汉白玉石阶上,宛如一朵一朵雪地里悄然绽放的寒梅。

筱玉转过身,看到这一幕,吓得心几乎跳出了胸腔,她本能地扶住了桑玥:“你别吓我!你为什么会吐血?你中毒还是怎么了?”

桑玥趁机拽住她的手,咧唇一笑:“这么担心我,还不承认自己是妙芝?”不得不说,慕容拓这个法子还真管用。

筱玉这会子知晓自己上当了,赶紧拿开桑玥的手,矢口否认:“我不是妙芝,这世上已没有林妙芝。”

桑玥顺着她的话,道:“好,这世上,没有林妙芝,只有筱玉。筱玉,跟我回去。”

筱玉自顾自地呢喃,哀伤之色渐渐爬上了眉梢,沉入了眼角:“回去?我回哪儿去?是回那个荒无人烟的镇国侯府,还是回黄沙遍地的流放之所?父母已亡,兄弟早殇,如今还在时间苟活的就只剩那几个沦为了军ji的姐姐,你现在跟我说回去?回去成为她们其中一员吗?”

桑玥抱住林妙芝瑟瑟发抖的身子,忍住心底的剧痛:“妙芝……你恨皇上?”

筱玉,不,林妙芝擦了眼角的泪,吸了吸鼻子:“与其说我恨皇上,不如说我恨我父亲、恨慕容耀!要不是他们密谋造反,我林家上上下下数百口人怎会遭遇横祸?男丁变为苦役,女人沦为军ji……就算我被毁容的时候,都从来没有那么绝望过!你能想象吗?一夜之间,从云端摔入泥潭……”

林妙芝泣不成声,靠在桑玥的肩头,把心底所有的阴霾和怨恨尽数化作眼泪宣泄出来。

不知哭了多久,她终于哭累了,桑玥才轻拍着她的背,软语道:“妙芝,以后我不会再让你受苦了。”

林妙芝从她怀里直起身子,摇摇头:“我不跟你走,我在熄族过得很好,六王子很疼我,我只是见你一面而已。”

桑玥还想说什么,林妙芝已站起,心平气和道:“从庶女到嫡女,再到姚家的表小姐,别人都羡慕你的运气,我却知道你每一步都走在了刀刃上,现在,你我之间,云泥之别,我不想成为你的累赘,也希望你让我保留最后一分做人的自由和尊严。”

桑玥埋在宽袖中的手紧握成拳,她早料到林妙芝不会轻易接受她的救济,却不曾想,林妙芝会说出那样决绝的话。她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我会在熄族呆上一段时间,我不bi你,你好好地考虑,临走时,我再问你要答复。”

毡房内,云傲和卢王正在对弈,不得不说,跟桑玥相比,卢王的棋艺简直糟透了。

云傲喝了一口热茶,不疾不徐地道:“你看,朕让了你五子,你还是输了。”

卢王肥圆的脸皱成一团:“不行不行!再下一盘!说什么我也得赢你一回!”

乍一听出,还以为二人是故交,殊不知,这仅仅是二人第一次会面。

云傲由着卢王用那胖嘟嘟的手摆好了棋盘,唇角勾起一抹冷笑:“朕让你十子,够有诚意了。”

卢王的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叹息道:“皇上的诚意,本王会如实转达。”

云傲的浓眉一挑,意味深长地笑了:“哦?听卢王的口气,对朕的诚意不满,卢王莫不以为你们真的有跟朕谈条件的筹码?”

卢王尽管心里火得很,却也不敢把这个煞星给得罪太过彻底,他及时收敛了不满之色,换上一副笑脸:“我的筹码可以加,皇上的筹码也再加一点。”

云傲双指捏了一颗白子,并不落下,而是眉眼含笑地看着他:“加什么?”

卢王用手指沾了水,在桌面上写了几个字,待云傲看清,眼底掠过了一丝愕然,他迅速用袖子拭去,笑容里也噙了几分自信:“我给的筹码还不错吧?”

云傲落下白子,笑弧扩大了几分:“你又看上朕的什么了?”

卢王摸了摸络腮胡,难掩希冀之色:“你的女儿,桑玥。”

云傲先是一怔,尔后笑出了声:“那个小刺猬你敢要?”

卢王砸了砸嘴:“有什么不敢?再烈的女人,爷在**把她驯服了,隔天她还不得称爷一声夫君?”

“她已有婚约。”这便是在拒绝了。

“少来,”卢王不悦地哼了一声,“你恢复她的身份,她和曦王的婚约也就无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