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傲的双指捏了捏眉心,声音沉了一分:“为了你们让我得罪南越,得不偿失。”

卢王的眼珠子滴溜溜一转,云傲的言外之意不是舍不得桑玥,而是不乐意得罪南越,如此,就好办多了,他心情大好:“其实啊,每一次狩猎活动中都有人不幸碰到了无法抵挡的猛兽天灾,他们死得好冤枉。”

云傲并不松口。

卢王急了,又蘸了茶水,肉痛地写下几个字,喘着气道:“这样,你总满意了吧?这已经不是筹码了,是我个人的心意!”

云傲淡扫一眼,眸中有异样的流彩划过,他话锋一转:“你杀不了慕容拓,我劝你别白费心思。”

卢王腾地直起身,一掌震得棋子四处飘:“你只管说,我杀了,你到底把不把桑玥嫁给我?”没有金刚钻,不揽瓷器活,他的那些精锐力量,毫不夸张地说,对付大周国师苍鹤都绰绰有余,何况一个慕容拓?

云傲漫不经心地道:“你若真神不知鬼不觉地除掉慕容拓,朕立刻下旨赐婚,不过,朕的女儿,不能做妾。”

“君无戏言,你可不许反悔!”卢王笑逐颜开道:“我回去后立刻就把那几个婆娘给休了,以后专宠桑玥一人,你放心,她既然是大周的公主,我待她肯定比待自己还好。”

云傲再落一子,干脆利落:“好。”

晌午的日头格外毒辣,小巫峰背靠熄族山脉,右临碧波长河,是以气候湿润怡人。

慕容拓优哉游哉地骑着马,远远地跟在姚家四兄弟的身后,没办法,他可不想姚秩那小子又闯出什么祸来。

当然,他也有着几分做饵的打算。虽说他知晓冷煜林一直潜伏在草原之上,但冷煜林极善乔装打扮,他暗中派人搜索了老半天,仍没能揪出那个害虫。于是,他想了个法子,引蛇出洞。他相信,冷煜林应该十分清楚,要杀桑玥,必须先杀了他。

只是,从进入林子到现在,他这个饵都快被烈日给晒成鱼干了,冷煜林却迟迟不出现,那小子,没道理错过这么个大好时机,他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姚秩从前为了填饱肚子,也偶尔去森林里捉捉兔子、打打鸟,但从未真正进入过茂林深处,像今日这般酣畅淋漓的狩猎他还是头一次,哪怕xing格阴暗如他,此时也玩得不亦乐乎。

四人里,就属他的猎物最多,最少的是姚奇,说来也怪,平日属他最古灵精怪,今日他却格外地安静,不像在打猎,倒像在巡逻。

姚晟和他并驾齐驱,看了眼身后的姚豫和姚奇,低声道:“怎么了?有问题?”

姚奇环顾四周,耸了耸肩,挑眉道:“可能是我多心了吧,总觉得冷芷若出了那样的事后,冷家的人不会放过我们。”事实上,他隐约觉得桑玥的目的就是激怒冷家,桑玥似乎在筹划什么,却又瞒着他们。

姚晟微笑着道:“我听说冷家的大房跟二房的关系闹得很僵,他们一盘散沙,又有何惧?这回冷芷若出事,冷华跟冷煜安瞧都没去瞧她一眼,这态度不是太明显了吗?”冷昭一人,难以对他们几兄弟构成威胁。

姚奇的目光陡然一凛,语气生硬了几分:“大哥,听你的言下之意,似乎觉得就冷昭那一房的人讨厌,冷华和他的儿子就能得到原谅,是这样吗?”

姚晟愣了愣,随即忆起这个弟弟跟二叔姚俊杰最为亲厚,姚奇一直认为姚俊杰的死有蹊跷,跟冷家脱不了干系,所以不管是冷家的谁,姚奇都恨之入骨。他笑了笑:“我不是这个意思。”

尔后,二人没了下。

在他们右侧,姚秩走远了些,他如豹子一般黝亮精锐的眼睛敏锐地捕捉到了一头黑瞎子的存在,那黑瞎子立起时足有一人高,壮硕无比,正低头嗅着什么,左闻闻右闻闻,时不时伸出舌头tian两下。

姚秩搭弓拉弦,瞄准了黑瞎子的头颅,运足内力于右臂,这一箭下去,非叫它殒命不可!

刚终止完跟姚晟谈话的姚奇顺着姚秩瞄准的方向望去,一看对方是一只黑瞎子,再在脑海里分析了把地形分析了一遍,顿觉不妥,忙开口阻止:“秩儿,别,不能杀……”

姚秩听是听见了,但他如何舍得好不容易碰到的宝贝?这黑瞎子,他要定了!

咻!

箭离弦儿去,黑瞎子虽说体型庞大,可听力出奇地敏锐。箭吼秋风,破空阵阵,黑瞎子察觉到了异样,猛一掉头,那箭刺入了它的臀部。

黑瞎子长啸一声,张牙舞爪地朝着姚秩扑来,姚秩再次搭弓拉弦,这回,双箭齐发,势如破竹般地刺破了黑瞎子的肩膀,黑瞎子自觉不敌,转身飞速离去。

姚秩二话不说,狠狠地挥动马鞭,策马去追。

姚奇气得鼻子冒烟:“太危险了!这个姚秩,是吃了雄心豹子胆吗?这个地方根本不该出现黑瞎子!有问题!”

姚豫摸了摸鼻梁,蹙眉道:“我有种预感,他又要闯祸了。”

姚晟叹了口气:“赶紧追!”

慕容拓急驰而至,拦住了他们的去路,正色道:“你们即刻返回,寸步不离地保护桑玥,我去追姚秩。”

不该出现的东西出现了,只能说明对方开始撒网了。姚晟三兄弟去了也是于事无补,越往里越危机四伏,倒不如及时撤退,少丢个把柄给敌人。

姚晟三兄弟不想把慕容拓一个人留在如此危险的地方,纷纷摇头。

慕容拓懒得跟他们废话:“桑玥那儿才最是危险!还不快回去?今早是谁得罪了冷芷若和冷昭?”

此话一出,三人再不敢有所逗留,策马,尘土飞扬,朝着出口奔去。

到底是秋季了,不管日头如何毒辣,风儿吹在身上都是凉飕飕的,一直冷到心底。

慕容拓循着马蹄声,很快便追上了姚秩,此时的姚秩,已经翻身下马,拔出了腰间的宝剑在和黑瞎子殊死搏斗。

他一脚踩踏树干,借力一跃,黑瞎子仰面站起,甩着拳头砸向半空的姚秩,姚秩却横空侧翻,以掩耳不及迅雷之速将剑刺入了黑瞎子头顶的骨缝之中。

这样精准的剑法,实在叫人难以相信是出自一个习武不到半年的人之手。如此根骨,令人震惊。若非姚秩太过讨厌,慕容拓不介意亲自教他。

只见那黑瞎子直愣愣地倒在了地上,姚秩拔出宝剑,不显丝毫畏惧地斩落了它的熊掌,再放入随身携带的布袋中。

慕容拓淡淡地道:“就为了一对熊掌?”

“嗯”姚秩轻应了一声,算作回答,面无表情地翻身上马,在和慕容拓擦肩而过时,殊不知他浑身的汗毛都尽数竖了起来。

自出生以来,他就怕过两个人,一个桑玥,一个慕容拓。

就在姚秩悄然松了口气,以为慕容拓不会对他怎么样时,一群凄厉的兽吼自身后砰然炸响,宛若平地惊雷,又似惊涛骇浪,在这和原本静谧的天地间拂来了一丝叫做“恐惧”的东西。姚秩坐在马背上,能清晰地感知整片大地的震动。慕容拓的确没拿他怎么样,但他和慕容拓同时陷入了危机。

那是数十头黑瞎子,还有好几只猛虎、猎豹、野牛……总之,茫茫一片兽潮,向着他们全速冲来。原本稀稀拉拉的树枝,顷刻间落叶纷飞,百鸟惊走。

这等壮阔凶残的画面,毫无预兆地凭空滋生,着实诡异!

然而,这还不是最恐怖的,最恐怖的是被野兽的奔走和怒吼给掩住了声音的杀机。

慕容拓双耳一动,一鞭子拍上了姚秩的坐骑,厉声道:“别回头,快点离开小巫峰!”

语毕,慕容拓腾空而起,如蛟龙出海,挥动宝剑在半空晃出了十道剑影,那剑影织成一张密密麻麻的大网,将前方射来的暗器尽数挡开了去。

尖锐的兵器碰撞声撞入姚秩的耳朵,凭着一股直觉,他迅速俯低身子,一支飞镖从左侧射来,紧贴着他的后背,一划而过。那冰冷的气息,哪怕隔了两层衣衫,仍然沁到了骨子里,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手一抖,捏着的布袋掉落在了地上。

这个时候,逃命要紧,姚秩这个惹祸精却反其道而行之,他勒住缰绳,停止了狂奔,跳下马,回跑了几步,将那个袋子捡起来。

然而,就是这么一瞬间的功夫,两道黑影已不知何时悄然贴近了他的身子。

慕容拓俊逸的眉眼闪过一丝薄怒,快步踏空,挥剑斩向了那两名黑衣人,削掉了黑衣人刚刚探出去打算去抓姚秩的手。二人痛呼,凄惨无比。

慕容拓拧起姚秩扔到了马背上:“还不快走?你再敢停一下,我就先杀了你这个拖油瓶!”

慕容拓疾言厉色地说完,姚秩本能地抓紧了缰绳,将速度提到极致,不过须臾,就消失在了危机重重的林子深处。

慕容拓选择了另外一个方向,策马狂奔,猛兽和杀手一路猛追。直到被bi至碧波长河,他避无可避,却也不愿跟上百头猛兽和数名杀手硬拼,于是他轻轻一纵,落入了冰凉幽深的湖底。

水花四射的那一刻,一枚金色飞镖击中了他,金色日晖下,微风袅袅吹过,水面荡起了一圈腥红的色彩,很快,又浮出了一条镶金墨色腰带。

黑衣人头领见状,对着手下打了个手势:“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追!”

“是!”

当战况以飞鸽传书的形式传到卢王那儿时,他笑得快要合不拢嘴了:“中了我们那儿的剧毒,就算活着也只能是废人一个,哈哈!桑玥是我的了!”

卢王一边吩咐人打捞慕容拓的尸体,一边往着大周人扎营的地方而去,好巧不巧的是,碰到了桑玥陪着姚馨予在草原上散步。

桑玥穿着一件挑金丝刺绣妆花裙,底色纯白,外衬透明梅纹纱衣,纱衣上用红线绣了几朵娇艳欲滴的寒梅,衬得她肌肤塞雪,美眸晶亮。对襟处用银线打了个蝴蝶结,中间是一粒色泽鲜艳的红宝石。

这身素净中透着华贵,华贵里稍了简约的装扮愣是把桑玥眉梢眼角的妩媚风情给凸显的淋漓尽致。

这与之前的英姿飒爽又有所不同!

这个女人,究竟有多少面?

卢王搓了搓手,满脸横肉堆成一团,丑陋不堪却又浑然不察,还自以为风流倜傥、俊美潇洒。

“桑小姐。”卢王恬不知耻地绕到了桑玥的身前,之前远远地看着桑玥,就已经觉得桑玥很美了,现在隔近了一端详,才发现这个女人的肌肤真是比水蜜桃还水嫩光泽,他想将之据为己有的念头实在越来越强烈,恨不得今晚就把桑玥拖回自己的房里,好好地疼爱一番。

桑玥和姚馨予同时止住脚步,姚馨予厌恶地倪了这个色迷迷的丑八怪一眼:“你是谁?”

哎呀,其实这个美人儿也长得不错,要是能一起带回去就太好了。可惜,他答应了云傲,从此只疼桑玥一人,那么,在得到桑玥之前,他决计不能反悔。

卢王单手挑起额角的发丝,甩甩头,“风度翩翩”地说道:“在下是熄族新册封的卢王,两位想必是桑小姐和姚小姐吧!”

桑玥如冷月般漾着清辉的眸子微眯了一下,冷意徐徐散开,先是丽公主,再是卢王,他们两个都能准确无误地认出自己,这说明什么?

卢王被桑玥这种越笑越冷的阴翳眼神给看得头皮一阵发麻,只觉得从脊背到四肢,血液仿佛都无法流通了似的,这无关对方的敌意有多深,就是一种自惭形秽的卑微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