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拓似是而非地说完,卢王心中一喜,慕容拓的脸色一沉,冷声道:“但你觊觎桑玥,甚至想毁了她的清白,这桩罪,你就是死一百次也不够!”

“啊——”卢王慕地一叫,裤裆一热,竟是尿崩了。

慕容拓鄙夷地瞟了他一眼,转身,随手扔了那把匕首。

身后,传来了卢王惊天地泣鬼神的凄厉哀嚎,慕容拓的眼睛都没眨一下,翻身上马,离开了小巫峰。

躲在远处的三王子一瞬不瞬地观看完整个过程,慕容拓最后那一招,他瞧得真切,尽管慕容没有回头,但匕首还是准确无误地刺破了卢王湿漉漉的裤裆,割了他的一颗宝贝蛋。

如果不是顾及大周和胡国的关系,慕容拓大抵会把卢王做成人彘吧。一念至此,三王子的后背已渗出了豆大的冷汗,浸湿了亵衣和深衣。

确定慕容拓已走远,他才马不停蹄地从另一边绕出林子,奔向了冷贵妃的帐篷。

冷贵妃接见了他,他有些受宠若惊,毕竟,冷贵妃是那样一个高高在上的女人。

乐女官奉上一杯热茶,和颜悦色地道:“三王子,请用茶。”

三王子接过,一饮而尽,大口大口地喘气,乐女官又给他满上,如此喝了三杯下肚,他才从惊恐的状态中解脱出来,但眼底仍残留着死死惊魂未定:“贵妃娘娘,您救救我吧!我知道,冷公子是您叫过来的,他和我的计策肯定瞒不过您,现在东窗事发,卢王推测出了前因后果,他把我供出来了。曦王殿下……一定会找我寻仇的!”

事实上,冷煜林一出事,他的靠山就已经没了,当初跟桑玥对着干,无非是信任冷煜林有能力除掉对方,但现在,不过三、两日时间,冷煜林就被对方给除掉了,就连冷家,都遭受了波及。他慌了,怕了,再也不敢轻举妄动了,可是,现在慕容拓已经知道了他有参与那些陷害,又怎么会放过他?

冷贵妃神色淡漠,语气同样淡漠:“救你,谈何容易?本宫没那个本事,也没那个心情。”

三王子不肯善罢甘休,继续哀求:“娘娘,就请你看在我跟冷公子的交情上,帮我一次吧!我不奢望储君之位了,我只求娘娘能保我这条命!”

冷贵妃喝了半盏茶,把茶杯轻置于案桌上,唇角扬起似有还无的弧度:“其实本宫帮不了你什么,但本宫能给你指条明路,你若做好了,别说活命,就连储君之位也唾手可得。当然,这个法子有些霸道,风险也不小,端看你自己如何抉择了。”

“这……”三王子在心里计量了一番,反正慕容拓不会放过他,倒不如放手一搏,他普通跪在了地上,“请娘娘明示!”

冷贵妃给乐女官打了个手势,乐女官会意,亲自搀扶起他,笑道:“三王子请起,且听娘娘与你细说。”

夜深,风凉。

桑玥躺在**,翻来覆去睡不着,听着姚馨予均匀的呼吸,她的困意渐浓,可就是无法进入梦乡。

突然,衣柜旁的地毯一动,一道墨色的身影跳了出来。

桑玥掩面,把惊呼声吞纳入腹,悄声道:“你来做什么?深更半夜的。”

慕容拓拉过她的手,咬着她的耳朵道:“带你去个好地方。”

熄族山脉,上是冰天雪地,下是四季如春,半山腰有一处极为隐蔽的世外桃源,这里,不论白天黑夜,都如暖房一般炎暖。远远望去,它像一只托着祥云的大掌,掌心是一个百花齐放、姹紫嫣红的圣地,它西靠层峦叠翠的山脉,东临幽深万丈的悬崖,悬崖对面是绵延不绝的高峰、云雾缭绕的仙境。

这里白日采光极好,是以,到了夜间,仍旧能感知松软的泥土中蕴含的勃勃热气。

桑玥趴在慕容拓的背上,揉了揉有些睡意惺忪的眼眸,奇怪,睡了一个时辰无法进入梦乡,在他背上竟是一会儿就不省人事了。闭眼前,他们还在熄族的山脚闯石阵,一睁眼,就到了这么个鸟语花香、景致优美的世外桃源。

她该不会是在做梦吧?

慕容拓放下她,挑眉一笑:“怎么样?还不错吧?”

“你怎么找到这个人间仙境的?”桑玥已完全清醒,微笑着问向慕容拓,幽静深邃的眸如一泓湖水,顾盼神飞,漾起涟漪阵阵,在这静谧的夜里,别有一番舒柔的魅惑风情。

慕容拓看痴了去,抬手摸了摸她娇柔的脸,道:“救姚馨予的那天晚上,我瞎转,就转悠到了。”说这话时,他的眸子里明显地掠过了一丝狡黠。

桑玥幽静深邃的眸子微眯了一下,不对,他在撒谎!那晚,人命关天,他不可能有空闲去留意什么风景。不过,他不愿意说,她便不打破沙锅问到底。

“这里的日出,应该很美。”慕容拓拿出随身携带的锦缎,铺了一地,拉着桑玥坐下,把她娇柔的身躯罩在了自己的氅衣之中,“陪我看一回日出。”

慕容拓在说这话时,目光并未看向桑玥,只定定地、仿佛在欣赏远处其实并不怎么明朗的风景,至少此时的圆月还隐在漆黑的云层之后,繁星亦躲在飘渺的雾霭之中,唯独怪石嶙峋的高峰顶,皑皑白雪铺陈,似穿了件洁净光滑的纱衣,连带着人的心,仿佛都柔软了。

桑玥第一次发现,慕容拓不是一般地有耐心,还以为他要和她行周公之礼呢。

她笑了笑:“好。”

“怎么?很失望?”慕容拓观察着她的神色,心里笑开了花,却一本正经地道,“如果你想要的话,我可以现在给你。”

桑玥低头,错开视线:“胡说什么?我可没那么想。”讲得好像她欲求不满,非要跟他翻云覆雨似的,下午那个抱着她在草原上拼命索吻说忍不住了的人是谁?

“再等等吧。”慕容拓揽住她柔弱的肩,轻声唤着她的名字,“桑玥。”

“嗯?”桑玥的手环住他精壮的腰身,就想跟他贴得更亲密一些。

“我欠你一个大婚。”一个让天下为之瞩目的婚礼,一个从大周京都到南越京城、铺遍锦红的婚礼。

桑玥轻笑:“你不要在意我三哥的话,那是他的想法,不是我的。”

慕容拓似没有听到桑玥所言,“等你报了仇,我娶你,从大周把你风风光光地娶回南越,我要全天下见证我们的幸福,四国欢庆、万民同贺。”

四国?大周、南越、北齐,还有……胡国?

慕容拓虽然只是平静地说完,但那种自骨子里散发出来的坚定和自信还是让桑玥狠狠地惊了一把,这个男人,极少许诺,可一旦许了,就会奋不顾身地去做,决不食言。且先不论云傲会否同意自己嫁给他,就单单是一个婚礼、四国同庆,根本就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若她还是个懵懂少女,或许会很渴望这些虚荣和仪式。但现在,她觉得那些都不重要,有婚书、有圣旨,最要紧的是,有彼此的心意相通,她已经很满足、很满足了。

而慕容拓表面是在向自己诉说娶她的决心,实则……实则是在告诉她,他会cha手大周和胡国的战争,还是报了必胜的决心。

其实大周良将众多,不一定打不过胡国。但慕容拓就是这么在意桑玥,在意到不愿见她有一丝一毫的危险。

桑玥感动之余,脸颊贴着他健硕的胸膛,一边感知着他苍劲有力的心跳,一边柔柔地道:“大周和胡国,暂时还打不起来,即使卢王死在了云傲手中,乌苏女皇也不会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对大周发难,你可知她真正来熄族的目的是什么?”

“什么?”

桑玥淡淡地道:“把卢王放在这儿等云傲过来和谈是为了让卢王惹是生非,死在云傲手中,好制造一个他日发兵的借口,这个目的不假,但她亲自来熄族,却是寻药,不是驻颜的紫火莲,而是失魂花,这不是很奇怪吗?”

失魂草,服用少量能损耗记忆,服用多了,便会成为痴傻。失魂花则不同,可谓是一种无论服用多少都只损记忆不损神智的药。

慕容拓浓墨的剑眉微蹙:“林妙芝告诉你的?”

桑玥点点头:“除此之外,还有大量的续命灵芝。所以我猜,乌苏女皇暂时无暇发兵。”

“其实,”慕容拓思付了片刻,不太确定地道:“其实你有没有想过……南越为何跟胡国二十年未曾有过战争?”

这个问题,在知晓了云傲打算挑起南越和胡国的争端时,她就有所思虑,只是冥思无果罢了。她看向慕容拓:“你想说什么?”

慕容拓定了定神:“你还记得我父皇曾经给过你一枚调动摄政王府秘密力量的令牌吗?”

“记得。”那是在慕容拓和她拜堂之后,慕容宸瑞给她的,那些神秘人,她曾在南越的行宫见过一回,他们保护慕容天去林子里狩猎,子归暗中观察后说,那些人的武功极高,极难对付。而且,那些人,似乎与正常人有所不同,完全没有活人的气息。

“他们就是血卫。”

慕容拓此话一出,桑玥大惊:“血卫?胡国的血卫?慕容家和乌苏家到底是什么关系?”

慕容拓捏了捏她轻巧的鼻尖,道:“跟家族无关,实际上,血卫也就是近几十年才在两国出现的。我父皇年轻时曾在**源头的华山拜师学武,我听父皇说,所有的弟子中,唯独他和小师妹继承了那人的衣钵,掌控了练就血卫的方法。”

当初,慕容宸瑞命令慕容锦在洛邑杀掉桑楚沐,慕容锦屡次假装失手,慕容拓就是因为担心慕容宸瑞会出动血卫,所以才迫不及待地降服北齐,提前带桑楚沐返回京城和谈。

“昨日下午,我和那些人交了手,确定他们就是血卫。”若非如此,他也不会惧怕那金镖的毒了,血卫根本不能称之为人,完全就是杀人的工具,日日饮毒,无毒则亡。

桑玥直起身子,离开他温暖的怀抱,一股冷风吹来,她又缩了回去:“这么说,乌苏女皇是你父皇的小师妹?”

慕容拓紧紧地拥着她:“应该是的,我父皇和小师妹极为要好,二人都救过彼此的命,那个卢王本就是个惹乌苏女皇厌恶的,即便我杀了他,南越和胡国的仗还是打不起来。”

桑玥心里冷笑,云傲如果知道了会不会气疯?他千辛万苦地想要祸水东引,让胡国对上南越,殊不知,人家师兄妹感情好着呢,这么一想,愁绪爬上心头,万一南越跟胡国万一联起手来,大周的覆灭也就是朝夕之间了。

慕容拓知道她在想什么,凑近她耳旁:“我父皇没有吞并大周的野心,也不想兴起战乱,他自从下山后,就再没联系过乌苏女皇。那乌苏女皇也是个孤傲的,从未向他借过一兵一卒。”

桑玥不禁唏嘘,世事变幻无常,还真是如此。大周原先强过南越太多,而今呢,快要倒过来了。

慕容拓不再言语,只抱着她,享受着怀里娇柔的人儿带给他的幸福和满足。

一夜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桑玥安心地窝在他怀里,汲取着令人迷恋的温暖,沉沉地好梦一宿。

慕容拓也小憩了一会儿,但更多的,是打量她安静的睡容。这张脸,不是人间绝色,却是天下风华,他今生,再也找不到谁能聪慧如她、妩媚如她、狡诈如她,她这副瘦弱的身躯,承载了前世今生的血海深仇,却那么顽强隐忍地活着,一步步地杀出了平坦征途,无论是姚凤兰还是冷香凝,都在她用智慧和狠辣编织的羽翼里,衣食无忧地生存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