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女官一想是这么个道理,遂附和道:“还是公主想得周到。”

微波粼粼的湖面,寒风呼啸,冷香凝却是在大船的甲板上玩得不亦乐乎。她戴着银狐面具,迎风而舞,一支《凤舞九天》就在她的足尖、她的指尖、她曼妙的微纤里展露得淋漓尽致。

天际暗沉,无月无星,她如霓虹,如骄阳,亮煞了这一方契合的天地,也亮煞了荀义朗被水雾迷蒙得不太真切的眼眸。

一舞作罢,她累得气喘吁吁,荀义朗拉着她的手走进精致的房内,拿出帕子给她擦了汗,从脸颊到雪颈,再到胸襟和后背,他如玉的手指,轻柔地拭去她娇躯上的每一滴汗珠。

她的脸颊透着运动过后的绯红,像那粉嫩的水蜜桃,闪动着诱人的光泽。

与她相比,荀义朗的气色就真是太差了。

“荀义朗,你的头好烫哦!”冷香凝探出手,摸了摸他的额头,疑惑地道。

荀义朗捉住她的纤手,满腹柔情尽数化作眼底的点点璀璨华光,缱绻萦绕,在房内交织出了一种柔和唯美的气氛:“是香凝的手太凉了。”

“这样啊,”冷香凝不疑有它,笑着吃了些糕点,喝了些温水,渐渐累了,打了个呵欠,转头就趴在床榻上睡着了。

船缓缓地行驶着,波涛拍打船身,激起浪花朵朵、水声阵阵,那轻轻晃动的感觉让冷香凝觉得自己像睡在了摇篮里,很舒服,很温暖。

荀义朗像抱着新生婴孩般把冷香凝抱入了怀中,他发烫的指尖细细描绘着她精致的眉眼,她已不复往日的聪颖,但在他眼里,却格外地可爱俏皮,他更爱现在的她,单纯如一张上等的宣纸,只待有情人挥动灵魂的笔锋,在那上面绘出一个又一个真实的美梦。

只希望,快乐与你长随,哪怕用穷尽我一生的幸福。

云阳的事,以最快的速度传入了皇宫,云傲雷嗔电怒!他断断没想到,云阳会做出如此有损皇家颜面的事!他平日里尽管因为讨厌冷贵妃而刻意疏离了她的几个孩子,但他内心,与一个正常父亲无异。如今,自己的儿子跟自己的臣子之妻私通,这叫他如何如不恼火?

“多福海,你去通知云阳,这一回的祭天,他不用去了!”

多福海陡然睁大了眸子,祭天仪式既是祭天,也是祭拜历代先皇,与认祖归宗没甚区别,不让二皇子去,是不是说明,皇上的心里,已对这个儿子失望透顶了?

还未开始皇储之争,就被宣布出局,这对于云阳和冷贵妃来说,绝对是个致命的打击!说云阳是坠入无间地狱了也不为过。

若冷贵妃怀的是个正常胎儿倒也罢了,偏偏是个根本生不下来的,冷贵妃貌似离后位很近,实则又远了好几十步。

朝阳宫内,气氛压抑到了极点,人人自危,敛气屏声,连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冷贵妃原本打算就寝了,突然听到这样一则消息,当即就气得几欲暴走!

庆阳公主没有去赴宴,是以,对于大皇子府的情况和冷贵妃一样,都是听毕女官打探到的消息。

大殿内,烛火通明。

冷贵妃阴沉着脸,坐在主位上,她美丽的瞳仁里清晰映着两排摇曳生姿的烛火,但不知为何,那徐徐跳动着的,越来越像是地狱里的幽冥鬼火。

庆阳公主站在一旁,柔声宽慰道:“母妃,兴许……事情没那么糟糕。”

这句话,实在是太没底气了。没那么糟糕?跟有夫之妇上了床,还被皇子公主们、王公子弟们、千金小姐们给捉了现行,这要还不糟糕,怎样才算糟糕?

冷贵妃的脸上毫无血色,不管服用多少天材地宝,她的身子还是一日一日地被腹中不健康的孩子慢慢掏空,苍鹤曾经建议过,让她放弃这个孩子,别有了后位没了命。但她偏不,她偏要怀着他,怀到母子情分决裂的那一刻!在没把云阳推上储君之位前,她一刻也不能放松警惕。

但云阳又是怎么回事?成心想气死她吗?

“云阳真是太让我失望了,我一而再、再而三地警告他,不要跟桑玥对着干,现在还不到他出手的时候,他就是忍不住!他就是手jian!他究竟是为什么要一次一次地往桑玥的枪口上撞?桑玥给他吃了迷药不成?”

她当然不会想到自己的宝贝儿子是喜欢上桑玥了,她越说越气,气得浑身发抖,气得小腹剧痛。

“母妃,身子要紧,你别生气了,生气也于事无补啊。”

冷贵妃如何不明白这个道理?但她被桑玥bi急了是一方面,云阳令她失望是一方面,撇开这些不说,怀孕期间的女人本就容易情绪激动。她按住小腹,企图用掌心的温暖驱散那里刺骨锥心的疼痛,然而,效果甚微,她痛得根本直不起身子了。

庆阳公主见状,泪珠子吧嗒吧嗒往下掉:“母妃,你不要为哥哥伤心了!他已经这样了,你就随他去吧!看着你难受,我的心……也好难受……”

冷贵妃的面色一凛,虚弱地呵斥道:“退下!给本宫退下!”

“母妃,你还没喝药……”

冷贵妃眸子里的寒芒一扫,庆阳公主立刻噤声。

“滚回你的玉溪宫去!从今天开始,没有本宫的允许,不准你踏入朝阳宫一步!”

“母妃,你让我照顾你吧!”庆阳公主哭成泪人儿,母妃的身子虚弱成这个样子,叫她如何安心?

照顾?她冷芸不需要任何人的照顾,不需要任何人的怜悯!

“毕女官,还不快把庆阳公主送回寝宫?”

“是!”毕女官被冷贵妃嗜血的眼神吓得魂飞魄散,她颤颤巍巍地扶住庆阳公主的手臂,小声地道:“公主,娘娘让您回寝宫,您就回吧,忤逆了娘娘的意思,娘娘的心里就更不愉快了。”

庆阳公主拼命地忍住泪意,泪水却像决了堤的洪水,把她精致的娇颜淹没了个遍,她屈膝一福:“儿臣告退,请母妃好生歇息。”

庆阳公主一走,冷贵妃再也支撑不住,身子一晃,重重地靠在了椅背上,一股血腥味钻入鼻尖,她秀眉紧蹙,右手探到臀下一摸,却是湿湿的、热热的、黏黏的**……

回到姚府,桑玥先去探望了姚馨予,把冷煜安的问候转达。姚家和冷家的矛盾一天不解决,姚馨予和冷煜安就一天不能光明正大地在一起。

姚馨予抓住桑玥的手,像是攀附着一根悬崖边的藤蔓,目光灼灼地道:“玥儿,你告诉我,你当初跟曦王殿下是怎么坚持下来的?”

与其问他们两个是怎么坚持下来的,不如问慕容拓一人。当初,她不敢直面自己的心,总是躲躲闪闪,死守住阵地的人是慕容拓。但是这话,在脑海里绕了一圈,吐出口时却变成:“相信彼此的心就好,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当你们的努力连老天爷都感动的时候,长辈们就不会反对你们的亲事了。你看现在,大哥和我,不都是站在你这边的吗?”

“可是我怕,我怕我总是不能跟他见面,两个人的感情就淡了。”

姚馨予的担忧不无道理,但桑玥始终相信,感情若是长久时,不在朝朝暮暮。她笑着安慰道:“我和慕容拓四年来也是聚少离多,我们不也好好的?他为了你,连亲堂弟都杀了,他的心这么明显,你千万不要怀疑他,这样,很伤人的。”

姚馨予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眼角忽而有了泪意:“那,那贤妃娘娘和我父亲bi着我嫁给云笙怎么办?”

通过几次的交道来看,云笙这个人的心机不是一般的深,从前,她认为云阳跟云绥是诸多皇子里最聪颖的,而今看来,还得算上一个云笙。桑玥拍了拍姚馨予的手,舒柔一笑:“我不会让你嫁给云笙的。”

这话,换成谁说,姚馨予都不敢全信,但它出自桑玥的口,姚馨予竟是半分怀疑都无。桑玥就是一个奇迹,她总是能自万千荆棘中,徒手开辟一条坦途,这样的人,浑身每一处都散发着安抚人心的力量。细细分辨,竟像是母亲的味道,只是,她能跟母亲一样给予孩子关爱和体贴,也能如父亲那般为孩子撑起一片澄碧开阔的蓝天。

在敌人眼里,她是嗜血修罗;在家人心中,她就是他们的天。

桑玥啊桑玥,或许你自己都不知道,蒙你庇佑的人,有多幸福和安稳。

姚馨予抱住桑玥,嘀咕道:“越来越依赖你了,怎么办?”

桑玥笑了笑:“那好啊,你别嫁给冷煜安了,就跟我过一辈子吧。”

“不要!”姚馨予的粉唇一嘟,“我要嫁给他!”

初雪终究是纷纷扬扬地来了,雪花飞舞,如柳絮清风,不过须臾,天地间便是一片银装素裹。

桑玥睡不着,穿上斗篷,开始在府里慢慢地踱步,赏雪,顺带着,思念一下慕容拓那只老狐狸。

最近几天,真是忙坏了,这边陪着林妙芝,那边监督冷香凝,一个人静处时,又得思量对付冷贵妃的计策,她唯有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才敢放逐自己的心,随着蚀骨相思,慢慢地沉沦在和慕容拓缠绵的回忆当中。

曾经,她只是个羸弱的庶女时,还不曾拥有子归,不曾拥有玉如娇,更别谈什么家族的支持,那时的慕容拓,为她扛起了所有的明枪暗箭。而今,她羽翼渐丰,许多事都能吩咐得力的属下去做,但真正重要的,她还是只信任慕容拓一人。就如,寻找林妙芝的孩子,这个重任,非慕容拓不行。

但是直觉告诉她,林妙芝哪怕那般在意自己的孩子,为了他不惜刺杀冷香凝,甚至自杀,也不要透露给她关于孩子的半点儿风声,那个孩子,一定被藏在了一个估计连慕容拓都无法找到、或者找到了也不能硬闯的地方。

会是哪儿呢?

“啊?”

一股暖意自背后袭来,桑玥叫出了声,可还未开口询问,她的身子被扳了过去,看清来人后,她惊讶得简直说不出话了。

“看痴了?臭丫头!”

天地雪舞,他傲然而立,眉宇浓情,眼眸含笑,那一抹如暖玉般温润的色泽闯入她的视线,她不可思议地抬手,摸上了那朝思暮想的倾世容颜。

“真的,是你。”太意外了,真的太意外了,深更半夜,她漫步雪地,怎么就碰到他了呢?此时此刻,她眼底的惊讶如那北极星宿,久久闪耀,挥之不去,“你不是在南越吗?”

慕容拓对她那惊愕中藏了无尽思念的表情很是满意,他掬起她美如璞玉的脸,低头吻住了她的唇,细细摩挲着,缓缓探索着,像品尝着世间最美味的浆果,舌尖扫过她的贝齿,卷起她的丁香小舌,把那么多天的离别凄苦和蚀骨相思无言地诉诸给她。

“唔……”桑玥被吻得昏天暗地,连呼吸都快要忘了,就在她实在支撑不住的时候,慕容拓才恋恋不舍地放开了她。

桑玥喘息着,靠进他温暖的怀里,闻着叫她沉醉的男子气息和幽香,喃喃道:“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慕容拓的鼻子一哼:“某人见到我好像不高兴!嫌我回来早了,我现在就走!”

说着,还真是放开桑玥,转身就没入了瑞雪当中。

桑玥快步上前,自身后抱住他:“不许走!”

慕容拓唇角一勾,再次转身,把她拦腰抱起,朝着暖心阁走去:“大半夜的不睡觉,倒叫我好找。”

他没说的是,他悄悄潜入暖心阁的主卧,黑灯瞎火的,看见**躺着一个人,差点儿就扑了上去。好在是,离床边三尺距离的时候,他闻到了不同于她的女子气息,于是便猜测,**之人应是身受重伤的林妙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