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冬的松林是皇宫里难得的一抹绿,大地上的积雪反射出幽幽白光,柔和、静美、皎洁,照在桑玥的身上,像敷了层凉薄的银沙,衬得她飘渺而神秘,似广寒宫的仙子,仿佛随时都要乘风而去。

而事实证明,她真的,差点儿去了。

桑莞一边捂着肚子,一边悄然注意着周围的动静,殊不知因紧张的缘故,她的脸上早褪去痛色,只余一双黝亮的眼珠子滴溜溜地打转。

忽然,桑玥脚底打滑摔了一跤:“唉哟!四妹,我扭到脚了。”

桑莞急忙蹲下身,蹙眉道:“怎么会扭到脚?还能走吗?”

桑玥痛苦地摇摇头,搭着桑莞的肩膀站了起来,却只走了一步就开始痛呼:“不行啊,四妹,我走不动,要歇息一下。你要如厕,先去吧。”

桑莞面露急躁之色:“那怎么行?万一待会儿你走丢了,怎么办?”

桑玥装作不察,躬身捂住脚踝:“可我真的走不动了,要不这样吧,我哪儿不去,就在这儿等你,你快去快回,好不好?”

桑莞思索片刻,只能这么办了。反正那人就在前方不远处,将他带过来这边也一样。“那好,二姐,你千万别乱走,我去去就回。”

望着桑莞迅速消失在夜色中,桑玥嘴角一勾,我傻吗,在这儿等你回来?

可究竟是原路返回还是另辟新路?思付片刻后,她决定另辟新路,避开南北方向,往西走了大约一刻钟。倏然,她听到了不同寻常的异响。先是软语低喃,尔后呼吸渐重,**的喘息和肢体碰撞之响,让对夫妻生活并不陌生的桑玥瞬间明白声音的源头正在做着什么。

“宸瑞……宸瑞……”

宸瑞?慕容宸瑞?那不是摄政王的名字么?桑玥的心陡然一振,原本打算离去的脚步停在了原地。

她循声望去,月光下,女子肌肤如玉,光滑莹润,曲线优美、玲珑别致。男子身形健硕,五官俊朗,赫然是慕容宸瑞!

女子的细腿盘在慕容宸瑞的腰间,藕臂勾着他的脖子,尽情迎合着他的驰骋。

她偶一转脸,被桑玥看了个正着。

桑玥捂住唇,将那声惊呼吞咽下腹。

她看到了什么?当朝太后同摄政王的jq!

太后冷瑶并非南越人士,而是大周皇后的妹妹瑶郡主,初和亲到南越,被封为冷嫔,诞下慕容天后,晋为冷妃。虽皇后早殇,但在她之上,俨然有贵、淑、贤、德四妃,分别诞有燕王慕容齐、襄王慕容铮、秦王慕容庆和梁王慕容笙。

自古帝位都是立嫡立长不立贤,论嫡子,当属靖王慕容耀;论长子,当属燕王慕容齐,这帝位怎么算也不该落到当初年仅七岁的慕容天头上,更何况慕容天骨子里还流着一半大周的血统。

现在,桑玥仿佛可以理解为何先皇临终时没让嫡子慕容耀继承皇位,并非他不想,而是他无能为力。或许,本身他的死就是个阴谋,是太后和摄政王一手策划的阴谋。

前世,父亲终其一生只为助慕容耀夺回帝位,可惜慕容耀却在一次狩猎活动中不幸丧生,而与之随行的裴浩然则身负重伤。如今想来,裴浩然究竟是为了救他而负伤,还是为了杀他而负伤,尚未可知。

如果裴浩然一早投靠了摄政王,那么他与她五年的相处,简直是个笑话!或许连桑柔都不曾料到,她嫁过去也是裴浩然的计策之一,为的就是伤透父亲的心、整垮定国公府!

欢愉过后,冷瑶绵软地伏在慕容宸瑞的身上,喘息道:“宸瑞,再陪我一会儿。”

慕容宸瑞拉过一旁的衣衫给她披上,激情褪去,周围的寒气便bi上了身子,令他的语气中也夹杂了一丝冷冽:“下次不许再用这种方式将我骗出来,我要去勤政殿了,你也快去长欢殿。”

慕容宸瑞起身,拍掉衣衫上的积雪,冷瑶从身后抱住他,道:“一听说我受伤,你即刻撇下群臣赶过来,说明你心里是有我的!宸瑞,今晚留下来。”

一阵冷风刮过,桑玥腰间的环佩动了动,发出低哑的浅鸣。

慕容宸瑞警觉地拔出腰间的匕首,运足内力,大臂一挥,匕首朝着桑玥飞了过去。

“喵——”地一声惨叫,那匕首刺入一只狸猫的胸膛。

冷瑶瞧见那只狸猫,心中一惊,这不是天儿的狸猫吗?难道是他?她赶紧看向摄政王,温柔地笑道:“没事,是我养的狸猫。”

慕容宸瑞并未因她的话而放松警惕,他直直向前走去。

桑玥躲在树后,屏住呼吸。她侧目,瞥见稍微靠前一些的松树下立着一道明黄色的身影。看来,观赏了现场chungong图的,不止她一人。能在宫里穿明黄色的,除了太后便只剩那位不满十岁的皇帝慕容天。

狸猫是从慕容天那里跑出去的,想必他以为摄政王发现的是他,一惊之下扔出狸猫顶了罪。

就在慕容宸瑞离桑玥身前那颗松树仅五步之遥的时候,冷瑶上前几步握住了他的手:“宸瑞,时辰不早了,你去勤政殿吧,这里交给我处理。”尔后,指腹轻轻划过他的唇瓣,“今晚,我等你。”

慕容宸瑞淡淡扫了一眼郁葱的松林深处,又看向冷瑶,见到她眸中的柔情,沉思了一会儿,转身离开了。

桑玥明白,摄政王发现的是她,但太后认得那只狸猫,便以为树后的是皇上,这才阻止了摄政王。

慕容宸瑞走后,冷瑶脸上的笑容逐渐凝结,眸中抹上一层寒霜,并不看树向后,淡道:“天儿,出来。”

慕容天自树后走出,凉薄的月辉透过松针洒在他脸上,映出斑驳的树影,一如他此时的心情,冰冷而复杂。

冷瑶看向他,脸上还带着欢愉过后的潮红,吐出口的话却寒凉似雪:“今晚,你什么也没看见,听到了吗?”

慕容天双手紧拽龙袍,亮晶晶的眸子里堆满怨愤、不解、羞恼和疏离,仿若第一次认识这个被自己唤作“母后”的人。

被儿子撞见这种事的确叫人难为情。冷瑶压制住浓浓的羞愧,走过去将慕容天揽入怀中,语气柔了不少:“天儿,母后是爱你的,你要相信母后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

慕容天原本最是迷恋母后温暖馥香的怀抱,此刻却像被针扎了般推开她:“你身上有朕不喜欢的味道!”

朕?他居然当着自己的面自称“朕”!

冷瑶纤长的睫毛快速眨了几下,嘴角隐隐**,深吸一口气,道:“皇帝记得自己的身份,那是最好不过。你是一国之君,当以百姓福祉为先,今晚的事传出去将会给南越带来多么大的动荡,不用哀家细说,你也该明了。”

慕容天气得脸色发青,胸口剧烈地起伏,他不懂爱情,却晓伦理,母后跟皇叔做出如此有悖纲常之事,叫武百官、天下万民如何接受?又叫他如何接受?

“除夕宴即将开始,皇帝随哀家回凤曦宫梳洗一番再去赴宴。”语毕,冷瑶拉过慕容天的手,却被他狠狠甩开,“朕自己会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