穷寇莫追,慕容拓望着苍鹤落荒而逃的背影,扬眉一笑,知道了你的弱点还怕整不死你?

他摊开掌心,露出从苍鹤身上顺来的令牌,对着月光仔细端详了一阵,唇角的笑弧慢慢扩大,苍鹤啊苍鹤,原来你这么深藏不露啊。

东宫。

朴清然为了防止桑玥对她做过分的举动,特地寻借口留下了多福海,想着多福海是云傲身边的人,向来只忠于云傲一人,桑玥怎么地也得有点儿顾虑。

典别致的豪华卧房内,多福海和怀公公分列两旁,眼观鼻、鼻观心,默默地守着。自打帝后同住华清宫,他们两个就经常会以这种诡异的方式相处。

桑玥和朴清然坐在宝蓝色的贵妃榻上,桑玥给朴清然剥了个橘子,弄得满手是油,遂唤了莲珠打水净手,莲珠会意,转过身的那一瞬坏坏一笑,去偏间用银盆打了水,端到桑玥的跟前,恭敬道:“殿下请净手。”

桑玥认真地洗了洗,还用上了芳香四溢的皂角,顿时,殿内就弥漫了一阵浓厚的清香。洗好之后,莲珠拿过帕子给桑玥擦拭,桑玥只随意地握了握,拭去掌心的水滴,尔后开始哈气:“母后,我好冷。”

朴清然的唇角微不可察地抽了抽,按照冷香凝的习惯,这会儿就该解开衣衫,用肚子给她暖手了。她瞟了一眼那豪无热气的水,心下了然,这丫头必是想冰一冰她,哼,正好,她要让这丫头瞧瞧她的厉害!跟她斗?也不看看她长了她多少岁数?

她转了转手上的护甲,拉过桑玥的皓皖,解了云裳,把桑玥的手放入其中,笑呵呵地道:“我给你暖暖。”

桑玥笑道异常甜美:“母后对我最好了!”

“那是,我最喜欢玥儿!”朴清然笑得莞尔,放在衣衫内的手突然一握,把护甲捏入了掌心,对准桑玥的手背就刺了下去!

大不了说是误伤,反正没有人会信她对桑玥有歹心。

桑玥忍住笑意,比手腕的灵活度,就是子归都不一定能胜她。当初她白跟慕容拓学了那么久的骑射吗?

她的手像泥鳅一遍滑出了朴清然的禁锢,尔后抢先一步夺了朴清然的护甲,朴清然的眉心一跳,桑玥的眉梢一挑,朝着那柔嫩的腹部一划,另一掌一贴,顺着伤口摸了一遍。

“啊——”猝不及防地,朴清然痛得身子一晃,就要抽出手,桑玥趁机把护甲戴回了她的手指上,随即迅速站起身,关切道:“母后!你怎么了?”

臭丫头!戳她!还给她的伤口抹了什么?火辣辣地痛!

桑玥眼底的笑意如春水泛滥,一点儿加了盐的辣椒水而已,这就受不了了?她无比“自责”地看向朴清然:“母后,都是我不好,我不找你暖手,你就不会用护甲刺伤自己了!”

你的护甲,你自己刺的,关我屁事?

她看向怀公公,“怀丰,母后伤到自己了,怎么办?父皇会不会怪我没照顾好母后?”

朴清然气得心肝儿都在疼!天底下有这么无耻的人?撒谎比说书还精彩,她怎么不去做戏子?但她能发飙吗?不能,因为冷香凝爱惨了这个女儿,她得慈祥慈祥再慈祥!

“殿下,您是世上最疼皇后娘娘的人,这纯属意外,皇上哪能怪您?”怀公公毕恭毕敬地作答,握着拂尘的手指一弹,唇角微不可察地勾了勾,跟这个小祖宗斗法,朴清然也不撒泼尿照照镜子?

多福海不知道这是个假皇后,是以,他纯当作一场意外了。

他没表露出任何的诧异,朴清然便知道这场戏无论如何都要唱下去了。原以为有多福海在这儿,这个丫头就会恪守本分,谁料,她胆大心细,愣是给她吃了个哑巴亏。

好好好!看晚上,我怎么整你?

她忍住疼痛,笑比苦难看:“不怪玥儿,母后没事。”

桑玥嫣然一笑,那眸光闪亮得堪比夜空最璀璨的星子,刺得朴清然双目微痛。

冷芸从十八年前就算准了朴清然能够有一天替代冷香凝成为云傲的枕边人,但她没能算出这个计划里会突然多出一个桑玥。是以,她注重了对朴清然各方面的培养,包括气质,包括仪态,包括闺中之术,独独没有教朴清然怎么跟桑玥这种气死人不偿命的小煞星打交道。即便她开始重视桑玥之后,让云娘给朴清然讲了许多跟桑玥有关的事,但她都拿不下的人,朴清然如何在对方面前讨得了便宜?

桑玥的神色忽而一肃:“莲珠!杵在那儿干嘛?还不快拿金疮药过来?想疼死本宫的母后吗?”

“是,殿下!”莲珠低头应下,肩膀抖了抖,正好眼底的一丝狡黠落入了朴清然的眼中,朴清然的长睫一颤,笑得不尽自然了。

谁知道这丫头又在金疮药里动了什么手脚?她可不能继续呆在这儿任由她欺负!

朴清然歪着脑袋,萌萌地道:“玥儿,我受伤了,就不能照顾你了,我明天再来看你。”

想趁机开溜?门儿都没有!

桑玥一把拉住她的皓皖,软语哄道:“一直以来都是玥儿在照顾母后,玥儿习惯了,母后可千万别跟玥儿客气。母后乖乖的,一定要擦了药才能走,不乖的话,明天就见不到父皇了哦!”

开玩笑,平时冷香凝对她言听计从,她说一就是一,说二就是二,朴清然想扮好冷香凝,就必须依了她,谁让她把多福海留在了这儿呢?

多福海隐约觉得这对母女今晚有些怪怪的,太女殿下笑得有些过头了,皇后娘娘不若往常那般可爱了,但他始终坚信那句话,主子们的事,他做奴才的不干预。

朴清然瞥了多福海一眼,如果多福海不在这儿,她大抵就敢跟桑玥撕破脸了,可偏偏她之前一时头脑发晕,把他留了下来!这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吗?

此时,莲珠拿了金疮药过来,桑玥接过,朴清然打算胡乱擦擦,走个过场,桑玥却道:“唉!从前我怎么孝敬母后的,现在也一样,母后别生我的气。”

朴清然的呼吸一顿:这是在提醒她别露馅了?

金疮药是无毒的,只不过桑玥洒了点儿东西,会痒上两、三个时辰罢了。这朴清然的身上动过那么多刀子,疼痛她扛得过去,痒痒就未必了。

果然,一整晚,朴清然在**翻来覆去,难以入眠。腹部那细小的口子犹如爬了上万只蚂蚁,痒得她抓心挠肺,她只差用手把脏腑都给掏出来了!但她不能这么做,她甚至连挠都不能挠一下,这具躯壳是她的资本,就算再难受,她也得忍着!

她原本想趁着桑玥熟睡,也在她的身上动动手脚,奈何子归这个武功高手寸步不离地守在床头,她连翻个身,子归都看她一眼。

真是憋屈死了!

就在她几乎忍无可忍之际,桑玥一脚把她踹下了床!

桑玥被物体砸到木板的声音“惊醒”,诧异道:“母后,你怎么睡到地上去了?”

朴清然气得鼻子冒烟,偏多福海和怀公公就守在门口,她又发作不得!她的眼珠子滴溜溜一转,笑道:“玥儿,你的睡相不好,踢到我了,我看我还是回华清宫吧。”

桑玥看向子归:“我踢到母后了?”

子归摇头:“没有,是皇后娘娘自己滚下来的。”

桑玥满足一笑,拉过被子盖好:“我就说嘛,我的睡相一直很好的,不信的话,可以问慕容拓。”

一连几日,桑玥都“缠着”朴清然,朴清然寻借口留宿华清宫,桑玥就厚颜无耻地爬到她和云傲的**,云傲倒是乐见其成,只要桑玥不跟慕容拓黏在一起,他就开心极了!但太女不能在龙**过夜,传出去笑死人了,于是他只能让朴清然跟桑玥回东宫睡。

桑玥夜夜折磨朴清然,白日里却又挽着她的胳膊,四处闲逛,极尽亲昵。有几回,朴清然忍不住了,质问桑玥到底想干什么,桑玥却装傻充愣,跟她打马虎眼,就是不承认自己发现了她是假皇后。

这种不痛快的感觉就好比被一根蔓藤掉在了悬崖上,也很像一个拳头打在了棉花上,总之就是,窝火!

当消息传到朝阳宫时,冷芸坐不住了。

她掐了一朵君子兰,胸口起伏得有些厉害:“朴清然真的每晚都跟桑玥一起歇息?”

毕女官把打探到的消息如实禀报:“是啊,朴清然每晚都留宿东宫,只要太女殿下闲着,就跟朴清然形影不离,娘娘,您看……她会不会……”

会不会背叛她?朴清然有这个胆子?心里觉得朴清然不会如此,但她还是让毕女官给荀淑妃带了个话。奇怪的是,荀淑妃居然不来见她!她让毕女官催促了三次,最后更是威胁荀淑妃,她要是再不来,她就揭穿和她之间的阴谋。

入夜时分,荀淑妃再次打扮成宫女的模样,提着食盒走入了朝阳宫。一见到冷芸,她就蹙了蹙眉:“你到底想怎样?当初说好的,我只帮你换走冷香凝,其它的,我一概不管,你还没让朴清然兑现承诺,就打算再次利用我了吗?”

冷芸犀利的眸光扫过荀淑妃惶惶然的脸,冷冷一笑:“怎么?你怕了?怕桑玥那个ru臭未干的丫头?”

荀淑妃的长睫颤出了一个不规律的节奏:“她要是ru臭未干,你何以被她bi到这步田地?”

刚才她只是随意试探,现在就是真的确定荀淑妃怕了桑玥,想必桑玥威胁过荀淑妃了。冷芸淡淡一笑:“你既然敢踏出第一步,再多走几步又有何妨?朴清然尚未完全固宠,要替你说话还为之过早。等桑玥垮台了,你的风光日子也就来了。皇上的恩宠,是多么奢侈和宝贵啊,你好好掂量掂量。”

荀淑妃的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眼底闪过一丝极深的惊恐:“我不会再助纣为虐了!”

冷芸绝美的眸子里泛**点寒光,唇角的笑染了一分嘲弄:“什么不会‘助纣为虐’,我看你是真怕了桑玥!”没出息的东西!

荀淑妃并不否认:“我警告你,从现在开始,我们最好井水不犯河水,你不要把我拿出来说事,大不了最后拼个鱼死网破,我不好过,你也不好过!”

语毕,荀淑妃甩袖离开。

冷芸气得浑身颤抖、面色铁青,毕女官小心翼翼地道:“娘娘,荀淑妃以往都敢跟你对着干,可见她的胆子是挺大的,连她都怕了桑玥,那朴清然会不会也已经被桑玥给要挟了?朴清然说凤印是桑玥向皇上要的,但……会不会是她自己给的呢?”

“她敢?”朴清然的家人还在她手中,量朴清然也不敢耍什么花样!只是,桑玥和朴清然最近过于亲密的举动或多或少让她有些不安,她更愿意相信这是桑玥的障眼法,目的是要挑起她对朴清然的怀疑。但只要想起胡太医那件事,她又觉得自己不能再掉以轻心了。

她按住太阳穴,眼底浮现了纠结之色,良久,她吸了口气,道:“你去给朴清然带个话,让她宣我去华清宫觐见。”

“是!”

冷芸的这个要求可真是愁坏了朴清然,她在房里踱来踱去,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向云傲开口,她一边要完美地扮演痴傻冷香凝,一边要满足冷芸的要求,可即便冷香凝痴傻,平时也是讨厌冷芸的。她要如何做得神不知鬼不觉呢?

云傲从御书房回了华清宫,此时,正是桑玥练习批改奏折的时辰,二人得了会儿单独相处的时间。

朴清然素颜无妆,却依旧美得勾人心魄,只是眉宇间隐隐透着疲倦之色。晚上她得“陪”桑玥,就只能抓紧下午和入夜这会儿的空挡,好好地取悦云傲。今儿有事求他,她便是更加卖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