桥西镇的百姓为了感念她的恩泽,捐资打造了一座汉白玉雕像立于风水最好的桥西山顶,这样,但凡过往行人都能瞻仰她端丽的容颜。

当多吉、阿悦和大庆怀着一颗虔诚的心去膜拜感恩时,齐齐呆怔了!

海神娘娘!

不得不说,这个时代的人太过迷信,一则消息一传十、十传百,春去夏来之际,荀薇儿是海神娘娘投胎转世的言论已像雪花一般覆盖了南越的万里河山。

这样功德无量的女子,焉能不是一国之母?

但荀薇儿深深地明了这惨绝人寰的灾难是谁带来的,她头顶的光环又是谁赋予的。

三月后。

慕容辰瑞在御书房批阅奏折,这是他最后一天呆在皇宫,明日,他和荀薇儿大婚,同时,慕容锦登基,他便和荀薇儿过那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美满日子。在那之前,他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办。

他提笔,铺开信纸,凝眸片刻,挥笔洋洋洒洒地写了一封书,随后双手拿过玉玺,盖章生效。

“皇上,荀小姐求见!”卢公公在门口恭敬地禀报道。

“宣。”

“是!”

荀薇儿穿着一袭深紫色宫装,头戴紫金凤冠,精致的璎珞在脸侧轻轻摆动,灿灿生辉,越发衬得她秀美绝伦、姿容艳丽。

这显然已是皇后的装扮。

她给慕容辰瑞规矩地行了一礼,温婉地道:“参见皇上。”

慕容辰瑞板着的一张脸在她跨入御书房时就有了活人的气息,他微笑,满眼宠溺:“平身。”

“谢皇上。”

“你极少露出这么郑重的一面,有事吗?”

荀薇儿抬眸,望进慕容辰瑞深邃的翦瞳,含了一分期许,道:“臣妾请求皇上准许北齐独立。”

说这话时,荀薇儿的心里没底,南越的大劫因北齐人而起,虽说也因北齐人而得到了救赎,但无辜丧生的百姓足有五千之众,最大的年逾九旬,最小的不过百日。这笔血债,无异于是给南越和北齐敏感的关系抹了一层寒霜。慕容辰瑞作为一国皇帝,事事以国为先,未必会赞同她的请求。

慕容辰瑞朝她招了招手,她绕过书桌行至他跟前,慕容辰瑞打开书,柔和地道:“以江山为聘,娶你做我慕容辰瑞唯一的妻子。”

唯一的妻子……

荀薇儿霍然忆起了当初的弥留之际,这个男人在她耳畔许下的诺言:“我在桃树下埋了一粒种子,上面刻了我们的名,来年花蕾绽放时,据说每片花瓣上和叶子上都会有你和我,那时,你可不许再偷懒装睡,一定要睁开眼看看。”

“婳儿,你把我们的儿子培养得很优秀,等锦儿做了皇帝,我带你去巫山,听说那里有个姻缘洞,洞内有座小火山,但凡跨过之人三生三世都是夫妻,我背着你跨过去,这辈子,我不是个好丈夫,下辈子补给你,就娶你一个,但你也不能白占便宜,得给我生五个儿子,还有一个女儿,像桑玥那么聪明的女儿,好不好?”

荀薇儿笑了,笑得泪如泉涌:“唯一的妻子啊,还有呢?”

慕容辰瑞握住她温暖的小手,深情地说道:“摄政王府的桃花一年四季都开着,你要看吗?”

荀薇儿捂住唇,浑身颤抖:“嗯。”

“我在巫山置了套别院,离姻缘洞可近了,你要去吗?”

荀薇儿哭着点头:“去!”

桑玥坐在凉亭内,指尖一划,奏出了一曲缠绵悱恻的《长相思》,沈逸飞完胜。重创南越的目的达到了,令北齐独立的目的也达到了。如此矛盾的情形经他双手一揉合,竟成了一块不可分割的整体。

奇人。

但桑玥揣测不透的是,按照他们的说法,但凡逆天改命都是要付出惨重代价的,cao控天象、预知未来、探访前生、借尸还魂,都不例外。那么,她的重生呢?是谁为她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三年后,曦王府

每年春季,桑玥都会和慕容拓回南越住上一段时日,今年也不例外。

莲珠爱上了做百果茶,所谓百果茶,并非真的把一百种水果混合在一块,不过是择了些口味独特的,放在温水里烹煮,既能养生,又能美容,女孩子们大抵都是爱的。

这不,玉如娇贪嘴,没问清情况胡乱喝了一通,一大早便满脸都是红疹子了。她真是悔不当初,不该心太急的,这毛毛躁躁的xing子越来越不像她了。

她戴上面纱,出去透透气,时辰尚早,各位主子们想来还在酣眠吧。

酣眠?不,是热闹非凡。

桑玥天没亮就去往了皇宫探望冷芷珺和小太子,留下三个拖油瓶给慕容拓,于是乎,诡异的一幕出现了。

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儿,浓眉大眼,黑宝石般的翦瞳,白里透红的脸颊,樱花般娇艳的唇瓣,美丽得不可方物,唯一美中不足的便是头顶一窝乱蓬蓬的头发。

“爹爹,你给我梳头。”小玥玥眨巴着水汪汪的眼睛,巧笑嫣然地看着慕容拓,怀里抱着一个洋娃娃。

这是她的招牌笑容,倾城叔叔教的,据说当年娘亲曾经被他给迷晕了呢。虽然她知道其实倾城叔叔在撒谎,娘亲这么色,怎么可能会被迷晕?一定直接扑倒他了。

在她身后,三岁半、长得比妖孽还**的小拓拓一溜烟儿地跑过,抢了她的洋娃娃,随后叉着腰,开始得瑟:“哈哈哈!云景熙,大哥不在,没人护着你了吧?想要回你的维多利亚叶卡捷琳娜斯基不?用份例银子跟我换啊!”

嘭!

洋娃娃遽然炸开,黑雾一晃,小拓拓的脸已成了一块黑炭,他愣在原地,口里吐出无数的渣滓。

小玥玥优地、慵懒地抬了抬眉毛,有着婴儿肥的小手翘起了兰花指,学着桑玥的口吻,幽幽冉冉,似嘲似讥道:“四肢发达、头脑简单,跟我斗,你还嫩了些!你以为我真的喜欢洋娃娃?那不过迷惑你的假象。而你粗心大意得要死,居然没发现我往常都是梳洗完毕之后才玩玩具的。所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今日若非你存了害我之心,大抵也不会着了我的道,要怪就怪你自己吧。云景泓啊云景泓,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摊上你这么个哥哥,为保我大周第一强国的地位,我ri后怕是得cao碎了心呢。”

“啊——云景熙!你这个魔女!”小拓拓咆哮着,张牙舞爪朝着小玥玥扑过去,小玥玥连眼睛都没眨一下,因为她知道有爹爹在,谁也伤不了她。

果不其然,就在小拓拓离小玥玥一步之遥时,慕容拓大掌一抓,随手一扔,咻!小拓拓在空中划出了一道完美的抛物线,“啊——爹爹——你偏心——啊——”

叫声越来越远,也不知被扔哪儿去了。

慕容拓拿起梳子,正要硬着头皮给女儿梳头,小石榴如厕归来,像个凯旋的王者,雄赳赳气昂昂,满脸都是舒畅和自信。

小石榴尽管才六岁,但已出落得俊美飘逸,眉宇开阔,天庭饱满,五官精致得如诗如画,真真是个不可多得的美男子。

他微笑着走到小玥玥的跟前儿,看向慕容拓,以商议的口吻道:“爹爹,我有话单独对景熙说,可否请你回避一下?”

慕容拓挑了挑眉,似笑非笑,阔步走出了房间,诚然一副“我很大方,我很放心,我很开明”的慈父样子,但,刚刚一拐过回廊,他便即刻施展轻功,落在了屋顶上,随后开始侧耳倾听。

对于女儿,他一向奉行“三劳(捞)”政策:女儿的心,要抓牢;女儿的身子,要看牢;女儿的桃花,要统统打成海底捞!

屋子里,小石榴从怀里掏出一朵桃花,递到小玥玥的面前:“美不美?”

小玥玥含羞带怯地接过:“挺美的,谢谢大哥。”

小石榴探出小手,摸上那一团乌七八糟、鸟巢似的的头发,赞许道:“景熙,你更美。”

小玥玥垂眸,闻着那朵粉嫩娇艳的桃花,不语,心里却想着,奇怪啊,小石榴平日里不这么浪漫的,怎么突然转了xing子?

小石榴深情地注视着她,喃喃自语道:“哥的初吻虽然没了,但哥的初次还在,一定为你留到十八岁。”

屋顶上,慕容拓抓心挠肺,几欲暴走。好不容易等到小石榴离开去书房做功课,他才跳下屋顶回了房间。

小玥玥一脸笑意地看着他:“爹爹,给我梳头。”

慕容拓敛起心里酸酸涩涩的感觉,轻咳一声,捏起木梳,开始梳理女儿乱糟糟的头发。他真的很怀疑,女儿是不是故意的,谁睡觉会把头发睡得跟鸟巢似的?

小玥玥的头发不长,刚刚齐耳,这不是他第一次给女儿梳头了,但每梳一次,他的疑惑便加深一分,“小玥玥,你的睡相有这么差么?头发一次比一次乱。”

我那还不是为了让你给我多梳一会儿?

心里这样想,嘴上却道:“遗传。”

慕容拓挑了挑眉,好吧,桑玥的睡相真不敢恭维。

女儿的头发很软,像三月湖边的芦苇,触手即是快要飘飞融化的感觉,慕容拓细细梳着,唇角的弧度越来越大,这是他的女儿,是他掌心的宝,是他一辈子都担忧她过得好不好的人。

本是柔情一刻,奈何慕容拓偶不经意地一瞟,看到了女儿手里的桃花,这一下子,他火大了!连带着手里的动作也不若前几次那般流畅,于是乎,当他咬牙切齿地梳完,小玥玥跑到梳妆台前一照,顿时炸毛了:“你……你……你怎么把我梳成了哪吒?”

轻轻杨柳岸,依依阳春辉。

玉如娇摘了片叶子,随手一扔,在平静的湖面上打起了十数个漂,一阵微风吹过,带动深深的涟漪,绕出了春季美好风光。

她摸了摸白色的面纱,心中唏嘘,也不知这疹子何时能好,她还想去逛逛南越的春华节呢。她已年过二十,子归都跟姚秩有了点儿眉目,她却依旧孑然一身,大抵这辈子她就一个人过了吧。

转身,打算回往墨月阁,但迎面而来的不是刺目光线,却是一道暗影,她心中一惊,是谁悄无声息地离她这么近了,她却毫无察觉?

出于枭卫的直觉,她本能地心生预警,抬臂便是一掌劈了过去。

她的招式以快为主,这风驰电掣的一击即便是子归也难以接下。

出乎意料的是,对方仅从容优地一握,便捉住了她白皙的皓腕,她怒极,另一手变掌为拳,朝他的太阳穴攻去,这一动作,无可避免地,她举眸望向了他的脸。

咝!

她倒吸一口凉气!

饶是见惯了慕容拓的俊美、荀义朗的风华,她还是被眼前之人的容貌给狠狠地震惊了一把。

白皙但并显得女气的肤色,精致瑰丽但不觉着妖娆的五官,优从容又不失清贵的笑容……让人想起黎明破晓的第一缕晨曦,金灿灿的,很夺目,也很温暖。

“玥姐姐,总盯着我看做什么?几年不见,我帅得令你瞠目结舌了?”

玥姐姐?他把她当成桑玥了,她们两个有双一模一样的眼睛,难怪他会认错。

玉如娇抽回手,淡淡地道:“我不是她。”

男子轻笑:“我知道。”

“你……”玉如娇错开视线,只觉得在那阳光般温暖的注视里多再停留一秒,她怕是会脸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