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殿下表面风流倜傥、**不羁,骨子里却是个杀伐决断之人。桑二小姐让殿下如此难堪,殿下恼羞成怒之下……估计会杀了她吧!

谁知,慕容耀的反应大大出乎了流云的意料。他不恼反喜,薄唇勾起一个优美的弧度:“原先只认为她有利用价值,现在本王是真的对她感兴趣了。”

他起身,打算去棠梨院找桑玥,忽然,一名侍卫匆匆赶来,抱拳行礼道:“启禀殿下,靖王府……走水了!”

“哪里走水了?”只要不是昭阳殿,其它地方随便烧,叫下人慢慢灭火就行。

可天不遂人愿,有些事你越想避越是逃不开。

侍卫沉声道:“是昭阳殿!”

“什么?”慕容耀气恼得几欲暴走。那是他用来思念母后楚嫣所建的宫殿,里面摆放的全是楚嫣的衣物,平日里可谓是靖王府的一处禁地,现在居然走水了?

是天灾便也罢了,若是**,他定让那纵火之人死无葬身之地!

空气越来越闷了。

桑玥估摸着慕容拓已经回了摄政王府,她索xing慢慢踱回棠梨院,一进屋却发现慕容拓黑着个脸坐在凳子上,莲珠战战兢兢地立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桑玥眉梢轻挑,闷哼一声,道:“你还在?”

“去了那么久!”慕容拓抱怨了一句,随即眼尖儿地瞅见她左手上的一块红肿,一个激灵站起身:“你的手怎么了?”

桑玥淡淡一笑:“不小心被狗咬了,放心吧,不影响训练,我记得你的汗血宝马。”

慕容拓满意地勾起唇角,跃窗而出,桑玥也跟着跳下地。慕容拓揽住她的腰,施展轻功带着她跃出了定国公府。

但这一次,桑玥明显地感觉到慕容拓的速度变慢了,而且呼吸格外沉重,似在隐忍什么?

出了定国公府,右转的街道中停了一辆朴实无华的马车。二人上车后,行进了大约小半个时辰,到达城郊一处空旷而静谧的草场时,周围已亮起几堆篝火。

碧草青青,篝火艳艳,为这沉闷的夜带来一抹生机。

那儿早有人牵了马匹过来,桑玥翻身上马,从慕容拓的手中接过金弓。

慕容拓一声令下,东面竖起十个箭靶。暗夜中望去,犹如十尊张牙舞爪的邪神,那靶心的红点,像带了吸力般,刺激着桑玥在不断驰骋的过程中搭箭、拉弓、射箭,她甚至不需要费时瞄准,箭箭命中!

她只想着,每一个靶心都是裴浩然和桑柔的心脏,她既出手,就绝没有失手的道理!

慕容拓双手cha抱胸前,并未意识到裤腿上已血迹斑驳,目光紧紧追随者桑玥英姿飒爽的模样。明明是个弱女子,射出的每一箭却都饱含全劲,仿佛还带了她的某种情绪。

这样的她,好像……很美。

忽然,她一手拉动缰绳,紧急掉转方向,马匹高抬前蹄,发出雄浑的嘶吼,几欲站立起来。慕容拓的心蹦到了嗓子眼,将内力沉入下盘,就要上前营救。谁料,马匹倏然华丽转身,桑玥高举金弓、拉满弦,身子后仰与马鞍持平。

“咻——”

随着一声极犀利的破空之响,箭矢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射向第一个箭靶,破箭取而代之、正中红心!

而她放箭的那一瞬,慕容拓明显从她身上感受到了一种毁天灭地的力量,金灿灿的、炽热的、似真实还扑朔迷离,就像……凤凰涅槃重生!

轰隆隆——

一声平地惊雷唤回了慕容拓的意识,暴雨像瀑布一样倾泻而下,似有千针万线,将天地密密实实地缝合了起来。

桑玥策马至慕容拓身侧时,篝火被浇灭,两人已皆是落汤鸡。

她翻身下马,暴雨冲得她睁不开眼:“我们走吧。”一出声便迅速被暴雨淹没。

“你说什么?”慕容拓俯身大声问。

桑玥只得放大了音量,对准他的耳朵:“我说我们快点回去!”

因隔的太近,她的唇瓣不经意间触碰到了慕容拓的耳垂,惹来他身子一阵颤栗,心脏狂跳不已。

没了篝火,整个世界只剩簌簌滑落的雨点和无尽的黑暗。怕她走丢,慕容拓牵着她的手,朝马车奔去。

暴雨大得令人无法想象,不过须臾间,草地便泥泞一片。桑玥脚底一滑,险些摔倒,幸而慕容拓及时扶住了她。

他蹲下身,不顾她的反对将她背了起来。

背上一沉,他倒吸一口凉气,每踏出一步都是钻心刺骨的痛,春雨寒凉,他的面颊上却不停淌着汗,在他身后,是一道蜿蜒的细细血河。

终于,凭着记忆里方位,他找到了马车的位置。

车夫见慕容拓背着桑玥过来,赶紧打了帘子让二人上车:“公子,太黑了,马车走不了。”

“知道了,那就等到雨停吧。”

慕容拓将桑玥放在车厢的软榻上,自己有些脱力地坐在侧面的长凳上。

桑玥从暗格里拿出仅有的两块帕子,一边擦着湿发、一边将另一块递给慕容拓,却发现他的脸色苍白如一层蜡纸。

“慕容拓,你怎么了?”

慕容拓撇过脸,佯装镇定道:“没什么。”腿上却似有尖刀不停在戳,痛得他浑身冷汗直冒。

桑玥仔仔细细将他打量了一遍,目光落在他微微颤抖的右腿上,狐疑道:“你的腿……受伤了?”

慕容拓深吸一口气,冷哼道:“我说你管那么多干什么?擦你自己吧!”说着,将手里的干帕子强行塞进她手里。今晚运动过量,定国公府就跑了两趟,还去了趟靖王府,方才又淋了雨,伤口不裂开才怪?

他极力运功想压制腿部的颤抖,却不想越运功、伤口裂得越大,一股鲜血溢出,滴在了地板上。

桑玥猝不及防地掀起他锦服的下摆,露出本该是白色、此刻却一片血污的缎面长裤。

“慕容拓!”桑玥看到那触目惊心的血红,心中大惊:这个人……受伤了么?那为何还要来定国公府、频频施展轻功、方才还背着她冒雨前行?

“你就是个疯子!”桑玥压住心底的震惊骂了句,美眸中窜起一层愠色。她拉开暗格,取出剪刀。

慕容拓见她一副磨刀霍霍向猪羊的样子,一种不好的预感在心底蔓延开来。他瞪大清澈无瑕的眸子:“你要干嘛?”

“脱。”

“脱什么?”

“脱裤子!”

慕容拓又羞又窘地侧过身,苍白的面颊笼上一层霞云,俊美得令人窒息。他支支吾吾道:“你……你个云英未嫁的姑娘,脱我的裤子,你……你羞不羞?”

因淋了雨的缘故,桑玥的肌肤湿润而白皙,如美玉出水,昏黄的烛火照在她脸上,非但不显暗沉,反而添了一片朦胧的华光。她将手里的剪刀递给慕容拓,冷笑道:“脱裤子的人是你,又不是我,我为什么要害羞?再说了,想脱还不一定脱得下来,布料黏住了伤口,得用剪刀一片片地剪。你自己来。”

她将剪刀递给了慕容拓。

慕容拓的心里竟然泛起小小的失落,好在他羞涩得很,并未太在意情绪上的异样。他把剪刀扔在桌上:“我没事,雨停了我再回府清洗上药。”在她面前把裤子剪开与脱裤子有区别吗?羞死人了!再说,平日里练武、探险猎兽,没少受过伤,他忍得了。

桑玥摇摇头,看向他的目光里含了一丝责切,伤口最忌讳碰水,这雨不知何时才会停,他想废掉这条腿不成?

她一手拿起剪刀、一手按住他的右腿。突如其来的触碰让慕容拓狠狠地震惊了一把,明明她的指腹冰凉,他却觉得被碰到的地方暖意横生,一直蔓延到心底。

但他很快意识到她是要“脱”他的裤子,忙向外移了移,瞪大清澈无瑕的眸子:“你不要过来!”

桑玥嘴角**几下,声冷若寒潭:“你一个大男人,能不能别脸皮薄得跟个小姑娘似的?我是要qb你吗?我现在做的只是一个普通大夫会做的事:给你清洗伤口、上药。都说了我对你没兴趣,你别满脑子想些不干不净的东西。”

“你说谁脑子里想些不干不净的东西?”

“谁应了不就是谁了?”

一句话将慕容拓气得脸色发青,桑玥按住他的腿,神色肃然:“别动!”

慕容拓还真不动了。

桑玥剪碎他右腿的衣裤,一片片揭开,露出狰狞腥红的伤口,足有三道之多,虽不长、但很深,应是被匕首所伤。被雨水浸泡良久后,肉已经有些发白,伤口向外翻开,散发着浓郁的血腥之气。

奇怪了,他武功那么高,又是摄政王的儿子,谁敢将他伤成这样?

慕容拓低头,发现伤口居然变成这般丑陋狰狞的样子,赶紧一把推开她:“我自己来。”他兀自从暗格里取了金疮药,背过身胡乱抹了一通,就跟交差没什么两样。

桑玥瞪了他一眼,拿起仅剩的一块干帕子,走到他的面前,蹲下身,笑得嫣然:“这条腿瘸了就太好了,再没人来找我的麻烦。京城第一恶少从此残废,那些被你欺负过的人没有一千也有五百吧,他们肯定举杯欢庆三天三夜,祝你永远下不来床!啧啧啧,你可想得起来他们是谁?”

“……”慕容拓一时语塞,他有得罪那么多人吗?貌似五天前把京兆尹儿子的腿给打折了,六天前把户部侍郎的远亲拍死了,九天前把秦王给揍了……可那些人都罪有应得,他们……

慕容拓思量间,桑玥已开始了手里的动作。她并未露出半分惧怕或嫌弃之色,神情专注。她素手轻抬,用帕子将伤口的水分蘸干,边蘸边吹,不是怕慕容拓疼,只是为了让伤口干得更加彻底。

但显然,慕容拓误会她的初衷了。

桑玥呵气如兰,吹在伤口之上像敷了层淡淡的薄荷,清爽舒柔。方才在想什么,慕容拓统统不记得了。他撇过红得像晚霞的脸,嘴角勾起一抹怎么压也压不住的笑意,破天荒的,他竟然有些得瑟,没白戳自己三刀!

桑玥仔细端详了一番,确认伤口不再有多余的水分,方才拿过金疮药给他涂抹了起来。

那种清爽舒柔的感觉戛然而止,慕容拓剑眉微蹙,怎么不吹了?他黑宝石般的眼珠子滴溜溜转了几圈,忽然鼻子哼哼道:“疼!”再吹吹!

桑玥一边涂药,一边淡淡应道:“疼你也要忍着,谁让你惹事生非,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

惹是生非?他如同被浇了盆冷水,吐出口的话寒气bi人:“是啊,我咎由自取呢!”

桑玥和慕容拓的身上已无一处干燥的衣角,她便剪碎了靠枕,取其内面的棉布,给慕容拓包扎好。从前随着裴浩然行军打仗,她没少给裴浩然包扎,是以这些事做起来得心应手。

慕容拓却暗生惊诧,别的女子若瞧见这般狰狞的伤口,不被吓跑就不错了,她居然沉着冷静并堪称熟练完美地包扎好了。

“你……怎么懂这些?”

“那你又是怎么会受伤?”

“……”要他怎么说?说被亲生母亲给下了媚药、他刺伤自己以维持清醒?

桑玥并不是真的想知道答案,她坐回软榻上,话锋一转:“说正经事,你查到了乔玉的什么信息?”

慕容拓神色一暗,凝眸道:“她不是临淄人,不,确切地说,她不是南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