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莲珠也不管它听懂了没,将它用包袱包好,背在了身后,迈着小碎步跟上了队伍。

桑丽自上次被毒打一次后,整个人变得胆小了许多,反而是从前唯唯诺诺的桑秋,在桑玥的**下开朗了不少。

桑秋兴致勃勃地挑起窗帘,看向一排排呼啸而过的房屋,心早就飞到了庄子里,听说那里有牛、羊、猪、田野、果园……好多好玩的东西。

桑丽双手绞着帕子,几次欲言又止,直到桑秋似乎有些累乏、打算躺在软榻上睡上一觉时,她才小心翼翼地开口:“三姐,二姐对你好吗?”

桑秋疑惑地“嗯”了一声,随即反应过来桑丽是在问关于桑玥的事,她咧嘴一笑,眉宇间满是崇敬和喜欢:“二姐对我可好了,比六姨娘对我还好。”不过一想到六姨娘如今仍在佛堂静养,眸光又不由地暗沉了几许。

桑丽眨了眨眼,凑近她:“怎么个好法?”

桑秋摸了摸眉毛,思索片刻,掰着手指头,道:“二姐教我习字、读书、烹茶,也让丁香和茉莉教我女红。她有时候吧,很温柔,有时候很冷淡,有时候也很凶。”讲到最后一句时,她四下看了看,仿佛怕被发现似的,尔后抿唇偷笑。

“凶?”

“嗯。”桑秋点点头,凑近桑丽的耳边,悄声道,“有一次我偷懒被二姐发现,想要赖在丫鬟的身上,结果她一眼就看穿了,然后狠狠地打了我三戒尺。”

桑丽杏眼圆瞪,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那……你不讨厌她?”

桑秋弱弱地吸了口气,歪着脑袋冥思苦想,喃喃道:“其实也就只打了一次而已,后面我就都很乖了。反正我就知道二姐是真心对我好。她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听二姐的准没错!”

桑丽知道桑秋从不撒谎,但自幼失去亲娘的桑丽很难想象被人管束起来是一种怎样的幸福。她拿起一块糕点递给桑秋,不经意间问道:“三姐,你知道六姨娘是怎么疯的吗?”

桑秋被触及伤心事,眼里迅速窜起一层水雾,哽咽道:“我不知道。”睫毛轻眨,泪水溢了出来。

桑丽拿出帕子为她擦了擦,叹道:“我听说六姨娘出事那天去过五姨娘的院子,二姐也在,你说会不会是二姐和五姨娘对她做了什么?”

桑秋气呼呼地推开桑丽,害得她险些摔倒。

“不许你说二姐的坏话!”

“三姐,我这不是没确定吗?就随口说说而已。”桑丽复又坐直身子,没好气地哼了一声,道:“我其实就是想投靠二姐,但不知道她心xing如何。她对你忽然好起来,是在六姨娘出事之后,我有些疑惑才问了你,你要是介意的话,当作耳旁风吹吹,别往心里去。”

“这样啊,”桑秋觉得自己错怪好人了,讪讪一笑,“你真想跟二姐好?”

桑丽点点头:“在府里,大姐和二姐不对路子,谁都看得出来。不瞒你说,我从前是跟着大姐的,但自从出了七姨娘那一档子事后,我有些寒心,也有些后怕,如今看你过得好,我好生羡慕,但我不敢再轻易相信别人了。”

桑秋吃了块糕点,甜甜笑道:“我过得好是因为二姐对我好,六姨娘的事肯定跟二姐无关!”

桑丽轻咳一声:“三姐,要不……你去问问?”

日暮时分,总算抵达了庄园。这处庄子里有良田、有果园,雇了许多农户,每年农门们只需交纳一定比例的收成,剩下的便能自行分配。庄子里的收成向来不错,农户们的日子当然就过得风生水起了。

庄子的林总管事和他的妻子秦氏接到消息后便带了庄子里的管事们在大门口恭候。林总管事今年五十有五,从前是定国公府账房的管事,因办事得力被老国公爷派来接管偌大一处庄园。多年来兢兢业业、将此处打理得很是妥当。他远远的瞧见了浩浩荡荡的队伍,忙上前迎接,亲自将滕氏扶下车,恭敬地笑道:“老夫人,您身子还是那么硬朗,跟去年一点变化都没有。”

滕氏闻言,面露几分喜色,嘴里却叹道:“哪里硬朗?岁月不饶人,我这把老骨头还不知能来几回?”

林总管事笑着宽慰道:“您的面相一看就是祥瑞傍身,一定会长命百岁、福如东海。”

滕氏听着高兴,又与林总管事聊了几句。

大夫人带着桑柔和桑玥下了车。桑柔一下车,后面一整排管事们全部傻眼:那是人吗?分明是王母娘娘座下的百花仙子啊!

林总管事的妻子秦氏忙躬身相迎,笑道:“大夫人和大小姐来了,哎呀,大小姐出落得跟个仙子似的,奴婢还以为天仙下凡呢!”

大夫人宠溺的看了桑柔一眼:“美是美,就是xing子还需多练练。”

“母亲。”桑柔挽住大夫人的手,轻轻嗔了句。

天穿地穿、马屁不穿,秦氏见大夫人和大小姐十分欢喜,眼珠子滴溜溜转了一圈,又拍起了第二轮马匹:“大小姐人美,选的丫鬟也出挑。这身装扮出去,便说哪家千金也不为过啊!”

桑柔掩面而笑,睫毛轻轻颤动,溢出华光点点,仿若最艳丽的一朵蔷薇被微风给挠了一下,几欲要落下几滴露珠。

“秦妈妈,那是我二妹桑玥,不是丫鬟。”

秦氏闻言,脊背一阵发凉:天啊,她是招子蒙了猪油吧?居然把二小姐看成了丫鬟!她主动扇了自己一耳刮子,赔了个笑脸,讪讪道:“奴婢秦氏见过二小姐,奴婢有眼无珠,二小姐莫与奴婢一般见识。”

其实怪不得秦氏会认错,往年滕氏从不带庶孙女们过来,加上桑玥今日穿得十分素净,秦氏将她看成一个受宠的丫鬟很正常。桑玥露出一个优的笑:“秦妈妈不必多礼。”

秦氏摸了把冷汗:这二小姐不生气?

紧接着,桑秋、桑丽,大姨娘和九姨娘也纷纷下车了。

当大家看到能与桑柔媲美的九姨娘时,暗自惊诧了一把,老爷真是艳福不浅,得了这么个如花似玉的美娇娘。

庄子里不像定国公府修得那么奢华,一共只有四个院落。滕氏带着桑玄帧、ru母和大姨娘住进一个院子,大夫人和桑柔同住一个院子,桑秋和桑丽一个院子,还剩最后一个院子,便只能桑玥同九姨娘住了。

桑秋想和桑玥住一起,但桑丽死活不同意与姨娘同住,只能委屈桑玥了。桑玥倒是无所谓,反而有些乐见其成,正好她可以趁机套些九姨娘的话。

这一路上,桑柔对桑玥是极其照顾的,嘘寒问暖,还吩咐下人做了不少好吃的糕点,看在下人眼中,皆认为这位大姐待二妹宽厚宠溺。这不,刚用完晚膳,桑柔又登门请她一同去散步。

“二妹,我方才吃的有些多了,想去庄子里转转,消消食,你要一起吗?”

桑柔脸上的表情和蔼可亲,还带着一丝殷殷切切,配上那张秀美绝伦的容颜,任谁都不忍拒绝,何况,她还有个如此尊贵的身份摆在那儿呢?

桑玥淡淡一笑:“好啊。”马上,她面露难色,“不过,这次出门我带的衣物、首饰实在太少,我同大姐一块儿出去,别人又将我看成丫鬟,怎么办?”

桑柔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得意,再看向桑玥同心髻上的两支银钗,摇摇头:“是太素了呢!一点都不像我的妹妹,这个给你。”桑柔自头上取下金钗,给桑玥戴好,“我们走吧!”

桑玥感激地挽住桑柔的胳膊,二人亲密地朝着门外走去。

月光皎洁,流泻千里银辉。

这一回,桑柔带着桑玥走出了庄子,沿着附近的一处荷塘静静漫步。脸上是轻轻浮动的夜风,耳旁是此起彼伏的蝉鸣蛙叫。

眼看离庄子越来越远,桑玥不免有些担忧:“大姐,我们还是早些回去吧,万一大门关了,我们可就进不去了。”

桑柔看了看天色,道:“还早呢,我听说妹妹一向晚睡,再多陪我一会儿吧。至于大门那边,我已经知会了下人,会给我们留门的。”说着,她四下看了看,“乡下的风景就是好,见惯了京城的繁华络绎,偶闻蝉鸣蛙叫,二妹不觉得是一件十分惬意的事吗?”

桑玥只觉得这个大姐一整天都好得有些不正常,她最是喜欢热闹,此刻竟赞赏起这乡土风情了。

“大姐……我们……”

“咦?”桑柔忽然摸上发髻,“二妹,我的花钿不见了。那可是太后娘娘赏的,丢了会杀头的呀!二妹,你快帮我找找。”

桑玥淡淡扫了桑柔一眼,心中冷笑,怎么,要开始算计人了?但面上却露出无比担忧的神情,“那我们一起找找吧!”

桑柔的睫毛颤了数下,急切道:“二妹,你在这边仔细找,我去那边看看。”

桑柔提着裙子,俯下身,边找边往回走,嘴里还嘀咕着:“掉哪儿了呢?”她偶一扭过头发现桑玥并未看向这边,赶紧朝着庄子飞奔而去。

哼!桑玥,真是给点颜色你就开染坊,还真以为我拿你当妹妹?你这个蠢货,还以为你有多精明,原来这么好骗!今晚一过,我看定国公府还有没有你这号人!

桑玥转过身,望着桑柔仓皇而逃的背影,嘴角一勾,她早发现了隐在暗处的人,不就是几个地痞流氓吗?看来,曲修宜的事还没让桑柔长记xing啊。

“哎呀——那是哪家的小姐?生得如花似玉、沉鱼落雁!”

“闭月羞花、倾国倾城!”

桑玥循声回头,只见两名华服男子从树后跳出,正猥琐地朝她走来。

一名男子肥头大耳、肚圆如鼓,另一名男子尖嘴猴腮、骨瘦如柴,尽管穿着上好的蜀锦衣衫,扔遮掩不了他们是歪瓜斜枣的事实。

桑玥冷冷问道:“你们是谁?”

“歪瓜”恬不知耻道:“本少爷坐不改名行不改姓,乃风流倜傥的张……张大寿!”

“斜枣”掸了掸手里的折扇,本想耍帅,却用力过猛将扇子给甩入了荷塘里,他颇有些尴尬,轻咳一声,甩甩头:“李玉峰便是在下。”

桑玥懒得理会这两名登徒浪子,迈步往回走去,经过二人身旁时,却忽而被拦住了去路。

“相逢即是缘,陪陪我们哥俩吧!”

“就是!”

说着,张大寿和李玉峰朝着桑玥扑了过来。桑玥好歹跟着慕容拓学了三个月的骑射,虽无内力,但身法极为灵活,她轻松避过二人的狼爪。张大寿扑空摔了个嘴啃泥,啐了一口,狼爪再次袭来,桑玥一脚踢在他的**上,尔后像泥鳅一般自他臂下滑过,他痛得捂住下面时,桑玥已绕至他另一侧,单腿一扫,将他撂进了荷塘。

“喂……我不会……不会水啊……”张大寿在水里拼命挣扎。

“大哥,你顶住,我先收拾这个jian头!”李玉峰气得捋了捋袖子,面目狰狞道:“今晚就让你瞧瞧小爷我的厉害!”

桑玥冷冷一笑,正欲使用风影戒,一道白色身影从天而降,那么飘然出尘,似踏月而来,手臂一挥将那贼人打晕在地。他的姿势优,不染半分尘埃般,干净利落。微风卷起他的清香,晃入桑玥的鼻尖,却让桑玥反感得想吐!

“桑小姐,没事了。”

又是一个多管闲事的家伙!

桑玥唇角勾起一抹浅笑,如冷月般漾着清辉的眸子噙了一丝似讥似嘲的波光:“上次是堵了巷子,这回是惩治流氓,裴公子还真是无处不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