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荷稍微检查了铁炉子确认无误后,默默付了钱,冷漠的打铁老板,苏荷没再说什么,走出铺子门。

她回到宅子里,将铁炉先放下,然后进了房间,看了康康的伤后,摸了摸它的猴毛,从脸上挤出一个疲惫的微笑,“康康真乖,伤恢复得很好,不久就能痊愈了。”

小猴子的眼睛直视苏荷,前蹄在头上挠了挠,可能是在抓虱子、又像是在欢乐。苏荷看着眼前语言不通的小猴子,无奈地笑了。“你再躺两天,再喝两天药,就可以做回你猴子的本色了。真羡慕你!你先好好休息,我得忙去了。”

苏荷看小猴子没什么大碍,也就放心出去忙活自己的事情。她将晒干的煤炭放了少许于铁炉内,其余留在布袋里,等着明日一起带给赵伯。继而,她开始动手包粽子,‘昨日吃的番薯粥味道倒是不错,山番薯味道果真醇正。明日多挖些回来,做些福建连城特产八大干之一的地瓜干,或许会招村民们的喜爱。’

王香想独自在河边哭喊,却被无赖苏鹏打搅,无奈,满脸泪水的她不便跟他多言。有句话是这么说的,如果看不顺谁,别想着让他从你的眼皮底下消失,你直接从他的眼皮下消失最为直接。王香或许就是这么想的,她懒得理不懂事情的整个经过的苏鹏。

这么大个村子,王香在心里苦苦寻求可被安慰的人儿,想来想去,除了沈芝,竟然没了。她擦掉眼泪,心里委屈地去找沈芝。反正此时,她是不会想踏进自家门半步了。

“香儿……”哪怕王香长得多么瞎眼,她也不会喜欢上叫唤声如同鬼叫声的慕俊才

王香装作没听见,双眼红通通,完全不把他放在眼里。

慕俊才不罢休,跟在她屁股后头。王香走两步,他走四步。

“香儿,这到底是发生什么事儿了?你不是说不会不理我的吗?”

王香停住脚步,穆俊才刹车不及时,猛撞向王香。王香下意识躲开,慕俊才来了个狗刨食。

‘哎呦……’穆俊才的哀叫声胜似猪叫声。

新换的随从连忙上前,手忙脚乱把慕俊才从地上捡起,帮他拍掉身上的灰尘。

王香懒得留下看他的丑样,在他不注意的闲空夫,快步走离他的视线。

“毛手毛脚的,都给我滚开,我的香儿……”

穆俊才看着王香离去的背影,恨自己不争气,狠狠拍开两个随从停留在他身上的狗爪子。“哎呦……你们干什么吃的?还不快扶着我?”

自从家里来了头小野猪,沈芝的生活就变得多彩。只要一有闲空,她就站在猪圈门边,跟小野猪玩猜字游戏。因为他们互不通彼此的语言。

“沈芝妹子在吗?”王香站在门外,轻轻叫唤沈芝,她怕吵了吕氏。因为门没锁,王香没等沈芝回应,就先进了门槛。

“什么时候买的猪?为何我不知?”沈家发生这么大的事儿,她居然不知道。可想而知,她有多久没进来这间屋子?

沈芝把食指放在唇间,‘嘘’了一声后,带着王香往外走。

“家里哪里能有那闲钱买猪?这是大哥上山时候抓回来的,想说养段日子,让它成家猪。”沈芝一脸的笑意。

‘没想到我的良子哥这么能干,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

王香得知后,兴奋劲不亚于沈芝,脸上的哀愁早已飞向天边

。她托着腮,“良子哥真能干。我家至今也才养得起兔子,至于猪,那是天大的难事儿。良子哥还能在山上抓回来,真是勇敢。他应该没受伤吧?”

她突然想到沈良单身匹马上山,对象还是野性十足的野猪,不禁为其揪心。

沈芝摇了摇头,“看上去倒是没事儿。那天见到小野猪,听大哥说要将其养大成老母猪,再生出一窝小猪崽,卖好多钱,给娘亲治病。因此,芝儿兴奋过头了,竟然忘记大哥身上到底受伤了没。”

王香脸上的忧伤未退,眼睛里噙满了红血丝,对沈良的担忧更上一层,“芝儿妹子,我明儿会给良子哥抓些伤药过来,你熬些让他喝。”

“阿香姐,就不需劳烦你了,这些我能做的。我稍晚些上药铺抓些,晚上熬给大哥喝。”沈芝的小心脏突然就不能轻易安静下来。

“今后还是让良子哥少上山才好,荒山上,猛兽自然多。别的不怕,怕就怕良子哥空有一身力气却抵不过一些毒性类东西。上山砍些柴也就当算件了不起的大事儿,卖柴木、做零工、种庄稼,理应就够了。可别尽往野山上去,走得多,总会碰上不该碰的。芝儿妹子,定要提醒良子哥才是。”说着,王香的心竟为此刻在山上的沈良吊着。

沈芝自觉照顾沈良不周,被王香指点后,狠狠地点了点头,眉头微皱,可能是担心此刻正在山上寻食的沈良。“阿香姐,芝儿会劝他少上点山的。”

她睁大眼睛,望着王香。

“你的眼睛为何那样红?哭了吗?”

“不提也罢。”王香无奈地叹了口气,“今儿算是把我娘亲惹急了,我是耍了性子,跟她闹上了。”

沈芝摸不着头脑,“阿香姐,到底是何事?闹成这般严重?”

王香无奈地摇了摇头,一副无辜的样子,描述道,“今儿路上碰上有钱人家,跟她的轿子撞上了。本来是想一走了之的,却被她的仆从恶言辱骂,我一气之下,便骂了她们。待到怒气稍微好转,我便不再计较。没想到,待我回到家,却见她们在家中守候,跟家母告状。芝儿,这种时候,我如何受得了?我更是耍了脾气,我娘亲却在旁白眼瞧我。完了还打骂我。我实在气不过,就跑了出来。”

王香话音刚落,沈芝便一副同情的眼神,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微怒的王香

“令堂为何是非不分?”

王香下意识地摇了摇头,她怕自尊心强的沈芝以为王香瞧不起沈家,也就不再解释太多,“难过的事儿,就休提了,倒是让我越想越不是味儿。”

“阿香姐……”

“倒也没什么,她就是嫌我待客不周。”王香朝沈芝勉强笑了笑,“芝儿妹子,那是什么?良子哥做的吗?”沈良手上功夫好,王香是知道的。

沈芝从凳子上下来,跑到沈良连夜赶出的小木瓶边,并将纸花从其内抽出,笑着跑了回来,“阿香姐,是不是很好看?芝儿很喜欢呢。大哥看芝儿喜欢,就做了一个小花瓶。”

王香接过沈芝递上来的纸花,爱不释手,咧嘴笑称道,“的确很好看,看上去程序倒是复杂。真不知道良子哥竟能有这番手艺。”

沈芝静静地摇了摇头,“阿香姐,这是她送来的。”沈芝对苏荷的称谓从‘那个女的’到‘她’已经算是一次飞跃。

王香玩弄纸花的手愣住,太不可思议又担忧地望着沈芝,“阿荷?”

沈芝点了点头,“那天,她送吃过来的那天,把这朵花插在竹篮边。”

‘阿荷这丫头,脑子倒不傻,竟然想到从沈芝身上下手。倒是要逼我全力进攻。’

她扔下手中的纸花,拉起沈芝的手,面色紧张,语重心长道,“芝儿妹子,你不过就是帮她骂退众人罢了,她竟为此小事儿花费心机,处处讨好你,此间必有炸。”

王香的话音刚落,沈芝就傻眼了,今早王香不是才说苏荷背地里耍阴谋的诡计被她消除的吗?“此话怎解?”

“芝儿妹子,你想啊,她现在孤身一人,村子里关于她的骂声到处可闻。她的事儿算是闹得满城风雨了。这样不利的形势下,她一个弱女子当然就需要寻找替死鬼。”

沈芝的神情被王香的话吓呆了,竟有些害怕,“她兴许会做得出来,她是恶毒的女人

。”

沈芝说话的闲档,目光犀利地望着不远处的纸玫瑰。

“芝儿妹子,凡事多个心眼自然好,可别上了贼船,还谢人家。”王香千叮咛万嘱咐,脸上的神情由阴云转为晴天。

沈芝听来觉着也挺有道理的,便起身将纸花扔回花瓶中,不再理会,“阿香姐,芝儿以后会当心的。”

苏小妹被苏荷吓跑后,苏鹏觉得有些过意不去,本就是他提出要为苏小妹要回一半的田地,却闹成这般。他在屋里来回走动,从腰间取出仅剩的钱,数来数去,也就五个数儿,他哪好意思上赌庄?

田地被苏小妹折腾得不像样,江氏便买了些种子,抬了锄头,下田地。

苏鹏无奈之下,硬着头皮找上苏小妹的旧屋。

只是不管他如何喊,都没人应他。‘难不成全家饿死在里面?’还来不及多想,苏鹏便跑了进去,只是里面空空如也,更不用说人了。

“上哪去了?上街行乞?”苏鹏站在屋内,喃喃自语,一脸的疑虑。

苏小妹捡起脚下一颗石子,往苏鹏背后扔,“阿鹏,算你还有点良心,知道上门瞧瞧。是想瞧瞧我们是不是饿死了?要替我们收尸吗?”

苏鹏转身,就看见苏小妹换过一身装束,不再如乞丐,“你……”

“我什么我?我不那么做,你们会同情我?会把田地给我?”苏小妹冷哼道,“到底还是我太傻,竟然相信你们的善心。不管我如何求,如何假装,你们竟然无动于衷。哼,要不是你妹妹,我想,我是不会罢休的。”

苏鹏面部表情有些狰狞,他居然被骗了,“竟然日子都过得甚好,为何还惦记那些田地?”

“我也没办法。你姑丈,哦,对了,现在已经算不上你姑丈了,是我相公。他做生意,亏了,急需一笔钱盈利。大哥那我是不会上门求了,他简直就是狼狗,无情无义。走投无路下,才记起你们家那些田地。我想将其卖掉,或许能换回好些钱,待到相公生意回转,要是我心情好,兴许会赏你们大笔的钱。只是你娘亲太过韧性

。”苏小妹步步为营,却失在苏荷身上,她有些郁闷。

“那为何阿荷来了,你就走了?你不是誓死要夺回那些田地的吗?”

苏小妹冷哼道,“相比于不干不净的魂魄,我宁愿选择丢弃田地。在这个村子里,谁不知道苏荷那丫头惹不得?”

苏鹏傻了,到底还是有血有肉之人,竟安排这样一出,真真亮瞎他的双眼,“那如今呢?”

“如今?就是你现在所见。我们都好好的,没有被饿死。”苏小妹往前走动几步,面带微笑,“那天,我被苏荷吓跑之后,就气喘吁吁跑回这里,将三个孩子一并带走。回到我相公身边。他才高兴地告诉我,生意上的事情解决了,我们又可以过上有钱人儿的日子。这样说来,倒是要多谢苏荷那丫头了。”

“多谢?为何?也不是她暗中帮的你。”

苏小妹冷笑道,“要不是她及时到来,把我吓跑,我兴许会再对你们纠缠不清,就不会想到早点离开,也就不会更早得知生活得到了逆转。”

苏鹏两手一摊,无力,“为了那几个破钱,你们不惜一切代价?”

“这一生,为了一口气,谁不是这样?孩子,你虽然无赖,只是内心还太纯真,看起来就只适合过穷苦人家的生活。”

苏小妹冷笑着走出屋外,“我就知道你会来,所以顺道过来帮你那笨脑袋理清整件事儿的来龙去脉。不需要多谢我。”

苏鹏望着苏小妹的背影,自嘲不已。

苏荷包好了粽子,下了锅,稍微清理了一番后,进了屋,给自己梳理一番后,去找沈良,为小木柜的事儿。

“阿荷?!”吕氏刚醒过来,沈芝便进房照看。王香听得苏荷的叫声后,走了出来,脸上尴尬的神情在苏荷看来竟是那样讽刺。

“阿香,沈良大哥在吗?”苏荷笑对王香,柔声问道。

王香脸上更是诧异,勉强撑出一个像是欢迎的笑,“良子哥他不在,你……找他何事?我可以代劳。”

苏荷淡淡笑了笑,“没事儿,待他回来,我再来

。先告辞。”说完,欲转身离开。

“阿荷,等等。”王香对着苏荷的背影,喊住了她的脚步,“我有事儿要跟你当面儿说。”

苏荷返身,笑语,“阿香姑娘,有事儿但说无妨。”

王香双手相互揉搓着,皮笑肉不笑,紧张问道,“你是不是想回头跟良子哥好?”

苏荷听了,不出她所料,终究还是被误会了。她摇了摇头,“俗语称好马不吃回头草。再者,我跟沈良大哥已经断了应有的缘分。我此行也就是过来找沈良大哥帮忙做衣柜罢了。我对他,从未有过非分之想,你大可不必担心。”

或许是苏荷说得太过绝情,又或许是苏荷无所谓的态度惊动了沈芝,她放下手中的木杯,三步并作两步走到门边,挡在王香之前,“你这算是人话吗?枉我大哥平日那么关照你。上山打了只野猪回来,他还想着给你送了些。芝儿狠心待你,大哥每次都能因为你教训我良久。自从你住进荒宅子头,他处处为你担忧。你竟然说出这样无情无义之话,到底是恶毒的女人。”

沈芝话音刚落,不止苏荷,连在沈芝身后的王香也傻了。

“不好意思,家里有事儿,就先告辞了。”苏荷还没等沈芝和王香反应过来,便匆匆离去。‘隐形的翅膀,是他吗?’

“芝儿妹子,你为何要跟她说这些?这不是在给她机会吗?”王香责怪道。

沈芝小脑袋歪向王香,委屈,“阿香姐,她那番言辞,如何对得起大哥那片苦心?芝儿要是不说,她永远都以为我们沈家愧对她。”

王香不爽,今后苏荷跟沈良不就有很多机会见面了吗?“芝儿妹子,话是这样说没错,但是,你往坏处想,你说的这些话明明就是给她活路,给她希望。”王香焦虑地抓着衣袖口,眼中带恨,“良子哥答应要帮阿荷做衣柜了吗?”

沈芝点了点头,似乎意识到自己说话太过心直口快了,倒是引起苏荷的误会,没准真如王香所说,她就吃上回头草了。

“芝儿妹子,你也不希望阿荷再回到这个家扰乱你们平静的日子吧?”王香拉过沈芝的小手,放在手心,轻轻拍了拍手背

沈芝只是仰头,真诚地望着王香,点了点头,没出声。

“良子哥帮阿荷做衣柜的期间,你得想法子,不要让他们走得太近,也不能让他们单独相处。”王香眼睛闪烁,脸上的肌肉因为过分担心而轻微抖动,“芝儿妹子,之前吃过的苦,可别再吃第二次了,不值得。”

沈芝的眼神里泛着不可原谅,甚至做好不被苏荷钻空子的准备,“阿香姐,芝儿知道怎么做了。”

王香也只是笑笑,过多的担忧,在心里。

穆俊才吃了王香的闭门羹后,上了药铺看了门牙,着地太猛,竟碎了半颗。

“哎呦,梁大夫,它还能长回去吗?”穆俊才摸着嘴巴,一阵哀叫。

梁大夫见穆俊才的疼样,笑了,“或许只能等到老了,牙齿掉光光的时候,就无需再计较它会不会长回去了。”

穆俊才对梁大夫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后,走出药铺,狠狠吐了口唾沫,“没用的大夫。”

两个随从紧跟其后、小心安慰道,“少爷,这样也好,显得独特,说不定王香姑娘还能因为这颗门牙多看您一眼呢。你说是不是?”

穆俊才转念一想,倒也有道理,“姑且再信你们一回。”因为大门牙缺了一角,说话竟然显得有些不适,“先上香儿家探探去。”

郑氏懊恼地坐在方桌前,垂头丧气,似乎一切都不如她所想。

慕俊才在门边望着一副绝望样的郑氏,面带微笑招呼道,“伯母……”

粗犷无比的叫声,如同来者宽大的体型。“慕公子?!”

“伯母,正是在下。”他走上前,让两个随从留在门边看守。“为何一副愁容?香儿呢?”

“不是不让你跟香儿往来?不是觉得我的香儿配不上你?不是觉得我的香儿没福气?你还来招惹她干啥?”郑氏恨自己,恨王香,恨所有打破她美好富贵梦的人

穆俊才听得可是一头雾水,“伯母,您话里的意思何解?我怎么听不懂?我待香儿可是一心一意,喜欢她都还来不及,怎么会嫌弃她呢?”

郑氏站起身,都能高出慕俊才半个头,“你不嫌弃,未必就代表所有人都不嫌弃。我们家是穷,是赶不上你们的日子,但是,穷人自有尊严。如果你真想对香儿好,你就应该全心全意,不带杂念对她好,保护她。而不是让周围人干涉,这样只会让我们觉得羞耻、难堪。”

“是不是家母上门说了不该说的话?”郑氏转身想回房,穆俊才在其背后小心翼翼地问道。

郑氏没有直接回答,“慕公子,招待不周,多有得罪,你先请回吧。”说完,她扭头回房,心疲力尽。

郑氏的背影,穆俊才看在眼里,愁在心头。他没多想,转身,带走两个不明不白的随从,愤恨离去。

苏荷走在回去的小道上,慢悠悠,心怀事儿。天突然就下起了小雨,灰蒙蒙,像极她此时的复杂情绪。‘原来,一直在暗中助我一臂之力的隐形翅膀就在身边,那么近,又那么远。’苏荷的内心百感交集。

山鸡走进沈良布的网中,爪子被网钩住,动弹不得,嘴上叫声不断。后来跟上的山鸡,边叫边上前。待到一个适当的距离,沈良将背上的竹篮往前扣,将剩下的山鸡全盘扣入竹篮。他数了数,竟有五只,还有三只小鸡崽。

穆俊才摔门而入,一脸的愤怒,对视罗氏。

“娘,你去找过香儿了?是你逼她离俊儿远些?”穆俊才一副不容质疑的样子,敌对罗氏,激动地星沫子乱溅。

罗氏不急不慢端起桌上的茶杯,轻轻吹了吹后,抿上一小口。看起来倒像一切都与她无关,“俊儿,多大点事儿,倒是弄得满屋吵闹闹的。”

“是娘亲口答应说要帮俊儿安排婚事的,可现在,却暗中做些见不得人的事儿,让我的香儿跟我反目。您到底还让不让俊儿好过了?”

慕俊才每日每夜想着王香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的模样,便是一阵懊恼。好不容易他和王香的关系有了突破性的发展,罗氏却在背后插上一块模糊不清的匕首,刺得他血肉模糊

“俊儿,娘亲花尽心思,自然是想你过得更好。王香那野丫头,家境贫寒,跟你门不当户不对的也就罢了。脾性竟然也如此暴躁,这样的儿媳妇,我如何忍心把你交给她?”罗氏依然一如既往的淡定,没把满脸挣扎的慕俊才放在眼里。

穆俊才怒了,“娘,您总是说这些话语搪塞俊儿,俊儿听够了!俊儿要自己筹备婚事,不让娘亲插手。”

稳如泰山的罗氏,终究被穆俊才此番言语震惊,她站起身,走到慕俊才面前,狠狠赏了他一巴掌,“混账东西,竟然这么跟为娘说话。我说过,你要找的媳妇,必须能过我的眼,不然休想踏进慕家门。娘亲做这么些,还不是为你好?”

穆俊才冷眼望穿罗氏,一阵怨念。

“我不在家,倒是把家翻了个底朝天,你倒是厉害。”慕世永刚巧回来,碰上眼前一幕,指着罗氏的鼻子,大声呵斥道,“到底没把我当放眼里,竟背着我,对俊儿大打出手。这是要闹哪样?”

慕世永归来,站在慕俊才一边,自然给慕俊才撑足了底气。

“爹,娘亲是十恶不赦的坏人,俊儿求爹为俊儿做主啊。”

慕世永的加入,形势完全对罗氏不利。她卸下脸上原有的愤怒,压低声音,娇声道,“老爷,我做的这些出发点当然是为俊儿好,您应该能理解才是。”

慕世永甩了甩袖摆,坐在木椅上,“打他是为他好?我看你巴不得家里不得安宁,总找些事儿搞得家里鸡飞狗跳的。”

罗氏帮他沏了杯茶,皮笑肉不笑,“老爷,借我十胆也不敢这么做啊。那我不是自讨苦吃了吗?”

“爹,我要娶媳妇,娶村里的王香姑娘回家。”慕俊才走上前,拉着慕世永的手,撒娇不断。

“哈哈……我的俊儿终究还是长大了。知道要成家?不过,这王香姑娘是何方幸运儿?竟被我的俊儿收入心囊?”慕世永眉开眼笑,望着慕俊才的饥渴,男人的本性啊!

村子虽然不大,但是人也挺多的。再说慕世永经常出入镇子忙活、做生意,对于村子里的人们自然没熟透

“爹,王香姑娘是咱们村子里的花儿,貌美如花……”慕俊才乐呵道。

慕俊才还想接着说点什么夸赞王香,罗氏打断了他,“老爷,我去见过王香姑娘了,样貌也就如此。跟镇子上的女孩儿比,那真是一个天一个地,没法儿比。她的脾性就如山中母老虎,惹不得,难制服。”

慕俊才恶狠狠的目光定在罗氏身上,他从来没有这么恨过他母亲,“爹,她是在羡慕嫉妒王香姑娘的美貌。别听她胡言乱语,香儿可温柔了,我就是喜欢她。”

慕世永哭笑不得,他将右手搭在茶几上,笑道,“俊儿,爹不听你娘亲的。爹找个闲空,亲自上门拜访王香姑娘,如果真合适,就给俊儿亲自办理婚事儿。必定风风光光。”

“老爷……”罗氏在一旁干焦急,只是慕世永风华正茂,红眼的女人多得去。她要是真得罪了他,他一气之下离家出走。而后,带回娇妻,一纸休书赶她出门。那时候,她往哪儿哭去?

慕世永摆了摆手,“话已至此,无需再商量。”

“爹,您可得睁大眼睛瞧清楚了,可别跟娘亲一个样,胡乱下结论,倒是误了俊儿的以后。”

沈良将山鸡的脚用草绳捆绑,放入背篓,并在背篓面上用草绳搭了网状的防御层,防止山鸡出逃。

对着竹篓里的五只山鸡,沈良会心一笑,“今日上山早,还是让我抓着你们了。阿荷算是有伴儿了。”

他背起竹篓,很重,压在他的肩上。

他笑着砍了些柴火,匆匆下山。

王香在屋外的小溪边帮忙沈芝洗菜,她现在肯定是还不想回家面对郑氏的。很大一方面,也是想赖着,等沈良归来,见上一面。算来算去,也已经好久没见了。

‘阿荷腹中孩子,应该是没了吧?’

王香正入思绪,沈良的脚步声临近,欢叫声不由入耳。

“芝儿……。大哥今儿总算抓着山鸡了

。”

沈芝听得,立马扔下手中洗到一半的菜,向沈良狂奔而去。“大哥,芝儿来了。”

王香的激动不比沈芝来得差,她同样甩下手中湿润的菜,不顾形象跑在沈芝后头,看着沈良高大威武的身影,忍不住绯红脸蛋,温柔地笑了。

“跑慢些,看你气喘得。”沈良笑着责怪气喘吁吁的沈芝。

沈芝帮沈良将背上的竹篓轻轻拿下,“大哥,这几日运气真是好。不是小野猪,就是小山鸡。都好可爱。”

沈良脸上荡漾持久不去的笑容,他将背篓面上的草绳拆下,将被绑了双脚,双翅‘扑哧扑哧’响的山鸡小心抓了出来。“芝儿,今后家里就热闹了。”

王香在沈良身旁停下脚步,休息了片刻,他竟然没有注意到她。她收敛脸上自作多情的笑,轻唤道,“良子哥,你真是厉害。”

沈良这才将目光从山鸡挪向王香尴尬的脸庞,“原来阿香也在这呢。”说完,将脸转向沈芝,“小心些,它的爪子可会挠人了,长嘴巴也爱蜇人。”

沈芝面带喜庆,将山鸡从背篓抓到地上,‘扑哧扑哧’的翅膀乱舞,激起阵阵灰尘。“大哥,它好不听话,要怎么养它?要是就这么放养,它可能就要跑掉了。”

‘咯咯……’一阵叫声,似乎在求救。

“芝儿,去拿些布条,大哥将它们的脚再绑一绑。待到晚上,大哥连夜做两个鸡笼,便可以放在里头先养一段日子,待到它们都熟悉环境,习惯了这里的生活,再放它们自由。”沈良两只手控制了山鸡活蹦乱跳求生的本能。

“大哥,只编造一个大鸡笼不就成了吗?为何还要弄两个呢?”沈芝站起身,疑惑。

沈良朝沈芝笑了笑,不隐藏内心的活跃,“给阿荷送去两只,她一个人,该多寂寞。”

沈芝傻了,沈良看着呆望的她,忙催促道,“芝儿,赶紧上屋里先弄些布条出来,不然山鸡真就要飞走了。”

沈芝来不及多问,匆匆赶了进屋。

站在一旁的王香,望着一脸欣喜的沈良,难以置信地摇摇头,“良子哥……”叫声有些生涩,甚至是苦涩

沈良抬起头,微微看着王香,脸色不大好。“阿香,是不是身子不舒服?为何脸色如此难看?”

王香直盯着沈良那俊朗而黝黑的脸庞,眼泪不由得啪嗒落下。

沈良被王香的举动吓得不知所措,脸上浮现无可奈何的担忧。“……”

沈良一边顾着山鸡,一边望着不知其哭泣原由的王香,不知所措。

“大哥,芝儿把布条拿来了。”沈芝手抓大把小布条,从屋里跑了出来。

“芝儿,你阿香姐应是身子不舒服,赶紧扶她进去休息。布条先给大哥。”沈良连忙让沈芝陪同王香,不然她还真见不得女人哭。

只是王香站在那,任沈芝怎么拉扯,她都不移动脚跟。

“大哥,阿香姐她不走,就只是看着你,拼命哭。山鸡由芝儿来,你去看看吧。”

沈良正绑到第三只小山鸡的时候,沈芝跑到沈良身旁,无可奈何。

“芝儿,那要小心些。可别让它跑掉了。”沈良叮嘱完后,起身走到王香面前,声音柔和道,“阿香姑娘,是身子不舒服吗?”

王香只顾流眼泪,没闲暇出声,只是摇了摇头,而后掉头跑开。‘原来他心里一直都想着阿荷。’

沈良看着王香跑着离去的背影,莫名其妙,“芝儿,阿香姑娘这是怎么了?”

沈芝正准备回答沈良,一个不留神,其中一只野性较强的山鸡竟逃脱缰绳,爪子在沈芝手臂上狠狠滑过,鲜血瞬间流出。翅膀‘扑哧扑哧’,似乎在展示它的神武。

沈良急忙蹲下身子,从衣裳上扯下一块衣角,稍微帮沈芝包扎了伤口,以免感染或是流失更多的血。“芝儿,会很疼吗?”沈良望着沈芝紧蹙的双眉,强忍出来的笑,看着有些心酸。

“大哥,芝儿没事呢

。赶紧先去把那只山鸡抓回来,不然得跑远了。”沈芝的手臂突然受伤,山鸡跑了,沈良自然将王香无缘无故哭着离去抛向了脑后。

“手臂先不要乱动,在这等大哥将山鸡擒拿归案,给芝儿解这口恶气。”沈良从翅膀下稳抓山鸡,将其通通先放入竹篮。以免对沈芝再造成不必要的伤害,他往竹篮上加盖了木板,“芝儿,在这守着,大哥很快就回来。”

沈芝点了点头,看着手臂上,无奈地挤出一个笑脸,“大哥,得小心些,别轻敌了。实在抓不着,就放了它一条生路吧。”

沈良点了点头,“芝儿,上米库拿些稻谷出来。”随后小心跟在山鸡不远处,等待时机跟山鸡来个措手不及。

王香跑远了,便不跑了。她漫步走着,没再哭了。她向后望了望,她希望看到的身影不在。‘终归还是我太自作聪明了。’

“王大美人,这些日子,跟你总能碰在一块,你说是不是缘分?”苏鹏咧嘴,从狗嘴里吐出像样的狗牙。

王香玩弄发梢,沉浸于自己的悲伤,对苏鹏的在场完全过滤。

“那不是沈良吗?”见王香毫无反应,苏鹏故意喊道。

王香真就朝着身后,欣喜若狂,只是,在完全转脸却没见着沈良的身影后,她脸上的神情瞬间转为愤恨。

“苏大鹏,很好玩是吗?这跟无赖又有何区别?简直就是无药可救。”说完,甩头走人,不留情面。

“王大美人,你这算什么态度?我怎么就无药可救了?回来把话说清楚。”苏鹏指着王香的背影,碎碎念。‘每个人都疯了,太不正常。’

夜幕降临,吃好了晚饭,沈良便坐在夜空下编织鸡笼。脸上依然欣喜不断,或许是想到了苏荷。

“大哥……”沈芝走近,唤他好几声,他无动于衷。她推了推他的肩膀,“大哥,想什么呢?如此入神,芝儿唤你好几声了呢。”

“芝儿,阿荷今日可有上门找过大哥?她不是要大哥帮忙做衣柜的吗?”沈良匆匆抬起头,望了望沈芝手臂上的伤口,而后又低头忙于鸡笼

“大哥,小不点吃饱了,鸡也喂它吃了些,只不过,它们胃口小了些,兴许是还不习惯。还有,芝儿不要大哥经常往山上跑了,山上危险。”沈芝直接跨越了沈良的问题,跳跃性转移话题。

沈良只是淡淡一瞥,笑道,“芝儿,住在村里,烧的是柴木,喝的是山水,吃的是山肉,如何不往山上跑?你就放心吧,大哥厉害着呢,跑了好几趟的山,一点事儿都没有。”

沈芝拉着沈良强有力的手臂,说不尽的担忧,“我知道大哥厉害,只是山上野兽那么多,芝儿怕它们……”

沈良无奈地摇了摇头,或许、沈芝只是害怕失去吧,“芝儿,大哥会保护自己的。对了,阿荷没上门找大哥吗?不想做衣柜了吗?”

沈芝站起身,面对沈良,各种不明白,“大哥,为何现在你口中左一句阿荷,右一句阿荷?你曾经可不是这样的。还有,今日阿香姐跑开,那也是因为你太当阿荷一回事儿了,竟把阿香姐晾在一旁。”

沈良听着更觉奇怪,编织鸡笼的手不由放慢了,“芝儿,阿香姑娘应该是身子不舒服,怕我们担心罢了。”

“大哥,难道你就感觉不出来阿香姐喜欢你?”沈芝歪着小脑袋,干着急。

“芝儿,大哥这样的情况,怎能配得上阿香姑娘,你那小脑袋就别尽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了。”沈良刚听到的时候诧异了一阵,之后倒显得淡定。

沈芝无奈,对着能力无限,却像跟木头的沈良,她竟无言以对,“大哥,阿香姐挺好的。你就不必再一直为那个女的担心了,她过得甚好。怕是担心多了,倒是哪天被她陷害了也不知情。”

沈良脸上的喜悦渐行渐远,面对沈芝的话语,沈良的内心有过些许的挣扎,“芝儿,大哥不是跟你说过,不能把一个人尽往坏处想。阿荷现在不是挺好的吗?”

“大哥,芝儿希望你不要帮她做衣柜,这钱我们不赚了,好吗?”沈芝的眼眶都噙满了泪花,她怕。

沈良望着沈芝夸张的言语和表情,惊呆了。“芝儿,就权当是大哥在帮芝儿弥补疏忽。自责过后,或许大哥会离她远些。你说这样好吗?”沈良不时安慰自己,他对她的思念和暗中相助,完全是为沈芝弥补疏忽

沈芝点了点头,善良的沈良却是在替她自责,苏荷当初差点昏迷不醒是她亲手所为,她又有何理由拒绝?

苏荷吃好了晚饭,抱着康康走出宅门,在一块大石头上坐定。

她仰望星空,康康学着仰望星空。

她笑了,康康也龇牙咧嘴笑了。

她脸色突然大变,若有所思,康康便难过了。

“康康,你说我现在要怎么办才好?去找他不是,他也不来找我。我的衣柜,想来是泡汤了。”

苏荷望着康康尖嘴猴腮,似乎它可以为她解难。

康康目不转睛望着她,发出的声音,她听不懂。

“天下之大,真是无奇不有。他不是应该恨我的吗?为何暗中帮助我?”

苏荷望着闪烁的颗颗星,内心如波涛汹涌,反复不息。

康康静静地躺在苏荷的怀中,慢慢入睡……

“我以为……。我可以不把这里的任何人当回事儿,过自己简单的小日子,青山绿水……”

王香在外边溜达了好些时间。郑氏站在门外焦急观望,正急着拉上王如浩出门寻找。却见王香懒散地走进她的视线。

“香儿,你这是往哪去了?害娘亲担心。”郑氏跑上前,拉上她的手,关切不断。

王香似乎是累了,语气低沉,“娘,香儿好着呢,没事儿。咱进屋吧。”

她多想这个世界,能不那么压抑!

布满星星的夜空下,慕俊才在想王香,王香在想沈良,沈良在想苏荷,苏荷在想沈良,苏鹏在想钱……只是想。

又是一日美好。一夜未眠,因为沈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