驸马虽然身为皇族一员,身份显赫,可如今国难当头,况且姐夫向来不曾受到重用,在朝中,提起他的名讳来,只怕多少人都得思量片刻,才能想起他。为这样一个人举行国葬,大臣们自然有意见。

可我仍然“一意孤行”,请示父皇,得到“自行决定”的回复后,我下了命令。姐夫于我有教导之恩,姐姐又是我一生中最重要的女人之一,于公于私,我都应该这样做。

驸马的葬礼极尽哀荣,在我的授意之下,满朝文武,不论品阶大小,尽数出席。就连近ri来不常露面的绣衣使大总管刘义,也身着素服前来。

身为皇族一员,姐夫自然有资格陪葬皇陵。他的墓穴是我命人ri夜赶工完成的。现在,满朝文武列于身后,众人大气也不敢喘,低头不语。

我望着姐夫孤独的坟墓,看看身边暗暗啜泣的姐姐,心中百感交集,长叹一声,叫小三子捧过祭文来。

祭文是我亲笔所写,称颂姐夫功绩,感怀他一生为国为民所做的贡献。每念一句,我心中的痛楚便加深一分,终于,我还是念不下去了。姐夫的一生,都在郁郁寡欢中度过,纵使他有经天纬地之材,扭转乾坤之能,可终究英雄无用武之地。何等的悲哀。

“王爷,节哀。”一边的小三子轻声提醒了一句。

我这才从痛苦的思绪中回过神来,把祭文一合,递到他手里,来到了姐姐面前。一身素服的姐姐满面悲戚,有什么比失去至爱更让人心碎呢。

“姐姐,本王……”一开口,我才发现,自负能言善辩的我,此时竟不知如何说起。人原来是如此的无助,面对生离死别,我们竟然是如此的无奈。

姐姐比我想像中要坚强得多,虽则她的双眼已经哭得通红,整个人看起来憔悴不堪。可这时见我如此模样,竟然强忍着泪水,小声安慰道:“漠然,你姐泉下有知,看到你对他如此礼遇,想来也可以含笑了。未亡人替他谢谢你。”说完,身体前倾,就要拜倒。

我如何敢受姐姐大礼,慌忙扶住。姐弟二人相视良久,半晌无语。

忽然一阵寒风吹过,姐姐瘦弱的身子瑟瑟发抖。我回头望了一眼寒风中孤独的坟墓,心中阵阵惆怅……

姐夫去世的悲痛,很快便被繁杂的政务给冲淡了。自我摄政以来,国家事务,不论大小,皆要由我裁夺,国家又处在多事之秋,各地的奏章如雪片般向京城飞来。长江以南各州发生瘟疫,百姓病死饿死的不计其数,大批灾民背景离乡,外出逃灾。

各州县长官向朝庭求救,乞求速拨赈灾专款。可国库早已空虚,让我拿什么去救百姓?

深夜,窗外一片漆黑,我独自立于窗前,望着那无边的黑幕。好像灵魂已经被掏空,脑中一片空白。

百姓有句俗话,不当家不知柴米贵,看来此话不假。以前做闲王时,不觉当政者有什么困难的地方,真到自己当家作主的时候,才知道个中的苦楚。眼下突厥大军犯境,虽然已经派出御史刘玉周任钦差大臣,携军饷前往西北,可我心里明白,那是抵挡不了多久的。

国内又是灾荒连年,赋税无从收起,老百姓流离失所,苦不堪言。而为官之人,不思为国尽忠,为民请命,贪赃枉法,中饱私囊者比比皆是。

够了,够了,再想下去,我的头都快裂开了。

细微的脚步声在我身后响起,一件披风披在了我的肩膀上,不用看也知道,是玉儿。

“王爷,天凉,小心风寒。”玉儿轻声提醒道。

我微微叹了口气,胸口似积压着一口闷气,憋得我难受。

“玉儿,你说本王应该怎么办?”我突然转身问道。玉儿似乎对这个问题有些错愕,半晌没有回过神来。是啊,国家大事,怎么能问一个妇道人家呢?

玉儿脸上的神情突然有了变化,微微一笑,伸手拂着我被寒风吹乱的头发。

“王爷,玉儿是女流之辈,不懂国家大事。可妾想,治国和治家有着一样的道理。妾自与王爷成婚,入主忠武王府以来,这王府上上下下,都要我来管理。

这忠武王府如今一片和睦,究其原因,不外乎上下一心四个字。国家应该也是一样,如今朝庭内忧外患,困难重重。但妾始终相信一句话,办法总比困难多吧。只要举国一心,任何困难皆不足虑。”

我一直很认真的听着,玉儿所讲的话,虽然朴素,却也不无道理。不过,举国一心四个字,说出来容易,做起来,难。且不说突厥大军压境,国内人心惶惶,也不说各地灾荒连年,民不聊生。

单说朝中的局势,已经够让人忧心了。虽然太子被软禁,绣衣使衙门被围困,但刘义还在。这阉人一天不除,我一天不得安宁。绣衣使经他苦心经营多年,势力盘根错节,要想一举铲除已属不易,更何况我还想收为己用。

退一万步说,太子被废,刘义被杀。可朝内还有手握重兵的晋江王,朝外还有江南大营的镇南王,对朝中虎视眈眈,呵呵,老天爷给我李漠然设置的障碍,实在是太多了。

一阵猛烈的寒风扑面吹来,寒风之中,夹杂着奇怪的吼声。似虎非虎,听起来让人顿觉毛骨悚然。我王府之上并未圈养任何野兽,何来的吼声?

“玉儿,这是……”我皱了皱眉头,向玉儿问道。

玉儿向着后院的方向看了看,回答道:“好像是和奴赞普送给王爷的那头苍倪犬,这些ri子一直吼叫不止,不肯进食,怕是思念故土。”她这一说,我倒想起来了,那ri校场之上,这畜生的勇猛剽悍让我印象深刻。

“走,去看看!”我微微一笑,大声说道。玉儿却是面露难sè,我一看就明白了,到底是女人,对如此猛兽多少有些害怕。当下倒也不勉强她,嘱咐她早些休息之后,叫上小三子,径直往后院走去。

王府后院之中,住着张剑飞等江湖豪侠,想来有些ri子没见到他们了,正待顺路去打声招呼,没还走到厢房,就听见鲁有为那震天的嗓门:“娘的,那畜生早也叫,晚也叫,明儿跟王爷说一声,把它宰来煮狗肉!”随即传来一阵桌椅的碰撞声,想来是他脾气暴躁,正掀桌子呢。

“鲁大侠,想吃狗肉有何难,本王明天便让厨房弄一桌狗肉全席。”我边向厢房走去,边打趣的说道。

大概是听到了我的声音,西厢房的灯火都亮了起来,不多时,各房的门都打开了,张剑飞等人先后走出房门,一一与我见礼。

“王爷好兴致啊,这么晚上了还没有歇息。”张剑飞迎了上来,笑说道。

“呵呵,本王也是被那头苍倪犬吵到,正打算去看看,各位侠士不是也还没睡么?”

张剑飞正要答话,虎背熊腰的鲁有为已经冲了过来,大声嚷道:“王爷,那畜生实在太聒噪,干脆宰来吃了吧!”此话一出,引得众人哈哈大笑。

果然不愧是神犬,多ri未进食,见有生人前来,仍旧从铁笼中腾起,狂吼不止,震得人耳朵生疼。特别是那一双眸子,闪耀着血红sè的光芒,纵使我等自侍武艺在身,也不禁后退两步。

“这哪里是狗嘛,分明就是一头猛兽!”韩逸摇头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