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忠武王府,刚转过街角,就看见玉儿还站在府门口等我。此时刮着寒风,呼呼作响,玉儿单薄的身子在寒风中看起来是那么的娇小。看到她,我心里升起一股暖流,狠狠抽了一鞭,向她奔过去。

“王爷这是怎么了?脸sè不太好看?”玉儿接过我的披风,担心的问道。我摇了摇头,对她说道:“进屋说。”玉儿一听,不再追问,跟在我身后往后院走去。一进屋,我就把门关上,一下子坐倒在椅子上,再也不想起来。回想今天晚上所发生的一切,真有种在梦中的感觉。到现在,我都还怀疑这一切是不是真的,事情来的太突然了啊。玉儿端过一盆热水放在我脚下,又替我脱掉靴子烫起脚来。这本来该是下人们做的事情,可自从成婚以来,她一直坚持自己做,我说过她很多次,可她就是不听。

“王爷,天气冷,你穿得太少了,明天把狐裘批上吧。”玉儿边洗边说道。我点了点头,这些事情我从来都是听从她的意见。玉儿满意的笑了笑,替我擦干了水迹,又端着水盆拿给门口的小三子。看着她忙忙碌碌的样子,我心里顿觉安慰。家有贤妻的感觉,不是人人都有能那个福分享受到的。

“玉儿,来。”我拍了拍大腿,柔声对玉儿说道。玉儿笑了笑,笑容是那么的妩媚。移步到我面前,轻轻坐在我的腿上,搂着我的脖子问道:“究竟是什么样的大事情让我们王爷也愁眉不展?我可从来没有见过什么事情能让王爷这个样子。”我笑者摇了摇头,抚着她的背回答道:“这件事情说出来,你也会吓一大跳。”玉儿的脸上露出怀疑的神情,耸着鼻子说道:“才不会咧,说说看。”

“父皇病危。”我正sè说道。玉儿一听,果然慌了神,脸上的笑容顿时不见,失声问道:“这,这是怎么回事?”我叹了口气,把事情原原本本讲了一遍给他听。玉儿越听越紧张,最后两撇柳叶眉也皱在了一起。

“唉,父皇不早不晚,正好在这个时候病倒,又多了几分变数啊。”

玉儿看着我的脸,像是极力想在我脸上寻找些什么,我觉得奇怪,问道:“怎么了?”

“妾在想,王爷此刻心里一定不好受吧?”她轻声问道,像是生怕触动了我。我摇了摇头:“本王根本没有那个闲功夫,眼下的事情一大堆,太子这还是头一次受制于人,他必定不会善罢甘休,我必须得时时防着他。吐蕃赞普和奴刚来京城,这个消息不能让他知道,甚至不能让他看出任何蛛丝马迹来,明天我还得照常陪着他。”玉儿听完后,摸着我的脸说道:“王爷cāo劳国事,真是辛苦你了。”

“辛苦?谁叫我是父皇的儿子呢,这是没得选择的事情。”我发自内心的叹道。

玉儿懂事的从我怀里站了起来,拉着我的手说道:“王爷明天还有大事要忙,早些歇息吧。”我点了点头,拥着她上床歇息。

迷迷糊糊之间,我仿佛又来到皇宫,立于承乾殿上,却不见一个人。正疑惑间,父皇突然出现,坐在龙椅上似笑非笑的看着我。

“儿臣叩见父皇。”我行礼道。可父皇没有答话,仍旧看着我,他的样子,看不出来有半点病容。这可是奇怪了,父皇不是刚刚病倒了么?就在这时,龙椅上的父皇凭空消失!

我突然惊醒,才发觉是个梦而已。眼珠四周转了转,仍旧是一片漆黑,想来还没到天亮时分。可我已经能没有了睡意,又怕惊动了玉儿,只得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张大眼睛想着事情。就在这个时候,我耳朵里传入一阵奇怪的声音。西西簌簌,好像是蚕在啃食桑叶,再一听,又像是人的脚步声,脚步声?!

“漠然,这是什么声音?”身边搂着我脖子的玉儿突然问道,原来她也醒着。

我没有回答,聚jing会神的听着,没错,正是人的脚步声!听这声音,人数还不少,从声音的方位来判断的话。。。糟糕!忠武王府被包围了!

“玉儿,今天晚上这觉,怕是谁不成了。”我在玉儿的额头上轻轻吻了吻,拍拍她的身子说道:“你乖乖睡觉,我去会会这些扰人清梦的家伙。”玉儿在黑暗中笑道:“我知道没什么事情可以难倒王爷的,所以我疑点也不担心,早去早回。”我笑了笑,掀开被子下了床,穿好衣服之后,径直来到前堂。

“王爷。。。”侍卫总管徐一飞手按刀柄,匆匆迎了上来。我挥了挥手,说道:“知道了,不用着急。去,到后院请韩先生来一趟。”徐一飞愣了愣,随即应了一声,赶忙朝后院奔去。我走到府门口,一群侍卫正站在门后,紧张的听着外面的动静。一见我来了,正要行礼,被我摇了摇头制止了。然后指了指大门,他们会意,轻轻拨开了一点点缝隙。我从这条缝隙看出去,哟,街上真是热闹啊。大批的绣衣使举着火把来来往往,把我的忠武王府围得水泄不通。门口轮值的侍卫已经被人用刀架着脖子,动弹不得。二哥和刘义都骑着高头大马,看着忠武王府。

二哥啊二哥,你何必如此苦苦相逼呢?

看他这个样子,是想今天晚上就把我解决掉吧。我可是真想听听他们给我罗织了什么罪名,不会又是“莫须有”吧?这罪名套在大臣们头上别人不敢说什么,要是敢套在我头上,只怕难以服众。

“传令,所以侍卫以及上下人等,全都回去歇息,不留一个人。”

“啊?”侍卫们都吃了一惊,不敢相信的看着我。我看了看他们,笑道:“还要本王重复第二遍么?”侍卫们这才相信,虽然觉得不可思议,但还是全部撤了回去,一霎时走了个干干净净,只剩下我一个人。这时,韩逸不紧不慢的走了出来,我迎了上去,拱手笑道:“深夜劳烦韩先生,本王真是过意不去。”

“嗬嗬,王爷客气了。想必是为府外这些人吧?”韩逸也拱手说道。我点了点头:“是啊,人家不想让咱们睡个安稳觉。所以本王只好请韩先生来陪着下局棋,借以消磨时间,还望先生不要推辞。”韩逸眼珠一转,已然明白我的用意。当下我们两人便在大厅上摆开棋局,我执黑先走,韩逸随后。虽说是做做样子,可我们两人倒还动起真格来了。没出三十手,我们都来了兴致,奋力拼杀,斗得难分难解。

“嘭嘭嘭!”震天的敲门声响起,门人有人齐声呼喊:“开门!开门!快开门!”

“王爷,有人敲门呢,在下是不是替王爷去。。。”韩逸刚说到这儿,我已经摇头说道:“不用麻烦韩先生。”立完,我略一运功,伸出右手,作凭空抓取之状,随着这一抓,大门“吱嘎”一声打开了。韩逸脸sè一变,顿时赞道:“王爷这手隔空取物,当真是漂亮。当今武林中,能使出这一手的人,不会超过十个。”

“韩先生过奖了,来,咱们接着下。”我淡然笑道。门是开了,可却没一个人走进来,二哥和刘义站在门口,东张西望,好像在找那个开门的人。可往里面一望,除了大厅上的我和韩逸之外,再也看不见第三个人。而门口离大厅,足足有五十步的距离。刘义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二哥似乎是硬着头皮抬起脚跨了进来。刚踏进门就不住的打量着四周,生怕哪儿会蹦出一个人来。

“韩先生,你可要小心了哦。”我按下一子,将韩逸逼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韩逸望着棋盘沉吟不语,苦思对策,完全不理会快要走到跟前的太子和刘义。大概是见我们两人无视他们的存在,刘义清了清嗓子,大声吆喝道:“太子到!”在这深夜之中,他那尖刻的声音真如夜枭一般凄厉,说不出有多刺耳。

“哟,太子殿下来了,恕漠然有失远迎,快请上坐。”我站起身来,拱手笑道。韩逸也跟着站了起来,只要稍稍躬了躬身子,并没有下跪行礼。二哥和刘义都多看了韩逸几眼,眼神中充满了戒备。坐上主位之后,刘义站在太子的身边,一双小眼睛不转的乱转,似乎对我这忠武王府上下只有两个人感觉意外。

“漠然,这位是。。。”二哥看着韩逸问道。

“哦,这位是我府中的账房先生,张旺财,不有快给太子殿下行礼?”我说道。韩逸欠了欠身,说道:“草同张旺财,见过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我忍住想笑的冲动,韩逸倒还真是配合。二哥点了点头,望了望我们身后的棋盘,腊黄的脸上挤出一丝干笑:“哦,五弟,你这么有雅兴,深更半夜还在下棋。”

我笑了笑,一语双关的说道:“漠然倒是想睡啊,可怎么也睡不着,没办法,只好拉着张先生陪我下棋。没想到太子殿下也这么有空闲,亲临忠武王府,漠然真是感激莫名。”太子的脸上不自然的抖了抖,随即敷衍的说道:“哦,这个,我是想来问问父皇的病情。浩然把守着父皇的寝宫,说是谁也不让进,听说父皇病倒前最后一个见的是你,所以我才来问问你。”

“装,我倒要看看你能装到几时。”我心里暗笑道,但脸上还是一本正经,沉声说道:“唉,父皇这场病来得突然,当时漠然奉诏入宫,正和父皇对饮,纵论国事。我记得当时父皇还跟我提想太子殿下的事情,可突然间,父皇就病倒了,不省人事。漠然急召御医替父皇诊治,不知道,唉。。。”

“哦,还提起了我?不知道父皇说我什么?”二哥一下子来了jing神,身子往前一倾,只差没跳起来。

“父皇当时说,看太子监国这段时间,还办得不错,大小事务都处理得井井有条,让他省了不少心。反正大意是如此,漠然愚钝,也记不清那么多。”我故意说道。果然,二哥一听,得意之情溢于言表:“父皇过奖了,我不过是做了自己该做的事情而已。呵呵,真是。。。”这时,刘义轻咳了一声,像是在提醒二哥什么。二哥一听,立马换了一副脸sè,正襟危坐,沉声问道:“对了,漠然,今天来,除了询问父皇的病情之外,还有一件事情要问问你,希望你如实回答,不得隐瞒。”

“哦,太子殿下有事尽管问,漠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我摇头晃脑的说道,目光却落在刘义那厮身上。太子今晚夜闯忠武王府,多半是这老家伙撺掇的。我正准备弄掉你,还没开始动手,你倒是先打起我的主意来了。

“恩,那自然最好,我问你,当ri你在。。。”太子刚开口要问,我突然打断道:“哟,该死该死,太子殿下难得到我忠武王府来一趟,我居然连杯茶也没给您倒。”说着就要伸手去拿桌上的茶壶,韩逸倒是抢先一步,伸手拿过茶壶倒了起来,说道:“还是让草民来吧。”我心知韩逸的用意,也不勉强,站立在一旁,等着看好戏。韩逸倒了满满当当一杯铁观音,双手捧着走到太子跟前,恭恭敬敬的说道:“太子殿下请用茶。”

“嗯。”太子嗯了一声,正要伸手去端花杯,突然像是被蛰了一下般收回手去,满脸的惊骇。因为韩逸手中的茶杯并没有端在他的手里,而是凌空浮在他的手掌心上。原来他刚才说那“不会超过十个人”里面,就有他一个。刘义似乎没有反应过来,仔细一看之后,也不免神sè剧变,伸出手指着韩逸,吞吞吐吐的说道:“这这。。你。。。你。。。”

“太子殿下,请用茶!”韩逸提高声音叫道。太子本来腊黄的脸sè变得苍白,伸出手哆哆嗦嗦接过茶杯,因为抖个不停,茶水全洒在他的袍子上。

“太子殿下,您的茶倒了。”韩逸提醒道,太子这才反应过来,刘义忙伸出手去想要替太子擦拭,韩逸又抢先一步,笑道:“还是让小的来吧。”说完,伸了右掌悬于被茶水打湿的那片袍子之上。

“冒烟了!冒烟了!”太子惊诧的大叫。我一看,居然真的冒烟了!太子的明黄袍子上,缕缕清烟正往上冒,不多时,那一片被打湿的地方已经干了。韩逸露这一手的确是漂亮,看得太子和刘义是目瞪口呆,说不出话来。

我看看时候差不多了,走上前去对韩逸挥挥手道:“下去吧,这儿没你的事儿了。”韩逸俯首退了下去,我在太子身边坐了下来,笑道:“太子殿下不要见怪,这位账房先生是从乡下来的,没见过什么世面。”

“乡下来的?”太子当然不会相信,但也不好说什么,一时间端着茶杯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尴尬至极。抬头看了看刘义,他好像也在魂游天外,一副失神落魄的样子。太子放下茶杯,轻咳了两声,不知道该从何说起。我笑着提醒道:“太子殿下,刚才不是说有话要问漠然么?不知道是什么事情?”

“啊?哦,这个,这个还是让刘义来问吧,他比较清楚。”二哥说道。刘义一听,如遭雷击一般,他本来一直看着韩逸进去的方向,这会儿听太子这么一说,吓了一跳,忙道:“殿下,这个。。。”吞吞吐吐,半天说不出来。

“哎,这里又没有其他人,有什么话你就照直说。”我催促道。也许是我这句话提醒他,四周望了望,没看见一个人,别说侍卫,连个伺候的下人也没有。大冷的天儿,我发现他额头上居然冒出了冷汗,看来是被我这“空城计”给唬住了。见他们这副模样,我站起身来笑道:“若是今天不方便讲,那改ri再问,不知道太子意下如何?”

“啊?好啊!我正想起还有一件紧要的事情没处理,那就这样了,刘义,回去。”太子急忙说道,话没说完人已经站起来往外走去,刘义一见,也鬼追来似的跟了上去。

“漠然恭送太子殿下。”

待他们走后,韩逸从后面转了出来,看着他们离去,说道:“王爷这招空城计恰到好处,太子刚才想必吓得魂飞天外吧。”

“呵呵,他一来看我偌大的忠武王府没有一个侍卫,心生怀疑,以为我有所准备。二来多亏韩先生显露神功,震慑住了他们,要不然,本王今天晚上可就险了。你看看他带了多少人来?分明是想在今天晚上把我拿下。”我指着门外说道。

“王爷过奖了。不过,依在下之见,太子似乎对王爷您起了杀心,不得不防啊。”韩逸不无忧虑的说道。

我淡然一笑,转过身坐了下来,拿起一颗黑子按了下去:“韩先生,本王这手釜底抽薪如何?”韩逸看了看棋盘,顿时放声笑道:“哈哈。。。王爷神机妙算,在下自愧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