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潘正龙挠起头来。

“我是吴洁啊!潘大哥,你叫我吴姬便可!”小女孩表情中有一点羞涩。

“噢!我想起来了!吴秘书是你堂哥吧?你们确实在我那儿吃过饭!你瞧我的记性,真差!”潘正龙拍了一下脑袋。

“不怪你啊,潘大哥!谁叫我长得其貌不扬的呢?假如我长得靓的话,那么你就会记住我了!”吴洁脸阴了下来,显出痛苦的表情。

“你长得既妩媚又可爱,可谓百里挑一!”潘正龙说出了自已的感受、心里话。

“嘿嘿!”吴洁低下了头。她有一点儿不好意思。

“你为什么在这儿啊?”潘正龙忍不住问。

“放假,没事,瞎玩!”吴洁脸越来越红。

“没钱回家是吧?”潘正龙问。

“嗯!”吴洁点了点头。

“你跟我一道回去吧!”潘正龙伸手想拉她的手。

她没缩回手,她让他拉住。但嘴里却说:“我不回去!”

“为什么啊?!”潘正龙放下了她的热乎乎、脏兮兮、肥嘟嘟的小大不小的手。

“我已在这儿一家网吧中上了三天的网了,吃住在网吧中。玩得很过瘾,不想回去!”吴洁摇了摇头。

“没钱了,是吧?”潘正龙从口袋里掏出五十块钱递到她面前。

“嗯!谢谢潘大哥!明天就还你!”吴洁喜出望外,她激动不已。

“去吃一点东西吧!”潘正龙话音刚落,她就如离弦之箭一般,飞向网吧。她跑动时,一对如中白兔一样****晃来晃去,脑后的长头发摇来摇去。

“嗬!”潘正龙觉得不可思议,“做牢时就害怕网——高墙电网,一心想脱离它们的包围。没想到出来后他发现:许多人喜欢自投罗网,甘愿被它们包围!”

第二天,潘正龙怕她来还钱,不敢出门。他一早就起床了,一直等到下午三点多钟时她还没来。他进退两难,这时天空暗了下来,一场暴雨即将来到。快下雨了,他就彻底打消出门的念头,找工作的事明天再说吧。没钱,可以向吴秘书借一些。

天越来越黑,外面凉快,潘正龙就打开屋门。

隔壁“小黄毛”伸头看了他一眼后就缩回了头,他忙着关窗防雨等事。

潘正龙躺在**,不理睬“小黄毛”的暗示。他的意思是他要和他一样,先关窗后找盆、手拿条帚推拉门。他睁上眼睛,他想仔细地感受一下下雨的过程。想认真地欣赏、体会里面的特殊诗意、画面、音乐。他不想强迫“小黄毛”按他的要求做,正如他不愿意按他的要求做一样,人各有志嘛。

太阳迅速遁逃。犹如婴儿的粉嘟嘟的红屁股一下了变成了黑孩子的黑黝黝的黑屁股。灰色的云如同一群羊,它们在辽阔的天空中奔跑。天空如同冬季的广袤的原野。羊儿虽然密集,但牦牛更多,它们一眨眼的功夫就被牦牛掩盖了。于是,天上一片漆黑。成千上万的牦牛拥挤在湫隘的天空中,犹如两军在一块小小的阵地上对垒。“咔嚓!”一声巨响,一方吹起冲锋号。顿时,血流成河,大血倾盆。天地笼罩在血腥之中,热气腾腾。犹如众多的白刀子进了无数的猪脖子之中。血洗天地,万类悲歌。齐声高喊:“行不得也哥哥!”血水汹涌澎湃,天地宛如大河。电光如同赤链蛇一样在大河中疾走。它向人们昭示着厄运和不祥。两军生死搏斗,人们的心吓得跳出胸腔之外。于是血与血合并,液与液交融。血腥汇聚,雄风兴焉。雌风从之,位在其下。二风作祟,落叶缤纷,香气顿无。季节转换,在此一举。旋风疾走,一刻百里。力道无穷,如同电锯。木屑喷洒、飞溅,如同黄色颜料。它们在抖动的硕大的画布上留下众多的蝌蚪文——它是一本天书啊。红与黄如同两大片绸缎,谁持之当空而舞啊?!也许只有飞天才有此本领。“骨碌碌、骨碌碌!”——无数的花盆滚动,从山上而下。如同滚滚向前的车轮,也如众多的雪球。联想到雪球,就会想到皑皑白雪,就会想到冬季杀猪时热血与冷雪的超现实主义结合。这是一种奇妙的结合,尽管看起来很残忍。乱飞的树叶、塑料纸、废纸等东西上窜下跳,如同天地之间的精灵,也如同画家手中的颜料。大血磅沱,万头公猪嚎叫——痛杀我也!万猪母猪惨叫,分娩对它们来说也是一件极痛苦的事,因为它们一次要下十几头崽。血水遮盖大地,深及人膝,人行其中,顿成血人。胆小者吓得浑不附身,胆大者咬牙死撑才能不疯。后来,“咔嚓”声也变成红色,“赤链蛇”则变成了蓝色。血声变成了黄色,“骨碌碌”声音变成了绿色。红是火的颜色,当潘正龙想到这一点时,天地之中立即有一大团火熊熊燃烧起来。大地上的树木一眨眼的功夫全被它烤成黑色。“赤链蛇”则发出蓝色的荧光,它越来越大,后来成了蓝火。黄色、绿色、黑色的声音也都代表一种火焰,它们与蓝火分庭抗礼——

“扑扑扑”,无数的白色的和平鸽从毕加索的调色板上飞出,古老的战争被历史尘封,战争中流出的凝固,有的经过数年的变化化成红碧,有的化成黑炭,有的则化成灰石。

战争远离苍生,是苍生之福祉。小雨淅沥,正是天地涂刷诗情画意之时。小诗清新可人,大画震古铄今;大诗气势磅礴,小画精致可爱。一首首诗一幅幅,从人们眼前翻过,人们在美与乐的平台上与自然接口。人的灵魂变圣,鬼的灵魂变形。当诗画翻到最后一面时,生活的气息来临了。这时诗人暂时变成凡人,画家暂时停止作画——

“嗨”一声甜美的叫唤惊起了潘正龙,他睁开眼,原来是吴洁。

“是吴小妹啊,请进!快请进!”潘正龙笑脸相迎。

吴洁进屋后吸了一下鼻子皱了一下眉头后笑容如初。

“请喝茶!”潘正龙倒了一杯茶水后递给她。

她接过茶杯,“咕嘟嘟”一口气喝了半杯水。然后用手抹了一下嘴巴。

她现在看起来与昨天的模样有天壤之别。她显然已经洗过澡。身上的蓝色印花连衣裙没有一丝皱褶。她的头上戴了一朵粉色的绢花。脚上穿的是白色厚跟皮凉鞋。她的玉颈上挂着一部高档手机。她的脸上挂着宁静、安祥的笑容。昨天她是一个野小子,而她今天则是名符其实的碧玉、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