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我的牢友!五十八岁时进去的,快出来了!”潘正龙低着头红着脸说。

“我知道抓住郑南悟就能抓住白玉清,他俩关糸真的不一般。而郑南悟是你的哥们,我想抓住他只有通过你啊!”吴秘书直言不讳,“人在江湖,身不由已啊!我也想有人格,凭本事吃饭,可这个年头没有人真难混啊!你开飞机不用油,人家不用你!自古以来都是朝中无人不做官,厨房无人不要往里钻嘛!官场如战场,成者王侯,败者寇!窃人为贼,窃国——有些话我就不说了!莫谈国是!莫谈政治!”吴秘书头也摇手也摇。

“我们这些小老百姓是相信政府一定能治理好国家的!”潘正龙认真地说。

“那是!不相信政府相信谁?!相信歪理邪说?!扯蛋,一派胡言!”吴秘书义愤填膺。

“后来呢?!”潘正龙因为好奇忍不住开口催他。

“后来,马力达竟选副校长时厚着脸皮找到她,要她出力帮忙。自接待过他之后,她一想起他就觉得恶心、气愤,心情变坏,甚至心态失衡。她心情复杂,爱恨交加。这一阶段的日子,她过得很差。后来经不住他的再三的乞求,她找到教委的主要领导打了招呼。人家看在她这个分管领导的面子上让他上了。哪晓得这事竟然会没完没了,为了拍她的马屁,教委领导不久就调整了这所省重点高级中学的领导班子,让他当上了一把手。马力达当上副校长后,成了白玉清的忠心的‘臣子’,逢年过节都要来她家或办公室给她拜年。他这个人是一个清高的文人,与一般市侩人士不同。他带的礼品价值在可以接受的范围之内,让人不好拒绝,属于人情往来的范畴。一般是一条烟两瓶酒或二斤茶。这些东西他自称是他花钱买的,送的安心,拿的放心。官不打送礼人,白玉清说不过他,拒绝不了,只好收下。她收下后东西都给我,她从来不肯要他的东西,嫌它们脏。”说到这儿,吴秘书显出一副得意洋洋的模样。

闻言,潘正龙竖起了耳朵,睁大了眼睛。

“这就叫着买的不吃,吃的不买!机关里的人抽的烟有几个是自已花钱买的啊?!”说完,吴秘书又发了一支香烟给潘正龙。潘正龙依然抽着“伸手牌”香烟。虽然不好意思,但是没有办法。他买不起高档烟。

“我们离题万里了,我们还是边抄边聊吧!”吴秘书说罢,站起来替潘正龙倒水。潘正龙也站起来,他无法推辞,就去拿“咖啡伴侣”,要给他泡咖啡。两人完成了各人的动作之后,重新坐下人。之后,两人不约而同地伸头,用嘴吮各人面前的饮料。吮后相互看了一眼。两人笑容相向。真的很好玩。

“我认输了!”潘正龙叹了一口气后说。

“不行!才开始比赛你就想放弃?!你是懦夫?!”吴秘书板起了脸。

“我觉得很累很累!身累,心更累!我宁愿上山打一天风钻,也不愿抄一页书!”潘正龙实话实说。

“你这个人啊,四肢发达,头脑简单!学一点文化不好吗?!你听过孙权劝吕蒙读书的故事吗?!”吴秘书问。

“晓得一点!”潘正龙挠了挠头。

“腹有诗书气自华!肚子里有一点儿墨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特别是你,还没女朋友;不要一开口就×啊的,多下流啊,多没品位啊!跟我后头学一点儿知识吧,听我的话,没错!”吴秘书教训了潘正龙一通。

吴秘书说的话在理,潘正龙没话可说,他只有按捺住性子,舍此别无选择。

为了打发令人痛苦的难熬的时光,潘正龙想出了一个变通的办法。他每抄几行就停下来,伸手抬腿踢脚照书上的练功图练习。他这样做吴秘书见后不表示反对。

吴秘书紧锁眉头、板着面孔认真抄写了二页后开始懈怠。他故态复态,他必须说话才能挺住,才能坚持下来。

“说到哪儿啦?!说到哪儿啦?!”吴秘书急切地问。

“我记性不好,想不起来了!”潘正龙嘴里发出“咝咝”声。

“噢,我想起来了!该说高光明了!”吴秘书呷了一口咖啡后边抄书边说,“高光明是白玉清十分敬重的人,视之为亲哥哥!他从来没有抓过她的手,更不要说胸脯、屁股之类。他爱她极深,可谓刻骨铭心,但他从来没有产生得到她的想法。他对她的爱是一种眼神的穿越,眼神如绳一样糸住他对她的一颗坚贞不渝的爱心。这是一种直形的眼神,高尚无私的人、性情中的人才有。他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关心她、支持她、推动她。她懂他的心;她同样畏惧他的心,她不敢和他擦出火花。两人始终像兄妹一样。白玉清越爬越高,高光明的位子越来越牢。要知道在春山这个地方,大队书记或叫行政村支部书记是何等重要的一个角色啊。为了争得这个宝座,各路“诸候”“八仙过海,各显神通”。能人勇士角逐这个宝座花费的心思与东周列国时代任一著名的谋士差不多。每一任书记执政前后的故事能写成一本《春秋》他们任期或长或短,短的一年半载,长的四到五年。唯有他——高光明——三十岁当上大队书记,一直干到不想干才下台,前后十四年。在这十四年中,前六年靠他及前任书记的载培,后八年离不开白玉清的势力的保护。高光明任职时间很长,至今无人能够打破。为什么说高光明后来离不开白玉清的势力的保护呢?随着社会的发展,农村不再平静。上压下推,发家致富,高光明坐在风口浪尖上。他先后引进了或开办了铸造厂、电石厂、胶丸厂、养殖厂、化工厂、敷料厂、设备厂、淀粉厂、农药厂、预制厂、苗木厂、金属加工厂、木具厂、印刷厂、纸箱厂、修理厂等等,行不郎当,一共二三十家。他办成这些工厂之后,成了镇上的大红人,被誉为具有开拓精神的、能驾驭市场经济的大能人。他办厂的钱全部来自贷款,一共贷了二千多万。出乎人们意料的是,这些工厂大多数昙花一现,不久纷纷倒闭。倒闭原因多种多样。或被骗;或自骗;或质量问题;或环保问题;或产品更新;或销路不畅;或疾病感染;或管理不当。值得一提的是‘自骗’。农民们大多具有急功近利的特点。他们进了村办厂之后,心思不用在工作上,只惦记贪污搞钱。贪污搞钱方法也是多种多样。有的弄到货款之后占为已有,有的与人合谋瓜分;有的骗走货物,有的窃取技术;正副厂长大贪大搞;中层干部能捞则捞;‘小鱼小虾’上行下效。除了个别老实人、傻瓜之外,人人见利忘义,个个大发集体灾难财。连食堂炊事员也不例外,更不要说眼睛贼亮的门卫了。当一个工厂跨台后,周围的老百姓闻风而动,他们从四面八方赶来,然后肆无忌惮地哄抢集体财产。人们瞪着血红的眼睛,如同一群狂飞乱舞的雄蜂;他们效率高得出奇,一眨眼的功夫就能如蛇一样吞掉大象。那场面看过的人一定会永生难忘。工厂差不多倒光后,贷款还不了,帐户被法院封了。行政村没钱开支,他就将行政村的山卖给了日本人。一九三七年十二月十三日,日本人曾在这一座山上据高临下,消灭了国民党六十六军、八十三军二千多人。据当时目击者说:中央军全军覆没,尸骨遍野,血流成河。民族仇恨应代代相传,没齿难忘,怎么能草率卖山呢?!这是一些老党员向上反映他的一个问题,认为是他犯下的一大罪状。他干不下去了,不想方设法弄贫下中农的后代上台,反而大力提携、推荐地主、富农的后代当行政村干部。这些地主、富农的后代的祖父辈曾欺压过贫下中农的后代的祖父辈;贫下中农好不容易翻身,怎能又被重新投入水深火热之中呢?!一些老党员认为这是他犯下的又一大罪状。等等。老党员们长年累月举报他,一会儿到市里,一会儿到省里,一会儿到中央,结果呢总是奈何不了他,他是一个名符其实的不倒翁、长青树。”吴秘书一口气说了一大堆话,过足了讲话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