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我真不知道如何选择了！”潘正龙长叹一声。

“不知道？那你的苦海还没到尽头！苦海无边，回头是岸，你快上岸吧！世上的女人千千万，深爱你的人也许只有一个！错过了就错过了，你看着办吧！”笪苹果说罢，收起血压计，转身离去。

难道她就是他的影子，一定要紧随其身？难道她是他魂魄，一定要驻扎他的灵府？他离开她，一定找不到第二个属于他的女人？假如他能找到的话，那么他就一定不幸福？命运神秘莫测，谁能扼住命运的咽喉？人的一生的谜底到底在哪里？应该怎样做，人生才有好的结局？诸如此类的问题想得他头疼，他觉得自已太弱智了，无法弄清这些问题。

59

又过了个把礼拜，潘正龙出院了。

虽然身体没有完全康复，但是必须出院。如今医院是一手交钱，一手救死扶伤。没钱，院方就会下逐客令，这也叫做规矩吧。

潘正龙准备出院时，来了许多人来接他。

首先来的是师傅梁功林、小双子、胖子以及自已的住在石娘娘的母亲。他们是同乘一辆旧普桑来的，这辆车子的主人是梁功林，驾驶员也是他。他们进入病房不久，师傅就塞了一个红包给他，要他买一些营养品补一补身子。小双子拧来一袋鞭炮，准备出院时放。胖子送给他的礼物是一串香蕉，而母亲则带来了一篮子鸡蛋。

各人心态、表情不一，无需一一赘述。

只想说的是，潘正龙的在石娘娘村路边卖水果的母亲比以前老多了。上一次他见到她时，她并不显老，看起来挺精神的，她为何老得这么快，他困惑、费解。

母亲不停地抹眼泪，她这样做的原因是悲伤呢还是高兴呢，只有她知道。

梁功林、小双子、胖子三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开导她、劝说她、安慰她、鼓励她。

接着来的是郑南悟一家。准确地说来者只有祖孙三人——郑南悟、余琳、余珠。见面后，郑南悟吩咐妻子，要她拿出礼物。余琳听话，立即从深棕色皮拧包中取出一斤西洋参送给他。送完参后，在她的授意下，外甥女余珠送上一束红色的康乃馨。

其实这一斤西洋参是郑南悟出狱后人家送给他的。许多礼物像钱一样具有流通功能，流通来流通去，也许会流到第一个送出礼物的人的手上。这是人世间一种现象。

吴副书记没有来。自从他入狱后，他就像从人间蒸发了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他为什么这样做？他不明白。潘正龙又一次强烈地感受到了世态炎凉。

尽管吴副书记没有来，但是潘正龙一直不死心，他希望奇迹能够出现。

白玉清的电话一直没有打来。他不敢奢望她来看他，但是他盼望她的电话能够打来。她的电话老不来，后来，他死了心。

笪苹果忙着替潘正龙办出院手续，不在病房，没有和大家交流的机会。

该来的都来了，没来的人影子不见帽顶子。于是，有能量的人发话了。

“中午，大家聚一聚吧？机会难得啊？正龙出院，值得庆贺啊！”梁功林对大家说。

“我请！我安排！”郑南悟皱着眉头摇着手说。

“不要你们请！一起到我家！”正龙母亲高声地说，她的表情看起来是非常认真的。“到我家吃土菜！”

正龙母亲态度坚决，不容违忤，大家只好依她。

于是，梁功林分两次将在场的所有人运到石娘娘村潘正龙家。笪苹果中午要值班，不能来，他就正而巴经地向梁功林请了假。

进入潘家，各人表现不一。

前面说过，郑南悟已经变得不大会说话了。他在潘家屋前屋后一个劲儿乱转，经久不息，且一言不发。在场的人中只有余琳一人明白他此时在想什么。

“正龙啊，你是一个大财神爷啊！你瞧你家前后院子多大啊，周围还有不少荒地！要是拆迁的话，你家起码要拿十套房子！大姐好心提醒你啊，这个房子你千万不能卖啊！我听说这一带快要拆迁了！你的苦日子就要到头了，能熬到这一天真不容易啊！我会算命，依我看，在场的人中只有正龙以后发得最大，是名符其实的大老板！”“呱呱劳神”的余琳一语道破天机，且对正龙的未来命运妄加评判。

“真的？”胖子闻言喜出望外。

“我家要是能拆迁就好了！我家这么大的范围，不给我二三套房子，我是不会答应的！我心不黑！”正龙母亲严肃而认真地说。

“你讲故事啊！你要是嫌多你就给我，我不嫌多！”余琳半开玩意半认真地说。

“什么时候拆到这儿啊？能拆到这儿吗？”梁功林急切地问。

“拆迁，越到后头越不划算话！”小双子插嘴，说道。

“说快也快，说慢也慢！快，说不定明天就拆；慢，说不定一辈子不拆，谁能讲清楚啊！慢慢等吧！”余琳笑着说。

大人跟大人玩，小孩子跟小孩子。大人说话时，余珠和胖子儿子小胖子在一起玩耍。他们或骑竹马，或捏泥巴，或打弹子，或叠四角，忙得不亦乐乎。

在梁功林、胖子的帮助下，正龙母亲做了一桌丰盛的午餐。虽然都是土菜，但因油水足、不缺盐，口味不错。来客吃得非常满意、快活。值得一提的几道菜是：红烧龙虾、鳝段、麻鸭、鲫鱼、田螺、猪大肠；扣肉；油炸花生米；香椿炒鸡蛋；烤鹅；湖熟板鸭。

酒足饭饱之后，剔牙的剔牙，喝茶的喝茶，说话的说话，玩耍的玩耍，不提。

角色转变，潘正龙出院后不久就成了郑南悟的驾驶员。二人都没有工作、劳保、医保，要想生存下来，就得出门“箍钱”。

郑南悟的车不是他买的，而是高光明借给他的。这辆车实在太破，每次发动都得花一番功夫。它看起来极为丑陋，人在其中会产生丢人现眼之感。

知耻而后自卑，没办法啊，二人只好如此。

搞什么项目呢？郑南悟经过一番苦思冥想之后，决定倒腾药品，当一个药贩子。郑南悟入狱前是卫生局长，他深知药品利润之大是其他商品无法比拟的。

经过一番操作，他从老药贩子贲志强手中借了五十件“注射用头孢哌酮舒巴坦钠”。贲志强刚来临水市时像一条丧家之犬，惶惶不可终日。经过熟人介绍，他认识了他这个卫生行政部门的实权派。在他帮助之下，他才发家致富混出人样来。如今正是他知恩图报之时。古诗云“商人重利轻离别”，事实上也不尽然。贲志强就是一个颇重义气之人，他满口答应郑南悟对他提出来的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