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了“生活”可做，这一对异姓父子整日无所事事，感到极度的空虚和无聊。他们天黑巴天亮，天亮巴天黑，唯有这一“巴”字让他们感到了存在的意义、活下去的价值，看到了生命延续下去的希望。白天，潘正龙驾车，郑南悟坐在副驾驶座位上，他们沿着临水镇大街小巷不停地兜圈子。他们没有目的地，他们的时间不值钱。该吃中饭时下来吃中饭，吃过中饭后上车睡午觉，睡醒后继续兜圈子，直到天黑。晚上上高速公路飙车，有时开到上海，有时开到合肥，有时开到泰安，有时开到黄山，有时开到杭州，有时开到九江——到达这些地方后，从不下来走走，往往是马不停蹄，立即回头。

这一对异姓父子相互间说的最多的话是：

“我为什么会是一个有钱人呢？！”这是郑南悟说的话。

“我为什么会是一个穷人呢？！”这是潘正龙说的话。

有一次，他们飙车时，郑南悟因为长时间的紧张、刺激而突发心脏病，若不是临近大城市抢救及时他也许就会成为“千古”一族。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从此，郑南悟再也不敢叫潘正龙带他飙车了。

漫长黑夜难打发。怎么办呢？郑南悟听潘正龙说洗浴休闲是一个好去处，那里既有吃，又有看，又有棋牌可玩，还有修脚、按摩服务，于是，跃跃欲试。

时值初冬，正是洗浴休闲服务旺季。十二月上旬一天晚上，吃过饭后，郑南悟在潘正龙的带领下进入了位于开发区的“金波银涛洗浴休闲中心”。

郑南悟先搓背洗得快，潘正龙后搓背后出来。郑南悟上楼进入大厅后，经不住一位殷勤的男服务生的劝说，由他领着进入了包间。进入包间后，服务生给他打开电视并且泡好茶。做完这些事后，服务生问他要不要小姐。郑南悟心想：老子是快死的人了，该享受享受世上的从没享受过的乐趣了。想明白后，他就说要。服务生微笑着后退，并且关上了门。包间内只留下他一个人，他心中充满期待和好奇。他一边等待一边喝茶、看电视，不久，有人轻轻地敲门。他起身打开门后，发现有一位妖艳的年轻的女人出现在他面前。她一手提着一只塑料小篮子，小篮子里放着一条小毛巾、一只小瓶子等物品；另一只手无力地下垂。也许是这一条手臂的重力的作用，她的腰佝偻着，背也驼着。她显出一副没精打采、有气无力的模样。她的衣着花花绿绿、皱皱巴巴，一看就知道它们是低档货，她是一个乡下妹子。她的脸上涂着浓重的脂粉；眼影是深蓝色的，很怕人。

“我睡了一下午，才起来！”她开口说出了第一句话。

“请你关上门！”郑南悟从她的表情、体态、化妆、打扮感受到了她的、轻佻与**，立即明白她是怎样的一个人，从事怎样的营生。

“先生，你是头一回来这儿吧？”小姐笑着问。她张开“血盆大口”后，露出结实的不太整齐的不算白的牙齿。

“是啊！”郑南悟脸因兴奋变得通红。为了显出老成持重的模样，他点燃了一支“小熊猫”。“抽烟吗？”

“谢谢！”小姐接过烟，郑南悟替她点上。

“你能为我从事哪些服务呢？”郑南悟抽了几口烟后忍不住问道。

“中式、泰式、碧式、欧式，我都会！中式按摩98元/90分钟，泰式按摩118元/90分钟，碧式推油138元/分钟，欧式按摩150元/90分钟。”小姐耐心地回答他。

“你会这么多项目，参加过培训？”郑南悟问道，他是一个好奇心很强的人，也是一个饶舌之徒。

“没有！”小姐笑着说，说罢低下了头。

“没参加过培训，你是通过什么途径学会这些技术活的呢！”郑南悟又问道。

“是小姐妹们教的！其实，我们这些小姐主要工作是为客人们敲大背，不肯敲的小姐老板不要！”小姐一语道破天机。

“什么是敲大背啊？！”郑南悟坐了八年八个月零八天的牢，“不知有汉，无论魏晋”，恍如隔世。

“就是啊！”小姐一脸的**笑。这时她手指夹着的香烟已经熄了。她不敢扔，也不敢点，始终夹着。

“多少钱呢？”郑南悟神气活现、故弄玄虚，“做这事是犯法的啊！安全吗？”

“三百块钱！做过后，我可以再帮你捏一会儿！我们老板后台很硬，每一个月都要去送钱，这儿很安全，从来没出过事！做不做随你，我不勉强你！”小姐说罢，显出了一脸的失望之情。她的眉头皱得很紧，面容看起来很丑陋。

欲火中烧，法不饶人，郑南悟左右为难。

“我帮你吹一下吧？”小姐提议，说罢，她就伸手去拉郑南悟的睡裤。

郑南悟受此撩拨，心动根痒。他正要依她行苟且之事时，突然有人大声吼叫：“警察来啦！”

“我的妈呀！五千块啊！快跑！”小姐身子一扭，逃出了包间。

郑南悟拉上裤子后，连滚带爬地奔向大厅。到了大厅后，他发现一帮男服务生正试图阻止七八个便衣警察上楼捉奸。大厅里不能呆人，郑南悟趁着场面混乱溜了出来。他到更衣间胡乱地穿好衣服后拔腿就跑，许多衣服穿反了。他来到自已的汽车旁，发现潘正龙正躺在车上休息。他上了车子后急切地催促道：“快走！快走！这儿不是人呆的地方！”

车子以每小时150码的速度逃跑，逃了三百里路后他才心安。

62

受此次捉奸、抓嫖行动的惊吓，郑南悟一二个月不敢去洗浴休闲中心洗桑拿，更不要说进入其包间了。

知识在于积累。随着时间的流逝，他听到了许多的关于洗浴休闲中心的故事、新闻。

“金波银涛洗浴休闲中心”老总麦吕仁告诉他：这次事件发生纯属偶然。据公安局的某一个同志讲，问题出在他们这儿的一位小姐身上。这一位小姐因为工资待遇问题与部门经理产生了矛盾，她一气之下跑到大都市公安局进行举报——我们半年前还出过一件事。市扫黄大队的二位便衣公安，在金银大排档发现我们这儿的一位小姐有招嫖行为，于是，就对她进行了跟踪，在她的出租屋内当场抓住了精光光的嫖客。好在这一位小姐口紧，没有将洗浴休闲中心的一些事儿供出来，否则窝早被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