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正龙母子听得津津有味,他们因她喜而喜,因她悲而悲。

“我家笪苹果从来不拿病人的东西,连老母鸡、山芋之类的土特产都不要。”女人接着说。这时有人哼着《爱的奉献》向内科门口走来。

“是我家老公!”女人激动地说。

他出现在门口时潘正龙认出了他,而他呢没有认出潘正龙。

“嗬,对不起!我一走就有病人!看来内急得逼一逼啊,搞不好会误事的啊!请问你们看什么病啊?挂号了吗?”苹果态度和蔼,给人温暖。

“苹果老师,我是正龙啊!”潘正龙因高兴、激动站了起来。

“哎呀!是正龙老弟!”苹果紧紧地握住他的手,“出来就好!出来就好!看什么病?谁看?”他从白大褂口袋中拿出听诊器。

潘正龙如实相告。

“原来是这样啊!苹果将听诊器放回白大褂口袋中,“片子应该出来了,我去看一看!”

过了一会儿苹果拿来了胶片,他走进大门后边走边对光看边说:“好的!是好的!没问题!”听了他的话后潘正龙母亲突然站了起来,她试着走了几步,果然没问题。她一扫阴霾,喜笑颜开。

“伯母,我来给你量一量血压!”苹果打开了血压计。

潘正龙母亲正有此意,她迅速地撸起了袖子。

“血压有一点儿高,我给你开一板北京降压零号,吃吃看,吃的好吃完再来开!”苹果不放心又为她量了一次。

“多开一点省得我跑路!”潘正龙母亲向他提出要求。

“开处方是有规定的,一般不能超过七日量。开一板符合规定,开二板就违规啦!省领导才表扬过我,我可不能让领导失望啊!这一盒药二十多块钱不多!伯母,我看你很消瘦,你的血糖怎么样?胃怎么样啊?睡眠好不好啊?”苹果问了一连串的问题。

“我是老糖尿病!”潘正龙母亲仿佛找到了知音。

“小潘,你出来一下,我找你有事!”他们一回一答旁若无人使女人有了空,她将潘正龙拽了出去。

他们来到急诊大厅一角后她急不可待地打开了话匣子。

这时刘俊出现了,她正在值夜班。她发现潘正龙后如临大敌,她立即打电话叫来刚练完瑜珈正准备回家的丁燕。两人仿佛向他挑衅似的,她们互相搂抱着一道走,她们在他面前走来走去,一共走了八次。潘正龙像一个犯人似的,低下头接受她们漫长的审判。

“潘老弟啊,你见多识广,你替我把一把笪苹果的脉,我怀疑他得了精神病!”女人一副苦歪歪的样子。

“怎么会呢?!他不是好好的吗?!还能给人看病!”潘正龙不相信她的话。

“你不知道呕,他这几天哭了好几次!世上哪有大男人说哭就哭说笑就笑的道理?!”女人看起来很紧张,她生怕他得出和她一样的结论。

“为什么要哭呢?!已经苦尽甘来了为什么要哭呢?!”潘正龙皱起了眉头,他确实搞不懂。“我数了一下,他一共哭了五次。第一次是说了这样一句话后哭的:一天早上,格里高尔.萨姆沙从不安的睡梦中醒来,发现自已成了一只巨大的甲虫躺在**。第二次是说这样一句话后哭的:阮藉猖狂,岂效穷途之哭?!第三次是说了这样一句话后哭的:今天有庆、二喜耕了一亩,家珍、凤霞耕了也有七八分田,苦根还小都耕了半亩。你嘛,耕了多少我就不说了,说出来你会觉得我是要羞你。话还得说回来,你年纪大了,能耕这么些田也是尽心尽力了。第四次是说了这样一句话后哭的:大学教授王三为什么会变成了一只猴子啊?!第五次是说了这样一句话后哭的:颜料的****没有使卢浮宫怀孕。我这个人虽然只有高中文化但是我的记忆力特好,我能记住五十多个手机号码。他讲的话我能一个字不差复述出来。昨晚我烧了他爱吃的对虾并让他喝了二瓶啤酒后问他:老公,你有什么不顺心的事啊?!他心情好,就全告诉了我。他说:你瞧昨家盆中的乌龟蹲在盆中像什么字啊?我说我哪里知道!他说:是不是像一个圆字啊?!圆形的盆、圆形的头、类长方形的身子、两条岔开的腿是不是像一个圆字啊?!我说:哎!还真像呢!他又说:那么它缩起一只腿后变成什么字呢?我答:书上好像没这个字啊!他又说:它缩起左边的腿伸出右边的腿又变成什么字呢?我又答:没见过这个字!他又说:它缩起后腿伸出前腿又变成什么字呢?我又答:好像没有这个字!老公啊,你的头脑是不是坏了啊!他又说:它天天努力向上爬,可是它总是爬不上去,为什么?!我答:它没有能爬上去力量啊!如果是猫或狗,一蹦就上去了!他又说:所以我要哭!我好奇地问:为什么呢?!他回答我:文字是不够用的,拄着跛腿的文字是爬不高的,这就是作家的悲哀!作家的悲剧具有宿命性啊!有一些作家向命运挑战,写性、写变形,试图打破宿命,他们中有一些人使文字产生了张力。他们的作品比较成功,这些人可谓天才吧!假如我有本事写人与动物基因杂交物种的生活、故事的话,那么我会获得具大的成功的。可惜我写不出来!我是一个胆小的、缺乏想像力的人,虽然热爱写作,但是无法突破宿命,这就是我哭的原因!我以后可能要经常哭,哭一个不休!我不懂文学,无法回答他。正龙老弟,你说他的老脑是不是坏了?!”女人眼神中含有惊恐之情。

“苹果老师夜里做不做梦!”潘正龙想了一会儿后问。

“做啊!经常鬼喊鬼叫!醒来时我问他是否做了恶梦?做了什么恶梦?他告诉我老是考试考不及格,都毕业二十多年了,还做与上学有关的梦!”女人答道。

“会做梦就别怕!精神病人是不会做梦的!苹果老师没有得精神病!”潘正龙斩钉截铁地说。

“没得就好!没得就好!阿弥陀佛!”女人笑得合不拢嘴。

这时笪苹果出来找自已的妻子。

“老公,我来了!”女人见了老公就往他面前跑,她丢下潘正龙不管。

“病人要休息,你也要休息,下次再聊吧!黄香蕉,你不要给我送鱼汤了,我不喝!”笪苹果噘着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