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翁之意不在酒,男儿心思好猜。

含之坐在间里,翻看账本,顺便指出不甚明了的地方向掌柜问清楚,连带着将这几天的生意也有了个谱。

“少东家,掌柜的,外面有个人非得要整匹的流云锦,我说店里没这个规矩,但那人不听,说要见掌柜的。”前台的小伙计急的头上都开始冒汗了,指着外面说道。

含之皱眉问道:“那人不是店里的熟客?”

小伙计回答道:“那位客人身上衣料是上好的,穿戴也都不是普通之物,可小的没见他来过店里,听他说话也是极有贵气,所以小的也不敢强硬拒绝。”

含之看向掌柜的,疑惑对视一下,站起身来:“你先出去忙吧,跟那位客人说掌柜的这就出去。”说着,将账本按顺序收拾好,跟掌柜了解了其他店里情况后,整整衣袖,带上面纱走了出去。

“咦?”看到小伙计口中那位难缠的客人,含之一愣,迎上去就要行礼,恰被那人托住胳膊,含之明白他是不想张扬,也就顺势站好,笑着问道,“五爷,怎么来这小铺子逛了?”

来人正是一身便服的宁王夏允桓,他背着手,环视一圈店里情况,笑着说:“你谦虚了,这那会是小铺子,听说这个月来,京中不少贵妇人都以能买到七云坊的订做衣料为炫耀的资本呢。”

含之回答说:“是七云坊荣幸。”言语间也不辩驳夏允桓的话,却也做到了不顺着他的话往下说,这种事情,往虚里说大家客气一番也就罢了,说实了,终究会成为一方无话可说的尴尬局面。

夏允桓眯眼一笑,身子半弯对上含之的脸:“既如此,我要那流云锦有用,可否行个方便为我破例一次?”

含之看客流一直不断,嘈杂的环境下也不方便说事,想了想,侧身伸手道:“五爷,里间说话可好?”

夏允桓胳膊一抬,示意含之前面走,随即跟着含之进了里面去。

“五爷,请坐。”含之礼让道,对着外面又喊了一声,“上茶。”

待坐定,含之说:“五爷,这流云锦都是按月出的,若无特殊情况,一个月下来能出一匹成品都已经是极好,到现在店里也就剩下一匹半,这其中还有一半是有人已经定下的,定银小店都收了,商家最重的是信誉,因此七云坊可凑不齐一整匹给五爷了。”

夏允桓老神在在,仿佛没听到含之解释一样,其实就算入了他的耳朵,他也会不以为然:“我怎么听说这流云锦自问世以来,到现在已经有五匹成品,卖出去才一匹半吧?为何是剩下一匹半?”

含之笑意未减,眼神依旧从容不见急色:“头一匹是非卖品,第二匹送了竞华。”

“真不能?”夏允桓挑眉,隐约显出强硬态度。

含之摇头:“五爷要求在我能力之外。”

看含之半晌,夏允桓蓦地笑起来:“京城闻名的七云坊,竟是个小丫头当家,还敢拒绝本王的要求,果然如皇兄所说是个有意思的,白家含之,你果真有趣。”说着,他笑着叹息:“这次,又输给竞华那丫头了,我新得的汗血宝马要换主子喽。”

含之听到“皇兄”二字,心一跳,强迫自己不去理会,慢慢又生出其他疑惑,怎么和还竞华扯上关系了,可她也听得出这是夏允桓和竞华之间的事,也不能随便相问。

夏允桓换个舒服的姿势坐好,看着含之说:“流云锦还是多少给我留一些吧,今年还没想到送瑜蕊什么礼物呢。你有想问的地方吗?”

“有。”含之笑着说,“听五爷意思,可是竞华来信了?”

夏允桓叹:“真是一点不能松懈,你跟竞华一样,不想听不想知道的事,在你们耳边大声喊都没用,而放在心上的事,别人话里蛛丝马迹都能留意到。”他也不再玩闹,从袖子中抽出一封信递过来:“这是竞华给你的,昨儿才到的。那丫头可恶,让我跑腿不说,还在信中显摆流云锦好看,打赌激我说我买不到一整匹。哼,爷我还有买不到的东西?结果,哼,你跟竞华丫头一样可恶。”

“是王爷心地善良。”含之笑着奉承,只嘴角弯起的笑意有些俏皮。

夏允桓定眼仔细看她,心中却是想着当初看到皇兄来了心思给某人画画的场景,他了解自己皇兄,当之无愧的天之骄子,也有高傲散漫的脾气,他能勤政改奏折到深夜,也会前一刻宠着一个女子下一瞬就抛到脑后,更别提会提笔给人画像这种令皇兄不屑的事了,所以他在看到当今天子垂眸凝神在宣纸上勾勒出一个绝妙人影时,才会那么震惊。不过,接触下来,这白家小丫头,真是个值得注意的人。

“好啦,信也送到了,爷就不在蹭你的茶喝了。这大好天气的,爷去找些风的事做。”夏允桓摆摆手,晃晃走了出去,口中还哼着小曲。

含之将人送出去后,回来,看到刚才夏允桓坐的椅子旁边的桌子上,放着一个白瓷小瓶子,凑近一闻,淡淡清香飘过来。含之瞧着手中瓷瓶,慢慢笑了,垂下的眸子里,有颇耐人寻味的意思在。

走进白珺瑶院子,梅影疏落,幽香清冷,整座院子,未见华奢,情致却出,加上一丝时停时续的琴音,格外让人心静。

有丫鬟看见她忙迎上来,含之也就由着她带路掀开帘子走进去:“珺瑶姐姐。”

坐在几案前抚琴的白珺瑶抬头,笑着站起来:“含之。”

看丫鬟将茶放在手边桌子上,含之侧首问并肩坐的白珺瑶:“珺瑶姐姐的伤怎么样了?怎么还抚琴?祖母若知道了,肯定会念叨珺瑶姐姐不爱惜自己。”

bsp;白珺瑶抿一口茶:“只是想起一个琴调才弹了几下,没用受伤的手。”

“哦,对了,这个……”含之掏出小瓷瓶,递到白珺瑶手边,“这个很有用,对嫩滑肌肤最好不过。”

“谢谢含之。”白珺瑶拿起,打开,一阵幽香,很好闻,捻一点涂抹手背上,自然就知道这是好东西,正是因为这,她心中有些疑惑,这药膏,看着比从太医院老太医那里特意求来的还要好,这小小一瓶,怕都不是能轻易能买到,含之怎么会有这么贵重的东西?

白珺瑶拿着瓷瓶,也不抬头看含之,不经意地说:“不过是小伤,还要麻烦含之惦记着。这药膏费了含之不少功夫和钱吧?姐姐谢谢含之了。”

含之想一回,一笑:“送人回来就看见了,就算费了心思和功夫,也不是我的,珺瑶姐姐不必谢我。”

白珺瑶抬头,心中也不敢猜测,见屋里还有丫鬟站着,挥手让她们都出去了,欲问,还是忍住了,她不觉得得到真实答案是个好事。

含之却没察觉一样,在白珺瑶不及阻止下,话轻松说出口:“珺瑶姐姐想道谢的话,去跟宁王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