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夜月璃浑身冷冽的出了厢房,他一脸阴鸷,声色幽沉,“是谁?”

碎月沉痛答道,“回主子,报信的暗卫只道老夫人尸身被盗,便断了气,属下已派了人先去查看,主子可要现在出发?”

“嗯,让怡星同去。”夜月璃红眸微眯,心底的愤怒,化为周遭一**散于空气的寒凛,竟比这冬日还要冷上几分。

回到室内,见慕容小小正好裹上狐裘,清透的琉璃瞳眸正定定的望着他,而她眸中闪烁着不容置疑的坚定,让夜月璃刚想开口的话语硬生生的哽在喉间。

“让我同去。”不是商量,而是要求。

“乖,我很快回来。”夜月璃捧起人儿的小脸,在她娇嫩的唇瓣上轻啄了下,而后柔声哄道。

“让我同去。”慕容小小满脸执拗的再次重复。

“不行。”夜月璃眉宇轻拧,他实在无法做到在她有孕的情况下,还让她随着他冒险,那样,后果是他无法承受的。

“璃,我们是一家人。”慕容小小语气不再强硬,而是牵过夜月璃的大掌,将它覆上她的小腹,微笑道,“让我们一起面对。”

“丫头你…?”夜月璃眸光轻闪,不懂人儿昨夜还在惶恐的无法安睡,今晨怎的就如此笃定?

“璃,或许我还在担心我无法胜任一个母亲的职责,但请相信,我想与你共同进退,相伴一生的心,从未改变过。”末了,慕容小小一脸狡黠,“就算你阻止,我一样会跟在你后头的。”

夜月璃暖暖的逸出浅笑,罢了罢了,他若是连她都保护不了,还怎么配拥有她,他那还未出生的宝贝将来也会笑话他罢?

碎月与怡星已在院门口待命,见自家主子仍抱着慕容小小,怡星了然的闪身去准备马车。鱼儿也在前一晚搬进了主院,准备随侍在侧,她细心的端来安胎药,还包了些热乎乎的早点,不放心的问寻,“小姐,要不我同去罢?也好照顾小姐。”

慕容小小失笑,现在她怀了孕,合该所有人都要围着她打转了,师傅也是,外婆也是,这会连鱼儿都收起了孩童之心,改做保姆了?她心口一阵温暖,却淡笑摇头,“呆在府中罢,我去去就回。”

马车内。

“璃,可有怀疑的人?”慕容小小含住夜月璃喂到嘴边的翠玉糕,仍是味同嚼蜡。

“还不能确定。”夜月璃低沉磁性的嗓音难掩冷戾。

看来,他们早就被人盯上了,对方最后还留一人给他报信,看来,对自身的实力不可谓极有信心,这是在明言挑衅他?南煜能有此能力的人,实在不多,相信若是现场能留下些蛛丝马迹,他也能有个大概方向。

“璃,会不会是南宫君昊?”那人当初就是夜月璃的娘亲尸身为要挟,现在也不无可能故计重施。

“不是他,他没这个能力寻到此处,更不可能在一晚便得了手。”不是他小瞧南宫君昊,若是真被南宫君昊得了去,第一时间他就该沾沾自喜的来别院示威了,在他眼中,南宫君昊从来就是个自以为是的人。

“那会是谁呢?”慕容小小努力咽下糕点,便想要偷偷包起点心,她实在吃不下。

“还记得定颜珠么?我怀疑是同一人所为。”夜月璃体贴的帮人儿擦去唇边糕屑,对她的小动作是又好气又好笑。

慕容小小嘟了嘟小嘴,在夜月璃不可抗拒的眼神下,又拿了块糕点,“我奇怪的是,为何那人当初不夺了去,偏偏在二十年后才动手?”

看着人儿明明难受至极,却不对他明言的隐忍模样,夜月璃心都绞到了一起,这才刚怀孕,她便这般不适,若到了数月之后?心头再次泛起担忧,他长臂伸过小案几,倒了杯清茶递到人儿唇边,他努力维持着面色平静,缓缓道,“那年我三岁,逃出宫中后也只一昧想着报仇,到底如何情况,我不得而知。后来南宫君昊要挟我回来,我才知他并未毁去娘亲尸身。这六年来,我也在不停寻找,但南宫君昊似乎铁了心想保护好这唯一能够制住我的筹码,直至你回来那天,我才寻了空隙将娘亲的尸身夺了回。想来,那个人同样难以得手,不得不说,这是我的失策,只顾着防南宫君昊,倒让他人钻了空子。”

这些年来,他组建自己的势力,运筹帷幄,一切尽在自己掌控之中,却不想,有遭一日,会被他人算计了去,他愧对娘亲!

慕容小小灵敏的感觉到夜月璃周身的气息有所变化,可他垂敛着眸子,似乎只是无心打量着手中的白瓷茶碗,话语也未有一丝起伏,难以窥探他此刻的心思,可她就是知道,他在隐忍!

她纤弱的双臂环过他精腰,整个小脸伏在他的颈项里,闷闷的,软软的,带着安慰的绵绵嗓音传进他的耳畔,瞬间就抚平了他心间的混乱癫狂,“璃,不要这样责怪自己,我会心疼的,宝宝也会心疼的。”

慕容小小抬起小脸,深深凝望着夜月璃,他葱白素指抚上他墨眉,轻柔的划过他如宝石般漂亮的幽红双眸,勾勒过他高挺的鼻尖,而后,俯首,在他略带冰凉的薄唇上落下轻轻一吻。

夜月璃蓦地闭上双眸,轻柔的,几乎是怕碰坏了心中的至宝般的小心翼翼轻拥着她,不禁加深了这个吻,再睁眼时,红眸内阴霾尽散。

再次来到冰封夜心妍的通道口,夜月璃却道无论如何也不赞同慕容小小陪同他下去,慕容小小也未多作言语,答应在外等他。

众目睽睽之下,夜月璃在人儿眉心印下一吻,便头也不回的带着怡星和数人踏入通道阶梯。

怡星走在最前头,她是逍遥山庄护法之一,不仅医术毒术,更是对机关之术有所涉猎。她掌下运气,手掌在通道内壁上缓缓抚过,紧接着,壁上所覆薄冰尽数被溶,展现在眼前的是密密麻麻的拇指般大小的洞口。

她五指嵌入特定洞口,运气转动,‘咔咔’声响起,内壁上开启出一个圆形小门,怡星仔细端详过后,才确定的道,“主子,看来他们未找到此处。”

望着仍是干净沁凉的通道,怡星柳眉紧蹙,心头疑惑也愈发浓重。

关闭通道机关所在,只有庄主与他们几个护法所知,她不相信对方能够找到,像这样同模样的洞口,通道内到处都是,如果不能找对洞口,哪怕只错一个,也是无用,而就算被对方找到,如若不是主子和他们几个护法,那特殊的关闭手法,他人根本无从得知,哪怕对方将机关破坏,仍是不能阻止机关发动。

那么,对方是如何滴血未流的闯入此地,并盗走了老夫人的尸身?

夜月璃红眸内闪过一抹凝重,他五指一抓,一吸,而后将落于掌中的冰块掷于前方通道。

冰块顺着旋转石阶,滚落而下,须臾,‘嗒嗒’声停止,通道内,更显冷寂。

夜月璃冷笑,“果然如此。”

怡星一向精明的脑袋,此刻有些短路,她扫了眼毫无反应的通道,双眸内满是不敢置信,“主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般诡异现象,要如何解释?

不怪怡星此刻如此愕然,这个结果告诉她,昨夜来偷尸身的人,无视了数万万处连续发射巨毒利箭的洞口,直接闯了进来,并且,机关内所有利箭已然射尽!一发不剩!且对方毫无损伤?

“走罢,下去看看。”夜月璃率先往下走去,他还要再看过现场,兴许,就能确定了。

密室的门是开着的…

慕容小小不愿在林中干等,便领着碎月往外围查看,想着能不能找出点痕迹,但走了一圈,什么也未发现,她心中顿时有些挫败。

“小姐,还是回去罢,主子出来了,会担心你的。”碎月木着个脸,建议道。

“碎月,这好象是你第一次和我说话罢?”慕容小小好笑问道,说罢她转身,便往回走去,她不是个任性的人,碎月这是为她好,也是对璃的忠心,不想她有半分意外。

“碎月不知。”碎月仍是面无表情。

“碎月,你跟着璃有多久了?”慕容小小细心的挑着脚下的路走,而她自己也未曾发觉,自己的手,竟下意识的覆在腹部。

“主子八岁时我便跟着他。”

慕容小小倒是未想到碎月居然会有问必答,她不知道的是,此刻若是换了她与夜月璃之外的任何一人,哪怕是即墨雪阳同怡星,都不一定能让他轻易开口。

“十六年了啊,碎月是如何识得璃的?”

“主子去恶魔岛时,碎月正被仇家追杀,主子路过时救了碎月。”

很老套的故事,很简洁的言语,却隐着慕容小小能察觉到的感恩,她未有再继续寻问下去,在她遇见璃之前的过去,她不用想,也知道他是如何的艰辛,所幸的是,她与他相遇的还不算太晚。

在慕容小小不打算再开口时,碎月却唤住了她,“小姐,碎月有事相求。”

慕容小小脚步一顿,心下虽诧异,却淡笑轻语,“说罢,我能做到的一定答应。”

“小姐能做到的,也只有小姐能做到。”碎月一脸笃定,一贯面无表情的脸此刻却染上了坚定。

慕容小小唇畔轻轻扬起,她抬首望天,冬日阳光微暖,雪后的空气却仍是一片寒凉,她轻呼出一口白气,看着它飘散在空气中,而后消失殆尽,她垂下眸子,温柔的望向小腹,似乎想要透过衣裳,看进那与她、与她爱的人、血肉相连的,小小的他(她)。

她回眸轻笑道,“我知你要说什么,你担心的不会再次发生,六年前是个意外,更何况,我有了璃的孩子,又怎会舍得离开?”今生除若她死去,否则就不会有离开。

碎月僵硬的扯动嘴角,却怎么也无法像平常人那般用笑容回以友好,他似乎忘了如何微笑,但他相信这个玲珑剔透的女子,能够感受到他的谢意。

“碎月,你得多学着笑笑,不是我打击你,你笑起来太难看了,可惜了你这张俊脸。”慕容小小打趣道。

也不管碎月躲闪的眼神,慕容小小挥手笑道,“走罢,得赶快回去,到时又闻见什么味道,我若是想吐…”璃又得担心了。

脑中灵光一闪,瞬间便抓住了什么,或许,她也不是什么蛛丝马迹都未找到的?

已到密室门口的夜月璃毫不迟疑的迈步踏入,眼前的一幕,让他心内的猜测又更深了一分,他的唇角不禁缓缓勾起。

寒玉**,明显的凹处,正好是夜心妍所躺过的地方。

如若未有内力浑厚的人,岂能做到不损尸身,溶去这数百年的寒冰玉床?

血天。

你到底有何目的?

夜月璃从未认为血天是甘心为南宫君昊卖命,且南宫君昊更无法操控那个令人无法捉摸的阴沉男人,恐怕南宫君昊到现在还未觉察到血天的恐怖罢?

“走罢,不用查了。”夜月璃毫无留恋的转身。

怡星领着众人也出了密室,她心下了然,主子已然确定了是谁。

慕容小小回到原地时,夜月璃刚好从通道出来,一看见人儿,二话不说便横抱起慕容小小飞身而起。

从山顶掠下,树木房屋之上覆盖了层厚厚的积雪,冬日暖阳高照,整个都城一片清明洁白,银装素裹。阵阵寒风从慕容小小耳边呼啸而过,却不能侵袭到她半分,回想起碎月的相求,她不禁勾起红唇,埋在他胸膛的眉眼笑得弯弯,这样的男人,她怎会舍得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