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局12楼,孙良的办公室里,气氛异常地压抑,云雾缭绕着填满了整个房间。

孙良和上官博面对面坐着,谁也没有看谁,只是一味地大口吸着烟,两人面前的烟灰缸里已经有了七八个烟头。

上官博低垂着头,紧闭着眼睛,烟的过滤嘴紧贴在嘴唇边上,一口接一口地吸着。

孙良吸完一支烟,故意咳嗽一声,上官博应声睁开眼睛。

看到孙良的目光,上官博将手中的半支烟掐灭,他知道,孙良这是要自己说点什么来打破沉默。

“孙局,”上官博掐灭半支烟,重又低下头“保安死于氰化钾中毒,经法医鉴定,死亡时间……”

“嗖”孙良桌上的烟灰缸飞向了上官博,烟灰缸里的烟灰,烟头在空中划成了一条雾装带。

上官博连忙跳到一边,那只水晶质地的大烟灰缸砸到了墙上,摔掉了一个角。

上官博抬头看向孙良那张阴沉的能挤出水来的脸,又缓缓低下了头。

孙良高分贝的咆哮声突兀地响了起来,开始冲击着上官博的耳膜:“这个不用你告诉我,我问的是原因,原因!”

孙良忽地站起身来,大步走向窗台,将窗户用力推开。

冷风通过大开的窗户吹得孙良眯起了眼睛:“上次的审讯录像我也看了,你还有什么说的,保安自杀,录像上有刑讯逼供的迹象,肩膀有黑紫色血斑,你……你为什么动用私刑?”

“孙局,我……”上官博面对孙良的质问,已经组织不起语言来陈述了。

孙良看到上官博无言以对,继续开始质问,音量也逐渐地加大起来:“你是不是以为一个报案的小保安而已,没有什么可挖掘的线索,审完就送派出所拘留了?所以你就肆无忌惮,无视纪律?”

“孙局,谁能想到他项链里有氰化钾啊?再说了,他只是个报案人,是不需要搜身的,虽然他有偷窥的嫌疑,但是……”

“但是够不上重罪对吗?如果我们什么都能提前想到,那还有破不了的案吗?”

“空想就能破案我要你干什么,我自己就破案了,”

“局里开会我多次提到刑讯逼供的问题,不要放过每一个微小的细节,不要动用暴力手段,可你就是不听,你说,现在让我怎么处理?”

上官博面对孙良连珠炮式的质问,挺起了胸膛:“孙局,最起码现在可以确定,谢思雨案有很大的疑点。”

“那又能怎么样,你难道让我去跟上面汇报,死的几人都是氰化钾中毒,应该彻查?”

“证据呢?”

“线索呢?”

“你别告诉我,没有证据,只是红口白牙的猜测?”

“我们不是唱戏,编故事,要讲求证据你不懂吗?”孙良回到桌边又点燃一支烟,大口地吸了起来。

两人又是长时间的沉默起来。

事实已经非常明了,两个人都觉得没有了继续讨论下去的必要。

“已经死了四个了,应该引起我们足够的重视了,而且,保安还是死在我们的眼皮底下,唉……”

孙良叹着气,压低了声音:“审讯保安的所有录像我要马上交到市里,有可能省厅还会下来人彻底调查,我只能是尽力把谢思雨案往这上边靠,具体处理,那就看上面怎么想了,唉!”

上官博知道,保安的死亡确实给孙良带来了极大的麻烦,审讯期间死了人,省市领导那边不会轻易过关的,只能奢求那些头头们会注意到几名死者都是因为氰化钾中毒,从而怀疑有幕后黑手操控,引起他们的重视。

至于自己,肯定会被严肃处理,单单审讯期间用刑一事,自己不死也得扒层皮了。

“孙局,这次我难逃其究,只是希望你能帮我多拖延一段时间,我想尽快查出几起案件背后的黑手。”

这时办公室的门被推开,花茶跑了进来,张了张嘴刚想说点什么,发现气氛不,暂时压住到了嘴边的话,她一直在技术处呆着,并不知道保安已经中毒死亡了。

看着两个大男人压抑地只是吸烟,而且面色都不一般的凝重,花茶一时不知该做点什么。

孙良见花茶推门而入,没有任何反应,继续吞吐着烟雾,关晌才缓过神来,对上官博说:“也只能这么办了,我考虑,上级领导会要求限期破案,让你将功赎罪,能给多少时间,那就看你造化了。”

上官博面带谢意地点了点头,整个身体靠在沙发上,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两眼看着天花板发呆。

花茶莫名其妙地坐到靠近门边的沙发上,看向孙良时,正跟他的目光对上,孙良叹了口气,问道:“有什么事?”

“技术处那边有了点发现,我来汇报。”

上官博忽地坐直了身子,急切问道:“发现什么了?”

花茶还想从他二人的脸上探究一下出了什么事,嘴里支吾着:“从……谢思雨的两台电脑上发现了一个网站,出现的……频率很高,发生什么事了?”

上官博不等花茶反应过来,跳过茶几,一把抓住了花茶的手,强行拽着花茶跑出了门外。

孙良看到两人都出了办公室,缓缓地摇了摇头,叹息着慢慢走向上官博坐的位置,弯身捡起了那只自己抛出的烟灰缸。

上官博没有给花茶喘息问话的机会,从楼梯一路小跑冲向10楼的技术处,推开技术处的大门直接奔到两台电脑前:“什么网站,有什么可疑的吗?”

花茶被上官博强行牵手到此,脸上呈现一丝不可察觉的红晕。

花茶想狠狠推掉上官博的手,可上官博仍然攥得紧紧的,随即嘴里开始厌恶地骂道:“你要死啊,手腕都给掐红了。”

上官博并不理会花茶的反应,眼睛在两台电脑屏幕上来回扫视,继续询问:“网站上有什么可疑的,可疑点在哪?”

技术员严子云畏惧地看看逼着自己忙了一整天的花茶,又佩服地看看牵着花茶手的上官博,犹豫了一会儿,最终放弃了跟花茶搭话,向上官博介绍起来:“就是这个网站,你看,名字叫天王盖地虎,你仔细看看。”

上官博又凑近了一些,仔细看了起来:“天王盖地虎,宝塔震河妖?这不是个土匪用的黑话吗?暗语网站?”

严子云挪动着发福的身体,从桌边笔筒里拿起一支笔,指着屏幕上一幅《蒙娜丽莎的微笑》,给上官博讲解起来:“我们先是罗列了两台电脑的资料,经过比对发现,这个网站的登陆纪录特别高,暂时叫它天王网站吧,于是,我们开始调查网站所有的网页,最终确定,在网站的图片暗语页面,找到了这幅画。”

严子云把图放大,以便于上官博看得更仔细:“单从图片上看,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但是网站给出的帮助说明显示,这需要两幅画重叠在一起,才能显示出隐藏的内容,”

“两人联系前,已经把原画颜料的排列顺序改变,联系时,一人在改变顺序的图上写上自己想说的话,经过网站提供的软件进行特殊处理,从外观上,外人根本无法得知,只有同样持有相同颜料排列顺序的图片与之重重叠后,才能显现出两人之间要传递的信息。”

花茶在一边插嘴道:“也就是说,就算你有一幅《蒙娜丽莎的微笑》,如果你持有的画,颜料排列顺序跟暗语所用的图不一致,也不能解开暗语,有暗语的画就相当于上了锁,另一张相同排列的画是钥匙,一把钥匙开一把锁。”

上官博若有所悟地“哦”了一声,继续问严子云:“那现在的画上说的是干什么?”

严子云用手推了一下眼镜,慢慢地摇了摇头:“我们现在只能确定死者的登陆时间,上传这张画的时间,但是我们没有钥匙,画面颜料排列的顺序是个人设定的,”

“一张画的颜料排列顺序有几百亿之多,如果一点一点试,运气背的话到我重孙子辈也排列不出来,你看。”技术员边说边操作电脑在画面上试着做了几种排列。

“现在只是知道,谢思雨在临死前登陆过这个网站,并上传了带锁的画,通过接收人的IP我们查到,是天安市内的网关地址,但是接收人用了反跟踪软件,IP地址是冒用的,就算找到IP地址的真正主人,也不会是接收人。”

严子云无奈地说完,抬头看上官博,上官博无奈的表情更加强烈,垂头丧气地坐到附近电脑椅上。

花茶走到技术员的身后,看着那张《蒙娜丽莎的微笑》,询问严子云:“好好想想,还有没有别的办法,可以得知这张图的颜料排列顺序?”

严子云回头苦笑着:“呵呵,制作这些暗语工具的就是网站站长,网名八爪,为了不节外生枝,我没说自己是警察,刚刚我以个人的名义申请八爪QQ为好友,现在等他回信息吧,别的方法,呵呵,我想不出来了。”

上官博掏出烟来,递给严子云,还是不死心地问道:“那个八爪能查出是哪里人吗?我们直接去找他吧,光这么等着,鬼知道他什么时候上线。”

“我在公安部的电脑资料库里查过了,八爪是外地人,离我们这里直线距离也得一千八百多公里,而且八爪经常登陆的IP有四个,不经常使用的IP达到80多个,看来用了转换IP工具,侦察范围太大了。”

上官博沉默了,眼睛中带着明显的失望色彩。

忽然,他抬起双脚重重地跺了一下,站起身来就往外走,花茶反应过来时,他已经走到了门口,花茶跟严子云打了声招呼,急急地追了出去。

严子云终于松了一口气,边揉着眼睛边起身去关技术处的门:“唉,此女只可远观,不可亵玩也。”

花茶追到上官博前面,拦住去路问道:“你要去哪?”

“回家睡觉!”上官博说完就想绕过花茶。

花茶又跑到前面拦住去路:“这才几点,睡什么觉,你还没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

“有你什么事儿,我的私生活跟你无关吧!好……那个什么,不挡道!”上官博终于还是怕花茶发飙,忍住没说出那个哺乳动物的名字来。

花茶仍然不依不饶地阻拦着:“那……你请我吃饭,你还欠我一顿饭呢,吃了饭再回家睡觉!”花茶想借吃饭拖住上官博,询问发生了什么事,满足自己的好奇心。

上官博掏出二百元钱,举到花茶面前:“这些钱够了吧,自己找地方吃去吧,烦着呢,别理我。”

花茶抬手就把上官博的钱打了回去,显露出一付厌恶的表情:“打发要饭的呢?我要的是你去结帐,就像我缺钱似的。”说完拽住了上官博的胳膊,不容分说地拖着上官博走到电梯门口,按下了开门键。

上官博碰到这样蛮不讲理的女人,也没了办法:“别拽别拽,注意点形象,”

“那先说好了,我去哪你跟着,不许挑地方。”

“废什么话,赶紧走吧你。”花茶生怕上官博再改变主意,生拉硬拽,把无奈的上官博硬拖进了电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