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意到孙良和陈厅长质疑的目光,知道他们两个都在官场上摸爬滚打了半辈子了,自己这段话,实在是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思,随即正了正身子,咳嗽几声,掩饰着自己的慌张:

“做为市委领导,又是主管政法,我想,杨副市长也不会纵容自己的儿子胡作非为吧,我们早点把这事查清楚,也是对杨宁负责,对杨副市长负责,一切都是为了工作嘛,”

“嗯嗯……姚志,你还知道什么,陈厅长在,孙局也在,你都说出来吧,做为刑警,要实事求是,不冤枉一个好人,也不能放过一个坏人嘛!”何书记把陈厅长和孙良挡在姚志面前,想尽力撇干净自己的责任。

姚志清了清嗓子,就在大家以为他还要继续汇报的时候,他说了句:“没了。”孙良一愣,气得一拍子:“没了还站这里干什么,快回队里去。”

姚志赶忙应承着往外走,走到何书记身边时,冲何书记使了个眼色,然后推门离开了。

陈厅长点上一支烟,打火机并没有放下,刚刚姚志跟何书记相对的眼神,他看得最清楚,可是怎么也想不透他们两个一唱一合演得什么戏。

姚志的几句话,将上官博推了出来,而且通过何书记的逼问,迫使孙良将杨宁又带了出来,照这样的趋势来看,很有可能会牵扯上杨晨光。

何书记他们两个是事先就商量好的?还是凑巧?

陈厅长大口大口地吸着烟,不断地按着手中的火机,“吧嗒吧嗒”,火机一下一下冒着火苗。

上官博在二队的办公室坐了好久了,他已经脱下了警服,因为那上面的徽章都已经摘下,再穿在身上会显得不伦不类,反正他已经习惯于穿着便衣。

二队的队员们都远远地看着上官博,谁也不敢上前搭话,偶尔需要经过他身边,也很明显地拉开了距离,市委领导亲自下来调查,谁也不想在这种非常时刻因为过于接触上官博而被搞调查的领导盯上,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上官博无所事事,打开电脑翻看着网上的新闻来打发时间,脑子里却不断地在幻想着跟断刀见面的场景,心里老是蹦出两个字“雪藏”。

忽然,上官博抬起手来,把袖子撸起,看着上面贴着的胶布,胶布已经缩在了一起,胶布下所粘连的皮肤都皱到了一起,上官博将胶布撕下,平放在手中,掏出打火机点燃,胶布碰到火苗后马上蜷缩起来,几秒钟的时间就化为了灰烬,上官博用嘴一吹,了无痕迹。

定时胶布收缩,说明现在已经八点半了,九点就要开始对上官博进行调查询问了。

上官博懒洋洋地站起身来,背起黄军包,摇晃着往外走,昨晚跟铁五醉了一夜,到现在酒劲还没有消。

上官博昏昏沉沉地掏出手机,看看左右没人,快速地换上一张新卡,直奔厕所而去,他想在被调查询问之前再跟木匠通通气,也好探听一下组织那边有什么动向。

毕竟,跟从未见过的断刀会面,很可能会决定自己下半辈子的命运,上官博不由得心里紧张起来。

刚要走进厕所,姚志从电梯口迈了出来,一看到上官博,马上热情地打着招呼:“博队,博队!”

上官博收住脚步,摇晃着脑袋,一付有气无力的样子。

姚志走到近前,趴到上官博耳边:“博队,何书记和陈厅长都来了,在一哥办公室呢,我刚刚汇报情况,还被一哥训了一顿,你可要小心了,我看他们脸色都不对,不过你放心,我们这班兄弟都会支持你的……”

姚志看到上官博根本不在意自己装腔作势地提醒,讪笑几声,继续说道:“博队,一哥安排我来跟你交接案子,你看……”

“不是由孙队主持工作吗?”上官博白了姚志一眼。

“呵呵,孙队忙了好几天,去休息了,一哥让你先跟我交接。”

“知道了知道了,你能不能等我上完厕所再交接啊?”上官博极不耐烦地将姚志拨拉到一边,提着腰带,转身进入了厕所门。

姚志在背后阴着脸,瞪着上官博的背影握起了拳头,又缓缓松开,往地上啐了口唾沫,咕囔了一句:“哼,有你好看的!”

上官博查看了一遍厕所,并用探测棒扫描一遍,然后坐在马桶盖上输入了木匠的手机号,但木匠马上就挂掉了。

上官博心里一紧,继续拨打,木匠又挂掉,上官博心里一沉,感觉浑身越来越冷,汗水也冒了出来,总在想着“雪藏”这两个字。

上官博不甘心的继续拨打着,这时,话筒里传出声音:“您所拨叫的用户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上官博一仰头,瘫靠在马桶水箱上“我招你惹你了木匠,你就这么对我,完了,看来组织上准备对我动手了!”

上官博垂头丧气地边走边拨叫木匠,可木匠的手机一直处于关机状态,走到12楼的围案前时,围案后的两位女警同时站了起来,两人互相看了一眼,又同时坐下,上官博见到两人的反应,感到奇怪,马上靠了过去。

“你们两个怎么了,见到我用得着那么紧张吗?”上官博歪着嘴,眼睛不住地打量二人。

“博队,你自求多福吧!”其中一个女警满脸担忧。

“我怎么了?不就是搞个调查吗,停职而已,就当休假了,都谁来查我了?”上官博表现地满不在乎。

另一个女警凑了过来:“有陈厅长,何书记,还跟来一个书记员,哦,他们没来之前,丁雪睛在屋里呢!博队,陈厅长上楼的时候我看他脚步挺沉的,这可不是好现象,他直接分管我们局,连他都显得不轻松,这次你可悬了,呐,这是我一直戴着的护身符,送你了,能保佑你多少就看你造化了。”女警从脖子上摘下一个十字架,送了过去。

上官博接过十字架,刚想往脖子上戴,结果一股胃气顶了上来,一个忍不住,打了个酒嗝,熏得两个女警马上向一旁侧着脸,用手使劲扇着酒气,送十字架的女警一把夺回她的护身符,捏着鼻子:“你喝了酒了,这护身符不保佑喝酒的人!”

“擦,屁护身符,我才不稀罕,我自己保佑我自己,瞧着吧,我要把一切牛鬼蛇神都消灭掉!”上官博说完昂头挺胸地给自己壮着胆,向孙良办公室大步走去。

虽然心里还在为见断刀的事情发颤,但胸膛挺起来了,感觉胆气也增了不少,上官博甚至都想唱首《妹妹你大胆的往前走》来揉发一下感情。

可一走到孙良门前,腿又软了起来,来到走廊的尽头,摸出手机,又输入了木匠的号码,两手合十,将手机夹在中间,心里祈求着:“木匠啊,我跟你往日无冤,近日无仇,虽然经常跟你开玩笑,但你可别往心里去啊,接电话吧,接电话呀,你接了电话就好人一生平安啦,下半辈子我养着你!”

手指颤抖着按下通话键,这次没有关机,上官博感到一阵心安,赶紧将话筒牢牢贴在耳朵上,可半天了,木匠仍然没有接电话,上官博急了,将电话放到嘴边,低吼了一声:“你个死木匠,烂木匠……”

话音刚落,孙良的办公室门开了,陈厅长一脸怒气地拿着正响铃的电话走了出来,抬头就看到上官博在走廊尽头的窗边,正冲着手机呲着牙。

陈厅长慌忙按了挂机键,表情呆呆的,目不转睛地看着上官博,上官博的手机屏幕上显示通话结束。

上官博一个激灵,马上又拨通了木匠的电话,陈厅长的铃声又响了起来,陈厅长慌忙挂掉,上官博的手机提示对方已挂机。

上官博再拨,陈厅长电话又响,陈厅长又赶忙挂掉,并且转身就要返回办公室。

上官博终于明白过来,兴奋地三两步就窜到了陈厅长身边,一把拽住陈厅长的袖子,不让他走。

拿电话的手伸出食指,对着陈厅长的鼻子,嘴张地很大很大,做出狂笑的动作,但像表演哑剧一样没有笑出声来,只是夸张地边笑边点头,手指也激动地点了起来。

陈厅长皱着眉一把甩开上官博的手,上官博又抓了上去,睁圆了眼睛做出亢奋状,用极小的声音对着陈厅长念叨:“踏破铁鞋无觅处……”

陈厅长听到此话,头一歪,摇了起来,叹着气,将手机捧到上官博面前,也轻声地回道:“得来全不费工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