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语听了不悦的道:“任先生,都火烧眉毛了,有什么计还不快说出来。”

任得敬却有些为难:“说是计,其实是下下之策。既然老贼已知少主就在山上,不如使一人代替少主下山,只是此人需得气度非凡,又与少主年岁相若,最好要熟谙武功,又要机智多变,如此才能瞒天过海,铁兀利得见了这假少主必然退兵,真少主自然可脱此难。”

众人听了一齐向程天任望去,任得敬说的这人可不就是程天任么?他不但与李仁孝年龄相仿,而且身材相似,又都气概非凡,端的再合适不过。李仁孝却急急摆手道:“此计使不得,使不得。山下军中多有人认识我,若给人认出,不但咱们走不脱,还让兄弟枉送了性命。这事实在太过凶险,万万使不得,咱们还是另想计策。”

程天任忙道:“大哥这话可就差了。我本是江边一个打渔的小子,阴差阳错学了天山派的一点皮毛工夫,今日又在这里遇见大哥,实在有幸的很。我这条烂命值什么,哪像大哥还有许多大事要做。只是我来西夏不久,许多地方生疏的很,怕非但帮不上忙,反倒误了大事。”

任得敬若有所思:“生疏倒是不怕,只需派个贴身的跟随便可。但这相貌实在相差太远,怕是难以蒙混过关……”他忽然想起一件事,大喜道,“江湖传闻乔老前辈一支金笔不但善能写字,易容术更是天下第一……”

程天任喜道:“原来师公有此等手段,还请师公成全。”

酒葫芦捻着胡子,乜斜着醉眼望着任得敬道:“我早就看出你没安什么好心,变着法子让我乖徒孙去送死,信不信我先把你脑袋拧下来!”

程天任知道此老说到做到,忙抢着道:“师公错了,任先生实在是为了咱天山派着想。”

酒葫芦怒道:“臭小子,你是傻是呆?人家让你去送死,还是为了你好!”

程天任不慌不忙的道:“这件事若传到江湖上,都会赞一声咱们天山派急公好义,够胆色,够义气,谁不要伸一根大拇指?师公以后行走在江湖上岂不是大大的有面子?况且人家只是要请大哥回朝共商国事,也未必就有危险,说不定还是一场富贵呢,呵呵……”说着他故作轻松的笑了起来。

酒葫芦歪着头想了想,拍手笑道:“不错,不愧是我的徒孙,脑筋跟你师公一样清楚。”说着自袖中取出一支竹筒,自筒中抽出几支笔。这几支笔与普通毛笔形状相仿,却各自大小不一。且那笔尖上的颜色每个都不尽相同,摆在一处五颜六色,煞是好看。接着他又自袖中取出一块仿若毛皮样物事,在李仁孝脸上比划一阵,用一个小刀裁了几下,一边望着李仁孝一边在那毛皮上画上几笔。他的手法甚快,众人也看不出他画的如何,片刻之后,酒葫芦向程天任招招手,示意到他身边。程天任走到他身边,酒葫芦却扳着他的身子,让他背向众人。众人只见酒葫芦在程天任的脸上比划几下,又左右端详片刻,才叫程天任转过身子。

程天任转过身来的那一刻,众人本道那面容应与李仁孝有**分相似了,谁知程天任转过身来的一霎那,众人却看到了一张五颜六色的脸。这张脸脸型与李仁孝倒有几分相似之外,但脸上横七竖八的画——与其说是画倒勿宁说是刻,因为虽有各种颜色,但每种颜色之处绝非笔墨所能及,所有的颜色都给人一种凸凹的感觉。

众人看了不以为意,呼延娇已经笑的前仰后合,指着程天任的脸道:“师公……你……你是要程大哥去唱戏么?”

李仁孝一帮人见了却哭笑不得,李仁孝向酒葫芦道:“前辈,这事万万玩笑不得。”

程天任自己见不到脸上模样,但见众人的样子,心中已明白**分,诧异的望向酒葫芦,迟疑道:“师公……”

酒葫芦手脚麻利的收起那套刀笔,头也不抬的道:“确是玩笑不得,我好不容易得了这么一个徒孙,自会拿他开玩笑呢?”他仰头灌了一大口酒,突然噗的一声喷向程天任。

程天任没有防备,被喷得满脸淋淋漓漓,酒水所着之处竟火烧火燎的灼痛起来,他大吃一惊,忙伸手在脸上一抹,道:“前辈,不知晚辈什么地方做错了,惹您生气?”

呼延娇离程天任最近,酒雾消散的一刻,她第一个看到了程天任的脸。此时她依然笑的花枝乱颤,但她的笑容突然就止住了,表情一下子变得很奇怪,仿佛在大白天见到了鬼一般。她的嘴张的大大的,伸出手指指着程天任的脸,嘴里结结巴巴的道:“你……你……你的脸……”

见她这副模样程天任也吃了一惊,忙问道:“妹子,我的脸怎么了?”说着伸手在脸上摸着,摸到自己的脸,他忽然顿住的手。因为他摸到的并非自己的脸——一张长在自己的头上的并非自己的脸。每个人对自己的声音可能并不熟悉,但自己的容貌却应该是再熟悉不过了,即便是没有在铜镜面前,自己脸的形状大概也能知晓,但程天任触手所及的却与自己的脸决不相同。这感觉仿如在梦中,自己忽然变成了另一个人,明明是自己的思想,但样貌却截然不同了。

李仁孝与他的手下也看到了这张脸,对他们来说,这张脸再熟悉不过了。每天李仁孝在铜镜中都可以望见这张脸,一张英气而俊俏的脸,不语等人更是每天都有无数次机会望着这张脸——李仁孝的脸。不错,就连嘴角上翘的模样也与李仁孝一模一样。

不语看看程天任——准确的说是程天任的脸,又瞅瞅李仁孝的脸,啧啧道:“像,真像。”为难的揉了揉鼻子,“你们到底哪一个是少主?”

李仁孝恍惚的摇了摇头,梦呓一般:“连我也有些认不得了。”

任得敬虽也吃惊,更多的却是喜悦,由衷的赞道:“前辈的易容术果真天下无双。”

酒葫芦咕咚咚的喝了一大口酒,神色之间颇为自得,道:“旁人易容,两人有六七分相像才能易的十分像,我却是只有一分就可易得十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