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没走了几步,李仁孝已带着不语迎了出来,见了三人施礼道:“见过恩师大人。弟子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陆振衣望着李仁孝清瘦的面宠,心中一热,口中呜咽道:“老朽见过太子殿下。”说着便要俯下身去施礼。李仁孝却哪里肯让,扶住陆振衣,把三人让到厅堂中。

陆振衣问了李仁孝这些日的行程及朝中的一些情况,得知这几日便要到贺兰山守陵,点了点头,道:“忠孝恺悌乃做人之根本,殿下能如此先帝也应含笑于九泉了。”又说了些没要紧的话,李仁孝起身更衣去了,陆振衣回头对管家道:“你去把那幅字取来。”管家应了一声出去了。李先儿心中疑惑,却也不敢多问,又想太子府守卫森严,谅他们也逃不出去。

过了片刻,先是管家把字取了来,交给陆振衣。李先儿似不经意的道:“不知是何人的墨宝,老相国如此看重,不知末将可有幸观瞻?”

陆振衣笑道:“说来不值一提,是老朽写来自勉的,不敢污了将军的眼。”

李先儿见他推辞,越发疑其中有鬼,道:“末将久闻老相国号称诗书一绝,今日有幸,怎能错过,莫非这幅字有什么蹊跷,不能示人么?”双罢双目紧盯着陆振衣。

陆振衣眼角跳了跳,神色似乎有些尴尬,这只是一瞬,立时又恢复了常态:“过奖,过奖,既是将军要看,只管拿去便了。”说着把字又交给管家,管家捧着字交给李先儿。此时李仁孝回到厅中,望着李先儿手中的字,神态间似乎有些慌乱。李先儿心中一动,却也没甚在意,缓缓展开卷轴去看那幅字。这是一幅小卷,纸是普通的宣纸,已经裱过,中间是两个行体大字“慎独”,字体苍劲有力,每一笔划都力透纸背。李先儿身为武将,虽不懂书法,却也看出这幅字确是好字,不禁随口赞道:“好字!”看落款时,是“陆振衣于乾祐二十一年秋七月自勉”。角上有一枚图章,细看之下是“随意居主人”五个篆体小字。李先儿装作赏鉴的样子从不同的角度望去,却怎么也看不出这副字也什么特别之处,只得还给陆振衣,口中赞道:“大气磅礴,真不愧相国手笔,什么时候老相国也赐末将一幅字?”

陆振衣谦逊道:“老朽聊以自娱,哪里拿的出手。”又转向李仁孝,“这副字老夫早想送与殿下,殿下可细心揣摩其中意味,必将有益于殿下。”李仁孝逊谢了,命不语收了起来。两人又说了些不打紧的话,陆振衣便起身告辞了。李仁孝把陆振衣直送至二门外,李先儿望着陆振衣的背影,总觉的这事有些蹊跷,但想了半晌又想不出个所以然。又一心惦记着那幅字便转身进了太子府去监视李仁孝的行动。

小轿一溜烟的回到位于朱雀大街的府中,轿子刚刚停稳,陆振衣便匆匆下轿,向管家招了下手,便向内宅走去。陆振衣在家人的眼中从来都是从容不迫,今天的陆振衣的模样着实吓了他们一跳。已走过了门口,陆振衣突然想起了什么,又折了回来,向守门的家丁吩咐道:“关了门,今天不见客,有人来只说我不在。”也不待守门的回应便带着管家向内走去。守门的家丁对望了一眼,心中嘀咕,今天反常的很,老爷怎地这么慌乱?关门这等事也要亲自吩咐,让管家支会一声不就得了?

穿过二门,二人径自来到书房。陆振衣打开书房门,示意管家先进去。他随在管家身后进了书房,微一迟疑,又探出头来向四周望了一眼,确信没人注意,这才关了门。那管家刚要说话,陆振衣把食指压在嘴唇上,轻声嘘了一声,走到一个书架前,手按住一摞书,用力一掀,那摞书被掀的竖起来,随着书的转动,“咯吱吱”一阵响动,旁边一扇书架向外转了过来。管家显然没有想到这里会暗藏机关,吃了一惊,定定的望着那排书架。陆振衣看了管家一眼,招手示意他跟上,自己便先走了进去。管家犹豫了一下,快步跟了上来。

转过书架是一个石头砌成的石阶,石阶通向地下,从上面看去,下面隐隐的透过一丝光亮,但具体的景物却看不清楚。陆振衣隐没在石阶尽头的一刻,下边忽然传来一个人的声音,那人轻声问道:“爹,来了么?”

陆振衣答道:“来了。”

管家紧走几步来到尽头,却发现原来这是一处转弯,转过这道弯,眼前忽然豁然开朗。这是一个宽敞的石室,按方位推算,应该在书房的地下,但显然要比书房大的多。只是里边的陈设简单了一些,只有一张床,一只大方桌,几把椅子,是以整个石室显得空空荡荡。陆振衣旁边站着个人,见了管家忙俯身行礼,口中道:“臣陆行义见过太子殿下。”

管家忙趋身扶起来,口中急道:“使不得,使不得,快起来。”伸手在脸上一抓,把眉毛胡子都抓了下来,露出了李仁孝的面目。

陆行义躬身道:“实在委屈殿下了,这也是情非得以。”

李仁孝笑道:“趁我更衣时来个偷梁换柱,也真亏了你们,当时你们的管家告诉我的时候还真把我吓了一跳。等等,”李仁孝颇有几分好奇,“难道你们也会易容术么?”

陆行义皱了皱眉,心想这位太子爷说话怎么如此没有涵养,自己身为太子少保这脸上总觉得有些难堪,他偷眼瞅了一眼父亲,幸好父亲没有注意自己,便讪讪的道:“易容术?殿下真是贵人多忘事,这条李代桃僵的计策不是太子与咱们一同定下的么?”

李仁孝脸上一红,幸好室内灯光幽暗,看不真切,他喃喃道:“是咱们一起定的这条计策么?”

听了李仁孝迟疑的语气,陆行义有些着急:“怎么不是,三个月前太子来见家父,称镇西王反意已明,要求一条保全之策。当时大家议起来,便想这李代桃僵之计,找了一个身量、相貌酷似殿下的以备不时之需,没想到今日果真……”

“你是谁?”陆振衣忽然悠悠的道。陆行义只道上面又下来人了,大吃了一惊,身子一挺,挡在两人面前,手中已多了一把明晃晃的钢刀。

陆振衣叹了口气:“天天打雁,今日却让雁啄了眼。义儿,咱们陆家荣耀了几十年,没想到一朝断送在我手中。”

陆行义蹿上台阶向上张望却并未发现有人,只道父亲多疑了,转过身,故作轻松的笑道:“爹爹多虑了,外面没人。”

陆振衣此时忽然镇定了起来,缓缓走到椅边,坐了下来,望着李仁孝,道:“是镇西王差你假扮太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