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道理我用脚后跟想想也明白了,”金铃本在生萧无名的气,清缘的目中无人却使她的气都转移了,“宋到大夏只有一条官道好走,你们为什么不去走偏僻小路?”

“信不信我割了你的舌头!”清缘脸色煞白,把剑尖缓缓指向金铃。

程天任心想这个出家人怎么火气这么大,他双手蓄势,只要清缘稍有动作便会出手救人。清远在一旁脸色焦急,扯着清缘的胳膊道:“清缘师姐,师父教咱们凡事以和为贵,事情还没有弄清楚之前,不要鲁莽。”

清缘这会正在气头上,一甩袖子道:“以和为贵?你偷偷下山的时候怎么不记得以和为贵,偷入临安、潜入刑州又怎么不记得这几个字?这时候却又拿师父来压我!”

清远没想到自己一番好意却招来一顿抢白,当下又羞又急,眼圈一红,低下头委屈的道:“师姐,我不是那个意思。”

看着清远欲哭还羞的样子,清缘也心软了,她收回长剑,向萧无名冷哼一声道:“你要再敢跟着我们,小心项上人头!”说罢头也不回的转身下楼去了。峨眉众弟子也都跟着大师姐向楼下走去,清远向众人抱拳,低声道:“两位少侠,我师姐人是极好的,就是脾气急了点,你们不要怪她。”说着也要下楼。

程天任却突然想起一件事,道:“小师父慢走!”

清远回身问道:“程少侠有何指教?”

程天任忙道:“我想向小师父打听一个人。”

“程少侠,你想问的是谁?”

“我有一位朋友,年纪跟小师父差不多,十二年前投在仪真师太座下,她姓苏……小师父,你怎么了?”程天任望着脸色煞白的清远,奇怪的问道。

清远望着程天任一时思绪万千,原来程天任就是狗儿,十几年来自己无时不在想念他,想念那个患难与共的狗儿,此刻他就在眼前,为什么突然感到这么陌生?她把目光转向百合,望着如花娇颜,心忽然一痛,心想这位小姐定是他的妻子了,她又打量了一眼自己身上灰不溜秋的道袍,心中叹了一声。在心里对自己道:十几年来你活下来就是为了报仇的,你要记住苏倩已经死了,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这个人了。

程天任见清远一会看看自己,一会又看看百合,面色阴晴不定,奇道:“小师父,你哪里不舒服吗?”

清远心中转过了千百个念头,已经打定了主意,便道:“苏倩已经死了。”

“什么?死了?不可能……这怎么可能……”程天任身子打了个晃,双手抓住桌子才勉强站稳,“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怎么会……”

望着程天任伤心的样子,清远的眼泪直在眼眶中打转,她蓦然回过头去,眼泪潸然滑落。

“十几前她就已经死了,你还是忘了她吧。程大哥,师姐她们等着急了,我要走了,你要保重!”清远说着大踏步向楼下走去,走到楼梯口,她又回过头来望了一眼,眼中满是凄楚。只可惜程天任沉浸在悲痛之中,没有看见。

清远出了酒楼,却看不见清缘她们,想是已先回了客栈。街上车水马龙,熙来攘往,但清远却只觉得孤零零的,这世界上似乎除了自己,再没有一个人。她掏出一直带在身边的心形贝壳,眼泪吧嗒吧嗒落在上面。她就这样沿着大街漫无目的的走着,也不知道该到哪里去。

“你就是苏倩,为什么不敢承认?”一个声音冷冰冰的传了过来。

“我不是,我不是,苏倩早就死了,我是清远。”清远吃了一惊,机械的答应着。她抬起头,就看见萧无名冷冷的站在不远处。

“你为什么要骗他?为什么要骗自己?既然放不下,就应该勇敢去面对。”萧无名轻轻叹了口气。

“穿上僧袍就是佛门中人,”清远恢复了镇定,声音十分平静,“又有什么放不下的。”

“既然是佛门中人,何苦又执着于一只贝壳?”萧无名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嘲讽。

“施主错了,”清远面色宁定,声音平缓,“有便是无,无便是有。小小贝壳是大千世界,大千世界也不过是一介尘埃。这只贝壳在我手与弃于路边有何分别?我看倒是施主过于执着,”突地话锋一转,“你究竟是什么人?”

萧无名打了个哈哈,道:“你说我执着,我说人执着,执着不执着,自有天晓得。前面不远处就是**楼,我看她们倒不执着。”说罢挥袖而去。望着他的背影,清远缓缓的摇了摇头,思忖片刻,转身向客栈行去。

程天任呆呆的望着手里的小木梳出神,百合道:“任哥哥,苏倩是你什么人?”

程天任回过神来,黯然笑道:“没什么,一个……朋友。”

百合点了点头,停了一下,忽然笑道:“你这个朋友倒是很有意思,话还没说完就匆匆的走了。”

“她命很苦。”程天任随口漫应着,说完了才想起百合说的是萧无名,忙道,“这位朋友的脾气是有些古怪。我突然很想喝酒,你陪我喝几杯吧。”

“程家少爷,小姐从来不饮酒。”金铃在一旁急着道。

百合摆手止住金铃道:“不会喝我还不会学么?金铃你也坐下,陪任哥哥喝几杯。”

金铃看看百合又看看程天任,苦笑着摇了摇头,却仍站在百合身后。

不一会儿,一坛上好的竹中青就见了底。百合脸色绯红,却并没有醉,因为她根本没有机会喝第二杯,程天任就已经端起坛子把酒倒进了肚子里。金铃吃惊的望着程天任,眼神中满是敬意。但当程天任放下酒坛子的时候,她的敬意就慢慢的变成了苦笑,因为程天任已经开始醉了。但他仍拍着桌子叫小二上酒,仿佛那坛酒是喝到了别人的肚子里。

“不能再让他喝了。”金铃有些着急。

“让他喝吧,”百合轻轻的叹了口气,“何以解忧?唯有杜康。一个人脑子不清醒了,心里就会舒服些。”

“现在心里舒服了,明天就该脑袋疼了。”金铃小声嘟囔着,却并没有再拦阻。等小二把酒摆上来的时候,程天任却倒了下去。

程天任一觉睡到掌灯时分,抬起头来两眼无神的望着眼前的百合与金铃,努力的回想着酒醉以前的事,直到想得头痛,却依然什么都想不起来。百合轻声道:“任哥哥,你醒了?咱们回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