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仲文走出客栈,思忖片刻,决定先回镇西王府。他来到街上,招手叫了一辆马车,刚要上车时,却正看见程天任与百合走过来,犹豫了一下,他终于跨了上去。

“任哥哥,我最爱吃拐角那家店里的炉肉火烧了,再向前走二十三步就到了。任哥哥,你在听我说话吗?”百合满面春风的对程天任介绍着兴庆府街上的景物,突然感到有些不对。程天任正望着驶走了马车发呆,被百合的话惊醒过来,忙道:“在听,咱们就去吃驴肉火烧。”百合发出一声欢呼,拉着程天任向前急走。

“小姐今天怎么有点反常?”跟在身后的小丫头一脸迷惑,加紧了脚步,赶上二人。

“老板,来两个驴肉火烧。”百合跟老板很熟的样子。

“小姐,今天怎么这么早啊?”火烧店老板麻利的包好两个火烧递了过来。程天任有些奇怪,看样子老板并不知道百合的身份。

“我哥哥今天回家了,我带他来尝一尝你的火烧。”百合一边递过去铜子一边笑着解释。

“原来是少爷回来了,以后可要多照顾小店的生意啊。”老板笑嘻嘻的望着程天任,嘴里客套着,眼神中却流露出一丝怀疑。

程天任一边答应着,一边捏起火烧递给百合,百合使劲的嗅了一下,似乎这一嗅已经心满意足,她笑道:“任哥哥,这两个火烧都是给你买的,前面还有好多小吃,我和金铃要留着肚子呢。”

程天任装出一副苦脸道:“原来是把平常的东西搪塞我,好东西都留给自己。”

百合笑笑刚要说话,一阵朗声吟哦传了过来:“也曾借刘三儿斩蟒,也曾与越王伐吴,也曾助皇叔兴汉,也曾佩赵郎黄袍。伏匣内寂寂无声,跃鞘外寒光射目。天地间百兵伏首,醉眼看布衣王候。”程天任细品诗中滋味,几分灰谐,几分张狂,几分潇洒,几分落寞,竟有些痴了。

百合似乎知道程天任的心思,轻声道:“任哥哥,这人不是大夏人士,说不定是认识的朋友,不如去见见他?”

程天任正有此意,忙道:“好。”

百合道:“左首那家酒楼二楼靠第三个窗子的位子,一位穿白衣的少年。”

程天任诧异的望了一眼,心想听出少年所坐的位子并不奇怪,怎么衣着也听的出来?百合已猜到了他的心思,轻轻笑道:“方才店小二在那位少年身边说‘客人小心,别污了你雪白的衣服’,这便不难知道他穿的是白衣了。”

程天任心中叹服不已,与百合金铃三人一同上了酒楼,二人径直走上二偻,程天任张眼向里望去,果见第三个旁边有一张桌子,一个白衣少年背对着楼梯,一边观景,一边独酌。程天任快步走到桌边,笑道:“一人独酌何如二人对饮?”

那少年转头看了一眼程天任,眼神中多了一丝诧异,程天任看见那人容貌也颇出意料。原来少年正是在五台山顶出手救了峨眉众女尼的少年,不禁大喜:“兄台,原来是你。”

百合听了也喜道:“果真是相识的朋友。”

少年看了眼百合与金铃,并不起身,只向旁边拉了拉椅子,伸手一让,淡淡的道:“请坐,小二,上酒。”

金铃却有些不高兴了,撅着嘴道:“我说你这人怎么这样,你知道我们小姐是谁么?”

少年冷冷的看了她一眼,道:“坐便坐,走便走,我又没有强求你。”

这句话噎的金铃说不出话来,她气鼓鼓的看着百合,只等小姐一句话就开口大骂了。百合却并不生气,带着满面的微笑,等着程天任开口。程天任感到与这少年颇对脾气,呵呵笑着坐在少年旁边,百合听程天任坐下,自然也坐在旁边,金铃虽恼少年无礼,也没有办法,就在百合身后站了。程天任笑道:“在下程天任,不知尊兄高姓大名。”

“我姓萧,”少年神色间很平静,“你叫我萧无名吧。”

程天任知道他不愿吐露自己的真名,也不强求,笑道:“方才萧兄的吟诵气度不凡,不知道是什么诗?”

“程兄过奖了,不过胡乱涂鸦之作。”萧无名嘴里谦逊着,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此赋名为《宝剑赋》。这位姑娘的眼睛是毒伤所致么?”

他这么直接的问起百合的眼疾倒颇出程天任意料,他怕百合伤心,正要岔开话题,只听百合道:“萧兄也懂医术?”

萧无名眉目间闪过一丝不安,端起酒杯道:“谈不上懂,略知一二罢了。”

百合微笑着道:“我十几年前中过一次毒,从那以后就再也看不见东西了。”萧无名感到了自己的失言,只低头慢慢品酒,不再说话。百合却并不在意,反安慰他道:“我虽看不见东西,老天却给了我一双比眼睛还灵的耳朵。”

程天任忙道:“是啊,香儿能通过脚步声认出人来呢。”

“噢?”萧无名轩眉一挑,看了百合一眼,又低头喝酒。

“萧兄是哪里人士?”程天任打破了尴尬。

“我是宋人。”萧无名幽幽的道。

“你这人好不识趣,我们好心结交你,你却这么不识抬举。”金铃终于忍不住,发起火来。

“这人非但不识趣,而且无聊的很。”随着一声娇喝,楼梯口现出一群女尼,为首的自然是清缘。清缘大步走到桌前,伸手掣出利剑,指着萧无名道:“你是什么人?为什么一路上跟踪我们?”

程天任看到峨眉众弟子,喜出望外,忙站起身来道:“众位小师父,你们怎么也来西夏了?”

清远望着程天任,轻声道:“程少侠,我们……”

清缘打断了清远的话,冷冷的向程天任道:“你怎么跟这个无赖在一起?你们是一伙的么?”

程天任一头雾水,道:“这其中一定是有什么误会,这位萧兄侠骨仁心,在五台山……”

“侠骨仁心?”清缘冷笑道,“我看他是贼骨贼心,他一路上鬼鬼祟祟的跟着我们,不知道安的是什么贼心。你跟他认识,也决不是什么好货色。”

“哟,”金铃本就一肚子气,此刻听她辱及程天任,登时发作出来,“原来认识就是一路货,你还不是认识他,难道你自己也不是什么好货色?”清缘登时语塞,双眼射出两道寒光,狠狠瞪了金铃一眼,金铃却毫不畏惧的迎视着她的目光。

萧无名抬起头来眼光在清远脸上一扫,冷冷的落在清缘脸上:“难道兴庆府是你家建的?为何你们来的我就来不得?”

清缘收回目光,沉着脸道:“那为什么我们停你也停,我们行你也行,这不明显是跟着我们么?”

“呵呵……”萧无名一阵冷笑,“我见过不讲道理的,却没有见过像你这么不讲道理的。一般的白天行路晚上打尖倒没有道理,依你的意思我倒该晚上赶路,白天睡觉?”

“为什么我们走哪里你也走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