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天任虽有踏雪寻梅步法护身,一时不致落败,但这四人配合默契,攻守兼备,却也十分不易对付。更何况清远身法武功弱些,二十招之后,已左支右绌了。程天任初时只道这四人是一般护院家丁,如今看来,这四人个个武功不弱,倒有些后悔不该冒失了。他一边躲避着对手的招式,一边向寻思着退路,正在这时,忽听清远“哎哟”一声,闪目看时,只见她长剑剑尖已被击折。一个高个子五指成爪,正向她眉心抓去,她显然是被吓懵了,竟眼睁睁望着那爪越来越近,浑不知躲避!

程天任心中一惊,一招“寒风砭骨”迫退面前的高个,左肘屈起,向后面的高个撞去。这一来程天任便替清远受了一击,肘弯与爪力相撞,“嗤”的一声,他的衣袖已被撕下大半。幸好程天任见机快,左掌一弹,以一招“冰封长河”迫那人还手自救。程天任肘弯只被指尖划出几道血印,并无大碍。清远见程天任为救自己险些受伤,心下十分感动,下了决心,绝不要程天任受半点伤害,打点起十二分精神,长剑只向对方要害处攻去。峨眉剑法本已轻灵著称,先前清远临阵胆怯,自然发挥不出剑法所长,而今完全放开,只见剑光霍霍,倒也颇具威力。程天任不必再照顾清远,自然更不惧对手,如此一来,虽是以二敌四,却也势均力敌,丝毫不落下风。

开始时,程天任只觉左肘被抓的地方有些麻痒,他只道破了些皮,并未在意。但那麻痒竟沿着手臂向上蹿来,而且左臂运转起来竟渐渐有些吃力。程天任觑个空子向左臂扫了一眼,心中大吃一惊,只见肘弯肿得老高,已成酱紫色!他这才醒悟过来,原来对方使得竟是毒掌!看样子,对方不必出手自己也难逃活命,心中不由有些后悔,现在该有多少要紧事等着去办,自己若为了一时意气丧命于此实在是糊涂的紧了。心中又转念道,事已至此,后悔无益,自己死也就罢了,只是无论如何要保住清远!打定主意,他突然发了疯般挥掌向四人乱拍,全不顾自己空门大开。那四人见他招式突变,一时摸不着头绪。虽屡屡见有空当,却怕有诈,不敢冒然攻进,反一时落了下风。

程天任眼见时机成熟,运足十成功力,双掌奋力拍出,一招迫退前面二人,突然转身,蓦然间大喝一声:“等一等!”后面一高一矮吃了一惊,手脚顿了一顿。趁这机会,程天任一把抱住清远,清远大吃一惊,方欲挣扎,已被程天任一下抛了出去。这一下力道甚大,清远飞出一丈远近,只听程天任大叫道:“小尼姑在这里碍手碍脚,快快滚开,好让我打个痛快!”

清远本就对程天任颇多腹诽,如今更觉受了羞辱,两腮飞红,眼泪在眼眶中直打着转,狠狠的瞪了程天任一眼,展开轻功向庙外奔去。奔了一程,她渐渐平静下来,感到有些不对。细想当时的情形,总有些令人生疑的地方,再拿程天任平时的神态与方才比较,她一下子全明白了,分明是程天任要自己逃命的激将法!她在暗暗骂自己,这等明显的用意,为何自己都看不出来?她立即转身向回奔去,方才出来时她走走停停,浑身的力气都用在与程天任赌气上,而今却恨不得身上生出一对翅膀来,立时飞到程天任身边才好。

等到她在心中念了二三十句“大慈大悲观世间菩萨保佑狗儿”时才回到方才打斗之处。但此刻院中异常安静,莫说没有人打斗,便是连一只麻雀也不曾见到。她的心一下子也如这院子般的变得空落落的。连来带去不过一柱香的功夫,程大哥怎么就消失的无影无踪?她开始怀疑自己记错了地方,这种怀疑产生了一些希望,她努力搜索着记忆深处,总希望能发现一些什么不一样的东西。然而,一切都是徒劳。等她看到那间被布置成闺房一般的精巧的禅房时,一切希望都消失了。她清楚的记得这间禅房,只是那时这里有一个极美的妇人,也许还有点什么,但究竟有什么,她怎么也记不起来了。她的脑子开始乱成一团,冲出禅房,她在寺院里横冲直撞,碰到人就问见没见过一个少年。看着这位气急败坏的师妹,寺院里的僧人都同情的摇着头,有几个劝她回去多念几遍心经,有几个劝她去找知客僧开几付草药。直到太阳落山,她已经跑遍了寺院里的每一个角落,除了积年的灰土与硕大的老鼠,实在没什么令人意外。她开始怀疑自己,这一切都是自己的幻想或者只是一个梦?如果是梦,这梦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如果是幻想,这幻想也忒真实了些。最后,她实在无力去分辨这些,只好拖着疲惫的步子下山去了。

程天任还未睁开眼睛时,便觉一阵异香扑鼻,这熟悉的香味不禁令他想起百合。不错,百合身上时常会发出这种香味来。难道自己已经回到了镇西王府?他睁开眼睛看到的第一件东西,便是一顶绯色的纱帐,帐角上挂着一束香薰的白色干花,这阵阵的香气便是由干花散发出来的了。原来并不是百合。这多少有些让程天任失望,他努力回想着先前发生的事,只记得自己激走了清远,然后两个人要去追她,自己拚了命挡住二人,后来呢?后来好像自己还中了一掌,再下来便模模糊糊有些记不清爽了,唯一记得的是自己倒地前最后一刻突然想起百合,好象当时很怕再也见不到她。他感到很是奇怪,与百合不过分别两日,怎地却如同隔了许多年般,竟会时时想起?一时间,眼前只有百合的身量容貌,浑忘了身在何地。

“你终于醒了。”耳边响起一声温柔的呼唤。

他猛然惊醒,赶紧坐起来,只见床前一个美妇正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程天任愕然的望着这人,他清楚的记得正是这个妇人要置自己于死地,自己既已落在她手中,怎么会一点事都没有?美妇笑吟吟的望着满面狐疑的程天任,柔声道:“想必你心中有些糊涂,我也正有些事要问你,不过,先把这碗药喝了再说不迟。”望着那碗黑漆漆的汤药,程天任联想起自己中毒的胳膊,忍不住转头望去,只见左臂已恢复如常,试着动一动,并无任何异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