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天任也已看清四周的形势,这座悬崖十分陡峭,形如壁立,所能藉力之处便是那两棵碗口粗小树了。但那两棵树距峰顶遥不可及,便是攀上去也无用处。他叹了口气,刚要转身回洞,却见郭鲁双眼一动不动的盯着石壁上方,一根指头压在唇上,示意程天任不要轻举妄动。程天任还没明白过来怎么回事,郭鲁右手已经拈起中指,用力一弹,一粒小石子激射而出,接着一个长长的东西便坠落下来。程天任向那东西望去,见是一条小蛇,那蛇落在地上,一时未死,犹自拚命扭动身子。郭鲁面带喜色,一下子扑过去,抓住那蛇,一口咬在住蛇身,大口吸起鲜血来。

望着这疯狂的一幕,程天任只觉阵阵反胃,扭过头去不忍再看。郭鲁喝了几口,张着带血的嘴向程天任道:“程兄弟,你也喝几口润润嗓子吧。”

程天任头也不回,连连摆手,他不敢张嘴,只恐一张嘴便会吐出来。郭鲁也不再客气,自顾自的处理起那只蛇来。过了片刻,他拎着一样东西过来,向程天任道:“程兄弟,你别瞧蛇这东西奇丑无比,但身上宝贝可不少,若不是它们,只怕我早就死了多少次了。”见程天任有些不相信,他又接着道,“你也见过我毒发之时的惨状了,说来奇怪,只要我先吃了一粒蛇胆,那毒发时的症状便会轻些,也许这便是以毒攻毒吧。你也中得一般的毒,今日这蛇胆就给你吃吧。”

程天任对这蛇极是厌恶,却感激郭鲁的一片好心,忙道:“郭大哥你中毒较深,还是你享用吧。”

郭鲁只道程天任客气,脸色一沉道:“小兄弟这么说是看不起我了。”

程天任见好意难却,只得接了过来,还未到唇边,一股腥臭之气便冲鼻而来,程天任忍不住皱起眉头,有心不吃,但看着郭鲁那殷殷的目光实在又说不出口,心道只当又吃了一粒毒药罢了。索性闭了眼睛,张口吞下。蛇胆吞入口中,又腥又苦又涩,极难下咽,但入到腹中却只觉清凉无比,浑身有股说不出的舒服。

郭鲁看着程天任的脸色,呵呵笑道:“小兄弟,现在知道这蛇胆的妙处吧。”见程天任点头,郭鲁开心的道,“今天阳光不错,很久没有这么好的天气了。”说着慢慢的爬到崖边,探头望着崖下,深深的吸了口气,向着山谷中大声喊道:“啊……”郭鲁内力强劲,这声喊远远的传了开去,余音久久不断。

“每次心中郁闷难耐了,我便会这样大声喊叫,喊出来,心里就舒服多了。”

程天任忽然也玩心大起,扯起脖子向着山谷中大声喊道:“啊……”这一声喊出,果然心中无比畅快,似乎所有的烦恼都被这声喊带走了,程天任兴奋的道:“前辈,喊出来果真舒服多了。”他觉得不过瘾,又连喊了数声,真到累得嗓子有些痛,才停了下来。

他忽然感到有些奇怪,这半天怎么不见郭鲁回声?低头望去,只见浑身抽搐,身子正向谷中滚去。程天任心叫不好,大步向前,伸手抓住郭鲁胳膊。此刻郭鲁已离开石头边缘,身子向谷中坠去。程天任被他猛然一拉,立时站不住脚,跟着向谷中落去。危急之中,程天任另一只手随手一抓,正扣在崖边的一块突出的石头上,二人便吊在石上。

“郭大哥,郭大哥!”程天任连叫几声,郭鲁浑如死去一般,全没一丝反应。程天任想把他拉上来,连试了几次都没成功,只觉那只胳膊越来越重。他知道这样下去,唯一的结果只能是二人同归于尽,他同样知道只要放开手,自己就能爬上巨石,但他肯有丝毫妥协,反而咬紧牙关,把手抓得更紧。

此刻郭鲁的身子已如一块坚冰,阵阵寒意顺着程天任的胳膊爬上来,这寒意似乎要一直侵入到他的心里去。虽触手冰冷,奇怪的是他身上却是不停的出汗——自然是冷汗。谷中山风把二人的衣袂吹得忽忽作响,那风又沿着衣袖钻进来,把一身的冷汗都化作了彻骨的寒意。程天任仿佛坠入了一个无边的大冰窖,他感到身子一点点向窖底滑去,随着力气渐渐的消失,他的意识也开始模糊。

“小兄弟……你快放开我……”郭鲁断断续续的声音把程天任猛然惊醒,他精神一振,咬着牙道:“郭大哥,我一定要把你救上去!”

“小……兄弟……我今天……没有吃上……蛇胆……看来,看来是……过不去了……你,你不要管我……”郭鲁的声音听起来很虚弱,似乎随时都可能咽气。

程天任一阵心痛,大声道:“大哥,要死咱们一起死,我决不会丢下你!”就在此时,他忽然感到腹内生出一股热力,这股热力仿佛是一点星火,先是一点,接着向四周蔓延,竟忽然生成燎原之势,四肢百骸,千万个毛孔竟一下冲满这热力,几乎要喷出火来。程天任开始还在惊喜,知道是那蛇胆起了作用,等到那热力散发出来,全身似乎被置于火上,皮肤开始焦灼难受,接着便头痛欲裂。他大口大口喘着粗气,神志开始模糊,迷迷糊糊中,他只有一个念头,便是要救郭鲁回到石洞中,但抓住岩石的那只胳膊却不争气的向下滑去!

突然之间,一股内力由抓住郭鲁的那只胳膊传来,这股内力带着些许凉意,如一股清泉汩汩而来,所过之处,灼热之感立消,程天任精神一振,只觉浑身的力气在不断的恢复,本来将要滑落的胳膊又稳稳的抓在那一角岩石上。不知过了多久,那股内力终于渐渐弱了下去,程天任却感到自己似久涸的深潭注满清泉,浑身上下无一处不舒坦,从心里往外说不出的精力充沛,一声长啸冲口而出。就在同时,下面的郭鲁也发出一声呐喊:“好舒服!”随着这两声大喊,程天任抓住岩石的胳膊微一用力,已带着郭鲁飞上巨石!

程天任有一种脱胎换骨的感觉,这种感觉煞是奇怪,仿佛突然之间自己变成了另外的人,无论是精神还是**仿佛都不再是自己的,四肢五官还在身上,每一种感觉还在,但跟原来的却截然不同。意识也在,却并不是那么清晰,就像从铜镜里看自己,镜中之人跟自己一模一样,中间却总隔着那么一层。足有一柱香的功夫,他才渐渐恢复了宁定,诧异的看着自己的手脚,自言自语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我方才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