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要死了?”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声音。程天任苦笑了一下,知道那人已经醒了。

程天任没有转头,只淡淡的道:“这里上不着天,下不着地,自然活不了多久。”

那人道:“你怎么没有趁我毒发的时候下毒手?”

程天任转过头来,盯着趴在地上的那人,没有回答他的话,叹了口气道:“原来你也中了毒,咱们倒真是同病相怜了。”

那人道:“你中了谁的毒?”

程天任道:“玄铁十三骑。”

那一震,忽然哈哈大笑道:“造化弄人,造化弄人啊!”他忽又止住笑道:“那东西没有落在他们手里吧?”

程天任只道他说的是九鼎藏图,摇头道:“没有,东西被另外一个人偷走了。”

那人急道:“那人是谁?”

程天任道:“他叫什么‘蓬蒿书生’,好象姓叶……”

那人呵呵笑道:“原来落在师兄手里了,好,好。”他忽然又自言自语:“师兄行事向来随心所欲,不知道他会不会揭发那老贼,若是再落回那老贼手里可就不妙了。”

程天任听他嘟嘟囔囔的,不知道在说什么,连叫了两声“前辈”,那人方才如梦方醒,不禁埋怨道:“你怎么不直接把东西交给朝廷,如此不小心,还让人偷了去?”

程天任道:“这东西本是玄花剑流的,要交也要交给他们,交给朝廷干什么?”

那人一愣,道:“你说什么东西?”

程天任道:“自然是藏宝图啊。”

那人大摇其头道:“不对,全拧了,不是什么藏宝图,是我在五台山上给你的那封书信!”

程天任仔细打量着面前这人,刹时都明白过来,惊声道:“原来那封信……你就是五台山路上那位……前辈?”

那人凄然一笑道:“我就是郭鲁。”

程天任向怀中掏摸一阵,幸喜书信还不曾丢,忙递给郭鲁道:“前辈说的可是这封书信?”

郭鲁接过书信,抖着手抽出来,看了一眼,不禁悲喜交加,道:“书信还在,我的苦没有白受。”他忽然急急的道,“小兄弟,你快把它交给西路总管张老元帅,就说张邦昌私通…”刚说了两句,他突然意识到二人的处境,缩住口,眼神中露出绝望的神色来。

程天任见他此时还想着国家大事,心中着实感动,安慰他道:“前辈不必着急,没准咱们能想到出去的法子。”

郭鲁叹口气道:“若有法子出去,我早就出去了,何必还等到今日。”接着便说起往事。

原来郭鲁与叶知秋同为“天绝圣手”沈无极的弟子,但二人秉性不同,叶知秋生性洒脱,对世事浑不在意;郭鲁却一心为国,只想报效国家。后来二人同时喜欢上了沈无极的女儿沈小蓉,沈小蓉对二人也暗生情愫,竟一时分辨不出该选择哪一个,结果三人在一起时总是无比尴尬。适逢金人南侵,郭鲁为了成全叶知秋与沈小蓉,便以成就一番事业为由,毅然下山,投入张俊麾下。后来他屡立战功,得到张俊不次简拔,极得张大无帅的赏识。张俊荣任西路总管后,便派他代自己入京谢恩。郭鲁到了临安办完一切事宜,出京的路上见到一人鬼鬼祟祟,心中生疑,抓住他之后,在他身上搜出了这封当朝宰执张邦昌的亲笔书信。看信之后,他才知道原来这老贼暗通敌国,便打算连夜给张俊送信,没想到遭到玄铁十三骑的追杀,手下伤亡殆尽。他与欧阳不羁有一面之交,知道这位大和尚虽身在佛门,却一心念着天下苍生,想到五台山来暂避,没想到又被玄铁十三骑赶上,无奈之下,他把这封密信塞给偶然路过的程天任,本想他能交给朝廷,没想到转了一圈这信又落回了自己手中。

“前辈忠心报国,晚辈着实佩服。”程天任衷心道。

“既然不是为这封信,玄铁十三骑又为什么伤你?”郭鲁盯着他的眼睛道。

程天任把自己为解刑州之围去西夏,帮李仁孝坐上皇位的经过略述了一遍。郭鲁越听越奇,等程天任讲完,他沉默半晌,才叹口气道:“当真英雄出少年,怪不得小兄弟颇有股侠气。”

程天任忙道:“前辈过讲了。”

郭鲁道:“什么前辈晚辈的,我痴长你几岁,你要不嫌我是个残废,就叫我一声大哥吧。”

程天任心中衷心佩服郭鲁的行径,忙施礼道:“郭大哥!”

郭鲁呵呵大笑道:“好兄弟,我身子不便,你就多担待吧。”

程天任过来扶着郭鲁回到洞中,让他躺在枯枝上,自己靠石壁坐了,道:“看玄铁十三骑倒也是些汉子,没想到却为虎作伥。”

郭鲁用力一击地面,程天任只觉脚下一动,洞内发出嗡嗡之声,心想郭大哥好强的内力,只是困在这洞中施展不开,实在是可惜了。只听郭鲁怒道:“提起此事来就有气!小兄弟你不知道,当年玄铁十三骑在江湖上也是响当当的名号,十几年前,有几位武林同道约好到金邦迎救二帝还朝,其中便有这十三人。自那之后,这十三人便自江湖上消失,十几年后他们再次现身江湖之时,却已非当年的十三兄弟。你看我这一身伤残便知道了,若不是中了褚云飞那厮的毒,我的脾气也不会如此暴躁,也不至于鲁莽出手,差点伤了小兄弟性命。”

十几年前救徽、钦二帝之事程天任身在其中,原来一直奇怪同行的几位都是武林高手,怎么就会轻易失手,现在想来定是玄铁十三骑告得密了。他并不想再提及此事,只是淡淡道:“这笔血债总要让他们用血来偿还!”

郭鲁却苦笑着道:“只要我们还能出去。”

“一定能!”程天任语气很坚决,大半却是故意安慰郭鲁,他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命活到出去。此时肚子咕噜噜叫了起来,他才想起半天粒米未进,向郭鲁道:“郭大哥,这些日子你是怎么过来的?”

“这崖上偶有些蛇鼠虫蚁,将就活着罢了。”郭鲁说得轻描淡写,程天任却听得胃里阵阵抽搐。

郭鲁见程天任脸色有异,补充了一句:“洞前那棵大树上偶尔也会落几只鸟。”

程天任点点头,道:“郭大哥,我去洞口看看,有没有什么吃的。”说罢起身走出洞外,抬头向四周张望着,心中盘算着有出去的办法。

“小兄弟,我在这里已经呆了一月有余,若有办法早就出去了。”郭鲁不知什么时候爬出山洞,沉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