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儿,别伤他!”焦婆婆发出一声轻叱。怪兽那张脸停在离程天任不到一寸的地方,它嘴里喷出带着些腥臭的热气落到程天任脸上,使他心里阵阵反感。怪兽在二人身上嗅了半天,便轻轻的跳到了一旁。

“任哥哥,它有没有伤到你?”百合虽看不见,到感到了危险。

程天任忍住背后的巨痛,撑起身子,温声道:“没什么,刚才压痛你了吧。”说完,只觉一阵天旋地转,便人事不知了。

“任哥哥,你怎么了。任哥哥,你说话啊,别吓我,任哥哥…”

听着百合焦急的呼声,焦婆婆嘴角挂着一丝冷笑,自言自语道:“我已经等了四十年,得好好想想,怎么招待他。”蓦地伸手抓起程天任,转身向前行去。

“婆婆,求你放过任哥哥……”百合疯了一样向焦婆婆扑去。但依她的身手又怎么能扑中?焦婆婆只一闪身,便不见了踪影。雪地中只留下了无助的百合与那个虎视眈眈的怪兽。

幸好过不多时焦婆婆便回来了,她向怪兽招了招手,道:“小风,咱们该回去了。”又向百合道:“如果你不想冻死在这儿,就进洞来吧。”

百合急道:“你把任哥哥怎么样了?”

焦婆婆眼中闪过一丝刻毒,道:“我不会让他这么轻易死了。”

百合看不见焦婆婆的眼神,也没有细思量她的语气,只要程天任还没有死,一切就都还有希望!她没有再说什么,默默的跟在焦婆婆与怪兽身后向前行去。

二人走了一段路,绕过一团积雪,面前现出一个宽敞的石洞来。这洞口有一人多高,只因被洞前雪团遮住,不到切近,根本看不到。外面是冰天雪地,一派严冬气象,洞内却干燥温暖,百合刚进洞,一阵热呼呼的气息便扑面而来,使她身上一阵轻松,她侧耳倾听,巴望能听到程天任的动静。听了半天,却有些失望了,这里除了焦婆婆便只有那只怪兽,除此之外,便再没有一点别的声音了。她又急得想哭,却又怕催得急了惹火这位婆婆,真的伤了任哥哥,除了默默担心之外再也想不出其它办法。

焦婆婆生了一团火,坐在火堆旁的一只豹皮褥子上,一边烤着手,一边打量着百合,心中在考虑该怎么处置这个小丫头。她忽然感到腹内有些饥饿,便冷声道:“你会做饭么?”

“会做,我什么都会做!”百合唯恐焦婆婆一不高兴会对程天任不利,忙不迭的答应着。

焦婆婆点了点头,道:“向前十步左转,再走三步,柴米都有。”说完她便顾自向火,再也不理百合。百合却如逢了大赦令一般,忙手忙脚的开始动手作饭。一会化雪生水,一会淘米举炊,一个人忙得不亦乐乎。

过了大约一柱香的功夫,焦婆婆开始后悔不该支使这个小丫头了。石洞内浓烟滚滚,百合与焦婆婆都被熏得眼泪直流,那只怪兽早已不知躲到什么地方去了。百合端着一锅黑糊糊的东西,歉然道:“婆婆,让你久等了。”

“我已经不饿了。”焦婆婆有些无奈的道。

百合道:“婆婆不必客气,我做得足够咱们吃了。”

焦婆婆有些哭笑不得,气得冷哼道:“只怕我没这么好的命!”说着不知从哪里取了一块风干的鹿肉,放在火上烤起来。

百合从未吃过这么好的鹿肉,特别在刚吃了一口自己煮的饭之后。但她此刻却没把心思放在食物上,她心已全被程天任带走了。看着她食不知味的样子,焦婆婆冷冷道:“怎么,鹿肉不合口味?”

百合一愣,忙道:“很好吃,我在琢磨怎么才能把肉做得这么好吃。”

焦婆婆忽然来了精神,脸上带着笑,这次是发自内心的那种开心的笑,道:“如果你有兴趣,我可以教你。”

百合虽看不见焦婆婆的脸色,却能听出她语气中的兴奋,装出十分为难的样子,道:“婆婆肯教,自然是我的福分,只是我笨的紧,怕学不会。”

焦婆婆咯咯笑道:“只要想学,天底下有什么学不来的?我先教你怎么腌制生肉……”

这一夜,二人直忙到天光大亮,焦婆婆转了转有些发滞的眼睛,揉着腰道:“真是老了,熬不了夜了。”

百合虽累得双臂酸痛,却不敢表现出一丝一毫,忙站起身,摸过来,一边给焦婆婆捶着背,一边揉声道:“婆婆身子骨好得很,我要到了婆婆这个年纪,只怕连床也爬不起来了。”

焦婆婆看了一眼百合如花的容颜,只见后者一脸真诚的样子,不禁心中一动,却又缓缓摇了摇头,淡淡道:“这一晚你也累了,好好休息吧。”百合本还想打听程天任的消息,听焦婆婆语气中充满疲倦,不便再问,只好依了她的话,倒在豹皮褥子上胡乱睡去。

焦婆婆教人做饭的兴致极好,每日里都是焦婆婆教百合做饭做菜,等百合做好饭菜,她品尝之后,又做出评点,月余之间,百合的手艺突飞猛进,不但焦婆婆的手艺都学到手,而且举一反三,还能自创许多菜品,最后连焦婆婆也忍不住夸她聪慧过人。百合表面上一门心思的和焦婆婆学做菜,实际却心急如焚,总是拐弯抹角的打听程天任的消息。每次焦婆婆不是装糊涂便是一带而过,从不肯多说半句,百合只能急在心里,却不敢催逼。

这天,又是焦婆婆下山买米面的日子,焦婆婆一早就出去了,洞中只留下百合与那只怪物。她已从焦婆婆口中得知这怪物是一只荒漠猫,名唤作风儿,与焦婆婆厮守了四十多年,焦婆婆早已把它当成了自己的亲人。经过这许多天的相处,百合与风儿也已成了好朋友。此刻,她轻抚着风儿的脊背,惆怅的道:“风儿,不知道任哥哥现在在哪里,婆婆有没有为难他?”风儿蜷缩着身子,躺在百合脚边,发出呼噜呼噜的鼾声,显见已经睡熟。

百合叹了口气,轻轻起身,踱出石洞,呼吸着外面的干冷的空气,感到精神一震。她喜欢在雪中漫步,喜欢雪后那股清新的味道,也喜欢听积雪在脚下发出的吱咯声。就这样一边听着脚下的积雪声,一边想着心事,她越走越远,等发觉有些不对的时候,已经不知身在何处。她开始着急起来,很怕就这样迷失在雪山中,那就再也见不到任哥哥了。她急得哭起来,一边哭着一边大声叫着:“任哥哥,你在哪里?婆婆,风儿,你们都在哪里?”她微弱的呼声并没有传出多远,便消失在干冷的空气中,回应她的只有寒风夹杂的霰粒。

寒冷渐渐使她的四肢开始麻木,她用力跺着脚,借以驱走能死人的寒意。最后,她不得不跌跌撞撞的奔跑起来,但她奔跑的方向却离焦婆婆的居所越来越远,在她身后,只留下一行深深浅浅的脚窝,不多时,天上又飘起雪花,连这仅有的痕迹也被新雪渐渐覆盖住了。

百合不知道奔行了多远,她只感到脚步越来越重,身子越来越寒,渐渐的,竟连意识也模糊起来。开始她还一直叨念着“任哥哥”,现在她青紫的嘴唇只能发出模糊不清的声音了,最后,等她发不出任何声音的时候,终于一头栽倒在地上,漫天的雪花越来越大,渐渐淹没了她弱小的身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