躲在少年背后的女孩轻声道:“孝哥哥,爹爹平日里教导咱们要知恩图报,人家救了咱们性命,咱们总要报答才是啊。”

李仁孝点了点头,催马赶到程天任面前,纵身跃下马,道:“前面不远处便是我们的家,不如到我们家里歇歇,我叔叔定不会亏待你的。”

程天任拧了眉,有些恼道:“谁希罕你亏待不亏待,小爷着急赶路,耽误了小爷的行程,你担得起么?”

李仁孝见他如此粗鲁,也有些不悦,皱了皱眉,却并未说什么。香儿在马上脆声道:“小哥哥,天色不早了,你就随我们到家里歇一歇,明日再赶路也不迟吧。”

这小姑娘态度温和,说话柔声细语,程天任只觉心里无比的受用,但既然已说出气话,自然不好收回,他冷哼了一声,抬脚欲走。但又不知该到哪里去,心中又有些后悔,干吗跟自己过不去呢?李仁孝也不拦他,只道:“这位小兄弟既然着急赶路,我们也不好强留。只是这一带经常有虎豹出没,晚间行路可要小心。”

程天任听了心中害怕,他已许久粒米未尽,只吃了个水饱,又在水中消耗了太多力气,莫说虎豹,便是一只恶狗,也未必打得过,不禁心想:他奶奶的,好汉不吃眼前亏,先找个地方填饱肚子再说。嘴上却不服软,道:“看在这位小妹妹的面子上,我就跟你们到家里歇歇脚,说好了,明天就走,到时候可不许拦我。”

李仁孝一笑,牵了马在前面带路。香儿在马上柔声问程天任:“小哥哥,你怎么会落在水中的?也是不小心掉下去的么?”

想起这事,程天任一肚子的怒气,骂道:“不小心?我小心的很,他奶……”忽然想起面前是一个女孩子,硬把后半句吞了回去,撒了个谎,道,“你不知道,我遇见了金兵,有十七八个吧,他们欺负一个老婆婆,我看不惯,便和他们打了起来,我使出浑身功夫把他们打了个落花流水。”

李仁孝听他吹牛,在前面掩口而笑,香儿却听得认真,赞道:“你真厉害,那些金兵好坏呢,我们也被他们欺负苦了。可是,你怎么会掉在水里呢?”

程天任搔了搔头皮,道:“那个老婆婆差一点掉到水里,我是为救她才跳下水的,不过我水性很好,这点水根本奈何不了我。你是怎么落水的呢?”他生怕香儿追问,忙转换话题。

香儿信已为真,对程天任好生佩服,听他问,便道:“我和爹爹、孝哥哥出来打猎,孝哥哥射中了一只獐子,那只獐子冲过来惊了我的马。马儿跑了一阵,撒起野来,就把我掀到了水里,我又不会水,一下子就晕了过去,幸亏被你救了,要不然连命也给丢了。”

程天任指着李仁孝与香儿哈哈笑道:“你们长这么大连水都不会,算是白长了。”

李仁孝回过头来,瞄了一眼马背上的雕弓,想说什么,终于又忍住了,只淡淡的一笑。香儿却欢喜起来,道:“既然你水中的功夫那么好,不如你教我们吧?”说着祈求的望着程天任。

望着她的眼神,程天任豪气顿生,似乎一下子成了什么了不起的大人物,拍着胸脯道:“这个容易,有我这个师父,保管你几天就学会了。不过,你不学也无妨。”

香儿“咦”了一声,询问的望着程天任。程天任呵呵笑着道:“你只要带着我只好了,反正有我在,决不会让你被水淹了。”说完了这话,程天任忽然有些后悔,心想自己与人家又不是很熟,干么要人家带着自己,你是一条没人要的狗吗?想着这些,不禁懊恼起来,低着头不再说话,拿脚尖用力的踢着地上的石子。

香儿却当了真,郑重的点了点头,若有所思的道:“这个主意倒是不错,这样我再也不怕水了。”

程天任忽然对自己生起气来,跑上两步,与李仁孝并肩走着,搭讪道:“这半天怎么还没到?”

李仁孝忽然指着远处道:“前面就到了。”

程天任举目张望了半天,却看不到一丝迹象,他看看李仁孝比自己高出一头,便跳起来极目向远处望去。身子腾空的一刹那,他隐约看到了一丝灯光。虽然这灯光在夜幕中显得比较微弱,却实在给了又饥又累的他无限的希望,全身似乎生出了无穷的力量,步子也大了起来。

又行了约有一柱香的功夫,三人终于来到了那灯光切近。在远处望着,那光似乎极微弱,让人误以为是一盏油灯,走的近了,才发现这光亮竟是一堆熊熊的篝火。程天任又冷又饿,见了这篝火自然欣喜万分,一溜小跑的来到火堆旁,近乎贪婪的靠在火边烘烤着。这一路上,三人已互通了姓名,这女孩子名叫百合,小字如香,与李仁孝是堂兄妹。此刻李仁孝把她扶下马,二人一齐来到火边。百合望着程天任吃吃的笑着,道:“你水性不错,只可惜”火性‘很一般呢。“

程天任先还不明白什么是“火性”,看她指着自己的笑意,忽然明白了她说的是自己着急烤火的模样,竟不好意思起来,感觉脸上有些发烫。李仁孝不去向火,眼光向四周一扫,奇道:“怎地阿叔他们都不在?”

程天任这才发现围着篝火支着四五顶帐篷,却不见一个人影。香儿听他这么一说,也着起急来,顾不得烤火,站起身向着黑暗中大声叫道:“爹爹……二叔……我和孝哥哥回来了,你们在哪儿?”随着她的呼声,远处想起一阵应和之声。那应和之声越来越近,不逾时已到了帐篷前。程天任举目望去,只见黑暗中四五个人影疾步走来。为首的是一个颇为高大的汉子,初时看不真切,渐渐显出了轮廓,终于连五官也辨得清了。这人浓眉大眼,方面阔颐,连鬓络腮胡须,身子高过常人两头,四肢粗壮有力,走起路来呼呼带风,端得十分威武。

汉子望见李仁孝,喜道:“原来你们自己回来了,可把我们急坏了,到处找你们俩个……咦,这是谁?”汉子一眼看见程天任,不禁奇道。

李仁孝只向这汉子点了点头,道:“有劳阿叔费心了,今天都是我的不是。多亏了这位程天任程兄弟,他救了香儿妹妹一命。”

香儿飞扑到那汉子怀中,道:“是啊,爹爹,要不是程家哥哥,我今天就淹死在水中了。”接着连说带比划的把落水的情形与被程天任搭救说了一遍。

那汉子听着听着,面色渐渐凝重起来,他忽然一把推开香儿,道:“都是你要跟着出来玩惹出来的事,还好是你掉在水中,若是……若是连累了你孝哥哥可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