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惧一喜?”

“草原上,黄羊最怕的便是狼,狼虽没有黄羊奔跑迅疾却精明的很,它专找那些老幼病残的黄羊下口。而比狼还可怕的便是狼群,狼群行动起来尤如行伍,它们会在黄羊不知不觉的情况下把它们合围起来,狼王一声令下,狼群便合力围攻,无论羊儿向哪个方向跑都逃不出它们的手掌心。”

“这些羊儿真可怜!”百合轻轻叹息一声,竟把手中的黄羊肉放回盘中发起呆来。

李仁孝却不以为然:“弱肉强食,这也没什么。”

程天任却丝毫不以为意,一边大快朵颐一边道:“那一喜是什么?”

李仁孝道:“一喜便是喜光,只要见了光,无论多远,黄羊都会飞奔过来。所以那些猎人专门在夜里来猎黄羊,他们生起一堆篝火,自己却躲在不远处的阴暗里,等那些黄羊走近了,便以弓箭射杀。奇的是有些黄羊明明见同伴死在当地,竟仍呆呆的望着那火不知躲开,所以赶上运气好些,一次便可猎杀十数只。”程天任吃得津津有味,听得也津津有味。不移时,两盘羊肉便吃了个精光。

李仁孝道:“明天咱们一块去打猎,这里奇珍异兽多得很呢。”

程天任边应着边打着嗝回味黄羊的滋味,心想什么时候也要养几只黄羊来玩玩。三人又说了回话,天色很晚了,香儿便回自己的帐篷休息,程天任与李仁孝各自躺了沉沉睡去。李仁孝辛苦了一天,睡得极香,连身也不翻一个。程天任却因贪口,多吃了些肉,腹内胀胀得难受。他怕被人笑话,又不肯说出来,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塌实。到了半夜,实在忍不得,要去大解。他瞅了一眼李仁孝,见他睡得正沉,便轻手轻脚出了帐篷,找个草窠蹲了酣畅起来。东西倾出,身体立时舒服不少。他正要站起身来,忽然听见一阵悉悉索索的响声。他想起李仁孝说这一带野兽甚多,只恐碰到了什么大虫,一时屏住呼吸一动也不敢动。

响声渐近了在他身边不远处停了下来,只听百合爹爹的声音道:“二弟,这么晚了你叫我到这里来有何事?”

程天任听是这兄弟二人,放下了心,刚要站起身来,转念想道:都这么晚了,这二人鬼鬼祟祟的跑到这里来,定然不是什么好事,这个百合的爹爹对我那么凶,莫不是商量着要对付我?想到这里,他依旧蹲好侧耳倾听。

嵬名昧勒的声音道:“大哥,汉人有句话叫‘天与弗取,反受其咎’,是动手的时候了。不如就在这里把那个小崽子杀了……”

程天任心中“咯噔”一下,心想:他奶奶的,果真是要对老子下毒手,真要谢谢那只倒霉的黄羊,要不然死了都不知道怎么回事。

但再往下听,程天任却有些糊涂了。

百合的爹爹道:“二弟,此事须得从长计议。”

嵬名昧勒冷笑道:“从长从长,大哥总说从长计议,难道非要等到刀斧加身才能计议的成么?我知道大哥是怕那老的,不瞒大哥说,我早已在计划此事。宫中侍卫十有六七都是自己人,只要大哥一声号令,他们一鼓作气,那老儿能有几条命来丢?”

他顿了半晌,见百合的爹爹不语,又道:“到时候便说武安王蓄意谋反,连那老儿也一同诛了。大哥一人执掌天下兵权,整个大夏还不都是咱们兄弟的?”

程天任听到这里才明白他们不是在说自己,原来他们都是大夏人,怪不得衣着服饰与中原人有些不同。既然不是要杀自己,那定是要杀李仁孝了。只听百合的爹爹叹了口气,道:“想当年我嵬名永泰与乾顺纵横疆场,金戈铁马,何等快活……”

“大哥,你怎地还做这等春秋大梦,”嵬名昧勒冷笑道,“你不懂得‘狡兔死,走狗烹;敌国破,谋臣亡’的道理么?现在李乾顺皇帝的位子已坐牢,大哥与他已无大用,况且大哥执掌天下兵马,位至镇西王,即便功劳再大,也无可加封,除非他把皇帝的位子让给大哥。现在他既已对大哥起了疑心,事情便危急了,若大哥不先发治人,必被人所治……”

嵬名永泰急声道:“二弟不必再说了,兹事体大,容我考虑考虑。”接着一阵悉悉索索的脚步声渐渐远去了。

嵬名昧勒在后面喊道:“大哥,大哥……”一顿足,追了上去。

程天任又等了片刻,直到一些声音都听不到了,方才起身。他心中算计着这个地方是个事非之地,不宜久留。转身便走,走了两步,又想起李仁孝对自己颇为关照,如今就这么走了,实在不够义气,思量一会儿,他打定了主意要告诉李仁孝此间的危险。转身向帐篷走去,刚刚走到门口,帐篷旁边一个黑影闪出来,挡在他面前,那黑影恶声道:“这么晚了,你到哪里去了?”

这正是嵬名昧勒的声音,程天任吃了一惊,道:“我晚上吃得多了,出去大解,不行吗?”

“大解?”嵬名昧勒望了望程天任来的方向,逼近了一步,眼露凶光,咬着牙道,“我看你鬼鬼祟祟的,决不是什么好人……”说着伸手向程天任抓来。

程天任心中明白他已起了疑心,要杀人灭口,嵬名昧勒说话之际便在防范,见他身子一动,便就地一滚,从他身旁滚了过去。嵬名昧勒没想到程天任如此灵活,愣了一愣,转过身来时,程天任已跳起来,向李仁孝的帐篷奔去,边跑边大声叫道:“我哪里鬼鬼祟祟了,去大解也犯了哪家的王法吗?”

嵬名昧勒听他叫嚷,心中大急,迈开大步,几步追到程天任身后,一把揪住他的衣领,狞笑道:“看你还往哪里跑!”举起掌,一掌向他颈上劈来。

程天任的叫喊已惊醒了帐中熟睡之人,李仁孝走到帐篷门口,见这情形吃了一惊,大声道:“二叔,发生了什么事?”

嵬名昧勒听到他的声音,也吃了一惊,手蓦地一松,程天任趁机挣脱,他思量着眼前的形势,若自己直言嵬名昧勒的阴谋必然把他逼急了,说不定真的丢了性命。转了几个念头,打定主意见机行事,边向李仁孝跑边大声道:“我刚刚去大解,他偏说我不是好人,难道好人都不要大解么?”

嵬名昧勒怎容他逃脱,大步赶到他背后,一掌向他拍来,刚才程天任吃过亏,早已在防备背后。觑见嵬名昧勒赶来,突然向斜刺里跑去,嵬名昧勒一掌落空,忙移步换招,又出一掌。李仁孝见嵬名昧勒招招要杀程天任,又急又怒,大声道:“二叔,他是我的朋友,不许你杀他!”

嵬名昧勒又一掌落空,口中道:“你是疯了么?柔顺的羊儿怎能与豺狗子做朋友?他们这些汉人向来只会害咱们。”说着又一掌劈出。

李仁孝迎着二人跑过来,横在二人中间,道:“你住手!我已和他结拜,他是我的兄弟,我不许你伤他!”

嵬名昧勒突然发起狂来,话也不说,竟一掌向李仁孝劈去。这一掌倾其全力,挟着风声,若击在身上定然不活了。李仁孝实在没有想到他会连自己也不放过,变出意外,竟愣住了。眼见便要命丧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