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不羁道:“小兄弟有事自管说,但凡大和尚能做到的,决不推辞。”

程天任忽然有些踌躇,看了百合一眼,示意欧阳不羁到一旁。二人走开十数步,估摸众人听不到了,程天任才低声道:“香儿自幼失明,天下能治好她病的人也就只有萧神医,此去五台山,不知何时才能回来,我想求大师带上香儿同去通幽谷医治香儿的眼疾。”见欧阳不羁有些犹豫,程天任道:“香儿是西夏人,大师带上确有许多不便,此事就当晚辈从没说过。”

欧阳不羁双眉一轩道:“小兄弟把我当成什么人了,我这个和尚连酒肉都不戒,又哪会在乎世俗的眼光。只是有一宗,若事实果然如吴月生所言,这萧成忆难脱干系,只怕到时于你那位朋友无益。”这件事也正是程天任所担心的,他也想不出个好主意。欧阳不羁忽然爽然道:“也罢,这件事就着落在大和尚身上,只要你信得过我,不论真相如何,我大和尚豁出去先求他治病就是了。”

程天任心中一暖,感激的道:“多谢大师!”

二人走回来时,仪真早已等得不耐烦,程天任也不理她狐疑的目光,走向百合,轻声道:“香儿,有一件事……”

“任哥哥,不论你说什么,我都不会再离开你了。”原来别人听不到程天任与欧阳不羁的对话,百合却听得清清楚楚,她微笑着道,“在你身边,我看不看得见又有什么要紧的?”

程天任本来编了几个谎话要百合跟欧阳不羁走,听了她的话倒什么也说不出来,只得苦笑着向欧阳不羁抱拳道:“大师,后会有期!”

欧阳不羁哈哈大笑道:“小兄弟多保重,大和尚就等着喝你的喜酒了。”说罢扬长而去。

仪真安排了两个小尼姑留下协助程天任,便带着其余诸弟子向欧阳不羁追去。直到仪真离开也没望清远一眼,似乎她根本不存在一般。清远孤零零的站在一边,望一望渐行渐远的峨眉派诸人,又望一望携手而立的程天任与百合,一时万般心思齐上心头,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程天任见清远这副模样,实在过意不去,轻轻捏了捏百合的手,放开来,走到清远身边,道:“倩儿妹子,咱们十几年不见,我正有许多话想问你,不如咱们一同护送呼延大人去五台山一行,你意下如何?”

百合也走过来,温声道:“姐姐,你就跟我们一同去吧,一路上便不寂寞了。”

他们愈是对自己好,清远心中愈是难受,她转过脸去,不愿让二人看到自己的痛苦,眼泪却已不自觉的流了下来,她强自镇定着,故作轻松的道:“程大哥,百合妹妹,我要去追师父她们,不然就追不上了。”说完话,也不等二人回答,发足向仪真追去。奔出很远,她终于忍不住哭出声来,扭回头望了一眼,看到二人朦胧的身影仍在向这边观望,立时转过身发足狂奔。她只顾看程天任与百合,却没有发现不远处的树阴里正有一双明亮的眼睛注视着她,等她转身而去,那个白色身影也随着掠去。

百合不解的向程天任道:“任哥哥,我说错什么了吗?”

程天任沉默了片刻,摇摇头道:“你没有说错什么。咦,怎么一直不见焦婆婆?”

百合向程天任道:“我出来寻你之时,婆婆睡的正熟,此刻应该还在客栈中。”

程天任想了想,道:“发生了这许多事,必然惊动官府,此地不宜久留,寻了婆婆咱们赶紧上路。”

“程少侠,这人该怎么处置?”一个小尼姑指着地上的吴月生道。

吴月情知程天任不任不会放过他,目光中露出一丝绝望,盯着程天任恨恨的道:“姓程的,你这败类,甘于蛮夷为伍,爷爷做了鬼也饶不了你!”

程天任听着他的喝骂只冷冷一笑,拎起一把长剑,缓步走到他跟前。吴月生望着阴森森的长剑,眼中闪过一丝恐惧,喝骂声更是起劲,这次连欧阳不羁与仪真师太也捎带上了。程天任忽然挥动长剑,只听嗤嗤之声不绝于耳,吴月生的声音突然嘎然而止,程天任抛了长剑,哈哈笑道:“我叫你知道知道得罪我是什么下场!”

百合听着声音,颇不以为然,心想这姓吴的虽然可恶,但任哥哥的手段也忒狠毒了些。忽听两个小尼姑在一旁偷偷窃笑,接着就听吴月生的厉声骂道:“姓程的,你割了老子的衣服算什么本事,有种就杀了爷爷,我……”听着他骂得越来越不堪,程天任皱着眉向两个小尼姑道:“两位小师父会不会点哑穴?”

两人互相看看,其中一个胆子大些,有些害羞又有些兴奋的道:“我会。”说着走到身上只剩一条犊鼻短裤的吴月生身边,背转身摸索着点了他的哑穴。百合想着这情形,禁不住也婉尔一笑。

五人回到客栈,见尸横遍地,多是西夏人与宋军官兵,间杂着几具峨眉派的尸体。程天任带众人把峨眉派尸体就近埋了,返回客栈时,百合已寻疯疯癫癫的焦婆婆。客栈里早已没有一个客人,连老板也跑的无影无踪。程天任寻思无法处置这些尸体,又恐官府来人从蛛丝马迹中看出与峨眉派相关,寻峨眉的晦气,便把尸体堆成一堆,放把大火连客栈一齐烧了。这片客栈屋脊相连,一间被火,俱都烧着。众人走出很远,回头望时,犹能望见烟火弥天。呼延通慨然叹道:“没想到我呼延通竟落得如此地步。”程天任知他心境,也不便多劝,只以他话闲聊解闷。

一路上,呼延通除饮食起居迫不得已说上几句话外,便只闷了头一个人默坐发呆。程天任知他对呼延娇与李仁孝成亲之事耿耿于怀,也尽量避免提起往事,一路上与百合卿卿我我,倒也逍遥自在。两个随行的小尼姑,一名清伶,一名清冥,平日极难得下山,便是偶尔外出,也有师父与众师姐约束,从未这般无拘无束。这一路二人便似脱了樊笼的鸟儿一般,无论看着什么都异常新奇,两只小嘴叽叽喳喳没个停闲,时常惹得程天任与百合开怀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