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天任早已把生死置之度外,略无惧色,低头向百合道:“香妹,你且等我片刻。”百合轻轻点头,退到一旁。程天任冷冷的盯着仪真,力贯双掌,只等对方出手。仪真怒哼一声,长剑轻颤,一招“落日余辉”向程天任罩来。程天任望着满天的寒光冷笑一声,刚要出手,眼前人影一闪,一人已挡在面前。就在同时,仪真长剑已到近前,眼见那人就要命丧当场,漫天寒光突然间不见了踪影。仪真面色铁青的望着挡在程天任面前的清远,眼神已如尖刀般犀利。清远不敢迎视仪真的目光,垂首道:“师父,咱们出家人应以慈悲为怀,还请师父手下留情,就放过程大哥与这位姑娘吧。”

仪真没想到自己的徒弟会出来拦阻自己,自觉颜面无光,斥道:“你懂得什么,出家人除魔卫道才是正途,岂能作妇人之仁。闪开!”

清远忽然跪倒在地,毅然决然的道:“师父常教导弟子要恩怨分明,程大哥屡次出手相救,他的恩情弟子这一辈子也难报还,师父若要杀就先杀了我吧。”

仪真再没料到清远会如此袒护程天任,不由怒从心起,喝道:“你若不躲开,便连你一起杀!”

程天任也没料到清远会如此相护,十分感动,伸手扶起清远,大声道:“倩儿妹子,我程天任滥命一条,不值得你如此。你且退到一旁,我倒要领教领教师太的手段。”

“好!”白衣书生萧无名喝了一声,走到程天任身边,双手抱剑,冷冷的盯着仪真道,“既然这帮人香臭不分,对她们也不必客气。程兄,我愿与你联手抗敌。”

程天任没想到关键时刻萧无名竟会站到自己一边,向他感激的点了点头,朗声道:“谢了!”

嵬名永平手中弯刀向空虚劈几刀,朗声笑道:“程兄弟,咱们联手杀了这帮假仁假义的宋人,你跟我一起回西夏,大块吃肉大口喝酒,不强似受这鸟气!”

程天任听了这句话,身子一震,自思今日自己为了保护香儿与西夏人联手对付中原武林人士,只要出手,便成了大宋的仇敌,无论胜败,只恐再也不能容于大宋。自己将身归何处?西夏?李仁孝对自己已有芥蒂,如此去了,好大没意思。金国?金人凶残,动辄屠城洗郭,难道自己也要帮着金人杀宋人?想来想去,天地之大,竟无一处容身之所,突然心灰意冷,返身握住百合的柔夷,黯然道:“师太,你们要杀便来杀吧,我决不反抗就是了。”

众人哪里知道片刻之间他心里已转过无数念头,都大出意料。仪真冷声道:“我看你还能耍什么花样!”挺剑向程天任冲来。

“阿弥陀佛!”一声洪亮佛号声中,欧阳不羁纵身挡在仪真面前,沉声道:“师太,因因果果,善善恶恶,冥冥中一切皆有定数。作恶的报应不爽,作善的福份非常。这位程施主自幼侠义心肠,十二前年舍身救苏倩,十二年后临危助清远,有此前因,才有小尼姑舍身相护。”

仪真思忖片刻,心下了然,有些诧异的道:“他就是当初那个少年?”

欧阳不羁点了点头,道:“小兄弟行事虽有些荒唐,但我看他宅心仁厚,气度非常,断不会勾结异族为害我大宋。这位西夏公主一脸和善,也不象为恶之人。还请师太莫拘泥常理,放他们去吧。”

此时呼延通也缓了过来,他声音虽有些微弱,众人却也听的清楚,他道:“大师说的不错,当时我镇守刑州之时,也多得程少侠相助。后来金兵攻城甚急,缓急之间,又无朝廷援兵,少侠便与犬女同去西夏借兵。”

仪真听了二人之言,默然良久,道:“他今日与西夏人勾结,说不定明日便会与金人为伍,今日不除此人,只怕日后再想找这等机会就难了。”

欧阳不羁笑道:“方才呼延大人也道是他遣程兄弟前去西夏,依师太所言,呼延大人岂不也是勾结外寇?你们赶到之前,程兄弟为呼延大人正与西夏人抵死拚杀……不好,嵬名永平哪里去了?”

众人这才发现嵬名永平已不见了踪影,原来嵬名永平见众人谈得入巷,料想百合不致有危险,便趁众人不注意偷偷溜走了。仪真一跺脚道:“只顾说话,倒把真正的西夏人放走了。清缘,清幽,清灵,清逸你们四人各带三个师妹追这番贼,不论死活务必抓到。”众人答应一声,便要分头去追。

欧阳不羁大声道:“且慢,茫茫旷野,追之不易。何况此事并非最为紧要之事。”

仪真奇道:“那何事才最为紧要?”

欧阳不羁沉声道:“护驾。”

仪真有些不相信的道:“师兄当真要救那昏君?”

欧阳不羁道:“今上任人唯奸,宠信佞臣,使忠臣被冤,义士蒙羞,当真可恼可恨。但目今宋金战事正酣,且西域诸国虎视眈眈,忠臣良将正阵前用命,若此时皇帝蒙难,定然军心动摇。彼时奸臣得势,更要置一般忠良于死地,不必等金人来攻,自己便先大乱了。如此想来,皇帝之死实在有百害而无一利。”

仪真愤然道:“难道就这样便宜了这个狗皇帝?”

欧阳不羁叹了口气,道:“金人虽侵我土地,但南方富庶之地尚得保全,若皇上经此变故能幡然悔悟,亲贤臣而远小人,我大宋复兴指日可待。若他一味孤行,便是咱们容得他,佛祖也容不得。”

呼延通道:“大师所言甚是,皇上只是一时被奸臣蒙敝。”

仪真默然良久,才道:“既然无尘师兄如此说,便先救这个狗皇帝去吧。但呼延大人……”

欧阳不羁早已成竹在胸,道:“此事我想劳烦程兄弟与几位师侄,暂把呼延大人送五台山无相师兄处将养数日。等大人伤愈之后,再想办法。”

见欧阳不羁如此信任自己,程天任心中十分感激,朗声道:“大师,只要你们信的过在下,我必把呼延大人安全送达。”仪真看了程天任一眼,想说什么,终究又忍住了。

萧无名见仇怨已解,自觉再留下来也是无趣,便向程天任道:“程兄,既然如此,小弟便告辞了,咱们后会有期。”

程天任忙道:“多谢萧兄……”心中却又觉得不妥,忙改口道,“后会有期。萧兄保重!”

萧无名一抱拳,偷偷向清远望了一眼,清远此时心事重重,并未在意。他轻叹了口气,踏着月光飘然而去。欧阳不羁望着萧无名的背影似乎想到了什么,却又一时摸不着头脑,便用力甩了甩头,向程天任道:“程施主,就有劳你行走一遭,师太,咱们这便前往通幽谷。”

“大师,晚辈有一件事相求。”程天任忽然叫住欧阳不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