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天任三人刚走了不久,两匹骏马一前一后急驰而来,前面的是一个皓首银髯的老者,后面便是铁剑山庄少庄主陈西之了。二人来到街头,勒住骏马,老者向陈西之道:“之儿,你说那位能破咱们家武功招式的老者在何处?”

陈西之大声叫道:“刁三!刁三!”刁三从一个小酒馆中疾步跑了出来,来到二人马前,打躬行礼。

陈西之道:“那几个外乡人哪里去了?”

刁三忙道:“禀老庄主,少庄主,方才小的远远看着。这几个人似乎起了什么争执,一个老太婆要向那老头动手,老头打不过他……”

陈西之不耐烦的挥了挥手,斥道:“我只问你人到哪里去了,谁耐烦听你啰嗦!”

刁三忙赔笑道:“是,是,小的啰嗦。听他们说话,是去许州通什么谷的地方。”

陈西之举起马鞭,作势欲抽,道:“连个话也听不清楚,废物。到底是通什么谷?”

“通幽谷!”陈慕远忽然沉声道。

程天任与清伶清冥三人一鼓作气追出二三十里地,已出了河南府,前面仍不见四人踪影,不禁心浮气躁,突然感到体内真气不循经脉,东一突西一蹿的乱撞起来。原来程天任虽受了郭鲁的内力,但这内力不经导引,未归正途,便如河溪经行,若不加疏导便会泛滥成灾一般,长此以往下去难免走火入魔。方才程天任一急之下,虽凭内力强冲开穴道,却无疑加速了发作的时间。此刻,他只觉内力所到之处,便是一阵灼烧之痛,初时还未在意,只道是走路走得急了,过会就好,孰料越走真气岔的越是厉害,再想压制已经来不及。

还是清冥先发觉不对劲,她指着程天任悄声向清伶道:“师姐,你看程少侠好怕人!”

清伶转头望去,只见程天任满头大汗,眼角**,脸上肌肉乱颤,打眼望去,似在狞笑一般,不禁吃惊的道:“程少侠,你没事吧?”

程天任强忍着体内灼痛,咬着牙道:“赶路要紧,我没事!”

“血!程少侠流血了!”清冥大叫道。

她这一叫,程天任才感到口鼻热呼呼的,顺手一摸,只见触手所及,都是鲜红的血液,这才知道事态严重。他还要强撑着不理,清伶已过来,伸手摸了摸他的脉搏,吃惊的道:“你脉象这么杂乱,还说没事!”硬拉着走到路旁的一株大树下,强按他坐到地上休息。树下先已坐了一个瘦高汉子,此刻已是暮秋天气,虽不十分冷,却也寒意侵人,加之时近黄昏,一般的路人早已嫌冷,奇怪的是这汉子精赤着上身,靠在树根上,却还摇着一把大号蒲扇,一刻不停的呼呼扇着风。饶是如此,身上还是大汗淋漓,身下竟已湿了一大片。清伶看了他一眼,也未在意,一边号着程天任的脉象,一边道:“这是典型的羊癫风,幸好我这里带着‘玉溪逍遥散’。”说着就要取药。

清冥翻开程天任的眼皮道:“不对不对,师姐,程少侠盗汗如雨,分明是内虚外寒的症候,你记不记得《黄帝内经》寒热第七十中说‘反其目视之,其中有赤脉,上下贯瞳子,见一脉,一岁死;见一脉半,一岁半死;见二脉,二岁死;见二脉半,二岁半死;见三脉,三岁而死。见赤脉不下贯瞳子,可治也。’程少侠眼中不见赤脉,莫非没得救了?”

清伶不屑的道:“师妹,论佛学典藏你有些见识,若论医病救人你可就差得远了。书上分明说‘肺脉急甚,为癫疾’,又道‘癫疾始生,先不乐,头重痛,视举目赤,甚作极,已而烦心。候之于颜。’他吃了我这粒‘玉溪逍遥散’自然就无事了。”

清冥平时对这位师姐一向言听计从,此时却执拗起来,胀红了脸道:“师姐,师父说过,这‘玉溪逍遥散’与寒热病相克,万一误诊,岂不害了程少侠。依我看,还是用我的银针来得妥当。”说着自背囊中取出几根银针便要给程天任用。

程天任正身如火焚,听他二人只管争个没完,偏又说不出话来,心中不免更加焦燥,忽听旁边一阵哈哈大笑。清伶转头望去,只见那个瘦高汉子一边搓着胸前的污垢一边笑,眼睛却并没有望向三人。她心中早就对汉子扇出的冷风深感厌恶,见他如此形状,更从心里生出反感,不禁皱起眉头喝道:“你这汉子好不晓事,没见我们这里有病人么?怎地只管呼呼扇风?”

清冥也帮腔道:“是,是,这寒热病哪禁得起这冷风?”

那汉子抹了一把头上的汗,笑道:“若不是我这冷风,只怕他早已被你们医死了。”

“原来你也会看病?”清冥奇道。

“胡说!”清伶怒道,“我看他有病是真,这么冷的天气还浑身冒汉,没病才怪!”

那汉子瞅了清伶一眼,笑道:“你这话倒不错,不过,我有病没病跟会不会看病原是两回事,你说是不是,小兄弟?”说着他举起大蒲扇轻轻一挥,一阵清风裹着药香袭来,程天任立时感到遍体生凉,浑身说不出的舒泰。

程天任心中惊奇,竟能张嘴说话了,他道:“请前辈赐教。”这一说话倒使清伶清冥二人一愣,有些不相信的瞅着面前这汉子。

汉子呵呵笑着道:“孺子可教,孺子可教。”忽又摇了摇头道:“奇怪,奇怪,你年纪轻轻,便从娘胎里开始练,修为也决不至如此境界,这是怎么回事?”

程天任大奇,实话实说道:“机缘凑巧,一位前辈把毕生修为都传给了晚辈。”

汉子叹口气道:“把一生功力都传与他人,这话说来轻巧,若非我也经过些奇事,决不信你所言。”看程天任要分辩,汉子忙摆手制止,接着道,“我知道你并未说谎。你虽受了那人内力,但并未化为已有。你阳关、气海二穴是否时常隐隐作痛?”

自从离开五台山深谷,程天任确实觉得腹间与椎尾两处隐隐作痛,而且这痛竟越来越剧,他只道是劳累所致,并未太在意,不禁奇怪这汉子怎生知道,忙点头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