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淡淡的香气传入鼻翼,他浑身一震,蓦然转头,便望见了百合。不错,程天任已透过她头上遮盖的白布看到了那如花的容颜。而此刻,萧成忆却正缓缓直起身子,他手中赫然握着一把明晃晃的短刀!程天任只感到浑身的血液一下子都冲到头顶,他怒吼一声,扬手出掌,这一掌已使出了十成力道!萧成忆没有来得及躲避,甚至根本没有意识到程天任的存在,他的身子便如断了线的风筝飞出窗外。程天任一下子坐倒在床塌旁,握着百合的柔荑,还未说话,泪已流了下来。他的声音低缓而沉静,就象絮叨一件最平常的事:“香儿,咱们说好了今生今世,来生来世,永生永世都不分开的,你怎么不守诺,竟撇下我先走了?知道么,当我知道只剩了几天生命的时候,一想到很快便要跟你分别,我的心就痛得象刀割一般。离开西夏前,我在你的窗外守了一夜,心里只想着天永远不要亮。五台山下,我彻夜难眠,那时才知道思念一个人是何等痛苦的事,尤其当我知道毒性已经化解之时,便一天都不能在山洞中呆下去。只要能跟你在一起,哪怕立时死了,我也心甘情愿。天山顶,河南府,每一次分别,就好象死了一番。香儿,这世间最狠心的莫过于你了,现在,我好不容易找到你,你就这么一声不响的去了。”程天任忽然自失的一笑,喃喃道,“也好,也好,现在,再没有能分开咱们两个!”说着,他扬起右掌向自己的顶门拍去。

“任哥哥……”程天任忽然听到一声虚弱的呼唤,他还疑自己产生了幻觉,一愣神间,又清清楚楚的听到百合的声音道:“任哥哥,我……好喜欢。”

程天任一把扯开盖着百合头部的白绢,只见百合泪流满面,红唇正一张一合,原来香儿没有死!这从天而降的喜悦使程天任感到一阵天旋地转,整个世界似乎都颠倒过来,他想站起身来,却一屁股坐倒在地上,嘴巴张的大大的,只傻呆呆的望着百合如花的容颜痴痴的笑着。

不知过了多久,他这才想起百合一直一动未动,忙站起身来,急切的道:“香儿,你怎样了?”

百合没有回答他的话,却流着泪道:“任哥哥,我早就醒了,可是……可是我喜欢听你说的那些,从出生到现在,我从没有象今日这般欢喜,便是登时死了,也没什么可后悔的了。”

程天任忙道:“只要你爱听,我跟你说一千遍一万遍也好,只是咱们俩都不许死。不但不许死,咱们还要活他一百岁,再生上十七八个丫头、小子,开开心心的过日子!”

这话却说得百合有些羞了,她红着脸道:“任哥哥,你欺负人。”说这话时,她带着一脸的幸福。

程天任却开始担心起来,他握着百合的小手,柔声道:“他没有对你怎样吧?”

百合缓缓道:“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记得跟婆婆还有酒前辈进了一个山洞,后来一个人挟持了我要挟婆婆,再后来这人把我掳到了这里,奇怪的是他只一声不语,给我灌了一碗汤药,过不多久,我就晕晕沉沉的睡了过去。睡梦之中,我只感到眼睛有些疼痛,后来就有些清凉,就好似淋了晨露般清爽。接着我就醒了过来,就听到你的声音。”

程天任的心忽然沉了下去:“你睁开眼睛我瞧瞧。”

“哎哟!”百合的眼睛刚睁开一条缝便疼得叫了起来。

程天任握着百合的手紧了紧:“香儿,莫急,许是眼睛闭得久了,过一会就好了。”嘴里宽慰着百合,额头却已冷汗涔涔。

百合似乎感到了他的紧张,微微一笑道:“我眼睛不会再坏到哪里去了,只要在任哥哥身边,这些都又有什么打紧的?”这句平常的话落在程天任的耳朵里却使他浑身一震,怔怔的望着如花的容颜竟一时说不出话来。百合慢慢的坐了起来,双手轻轻抚摸着程天任的脸颊,脸上是无比的满足。

“任哥哥,你在想什么?”默然半晌,百合先开了口。

“我……再也不要你离开我。”

“任哥哥,你不必骗我,还是先去救人吧。”百合微笑着道。

程天任确实放心不下古墓前的混战,他挂念清远,惦记欧阳不羁,又想着焦婆婆与酒葫芦,甚至连十分憎恨的高宗皇帝也有些担心。没想到这一切都没能逃过百合的“眼睛”,他笑了笑,站起身抱起百合纵身掠出茅屋。

百合舒服的躺在程天任怀中静静的听着二人的心跳,任疾风从耳旁掠过。

此时古墓前已陷入一场恶战,欧阳不羁与仪真虽都是一流高手,但众侍卫也都是个人好手,再加上金兵人多势重,重赏之下又人人用命,加之又要保护高宗皇帝,二人早已左支右绌。清缘与清远浑身是血,手中长剑早已卷了刃,现在只凭一口气支撑着。

高宗皇帝面如土色,身上衣衫被划了几刀,若不是王义搀扶,早已站立不稳。在几人核心中,望着越聚越多的金兵,他忽然长叹一声,道:“大师,你们把朕交出去吧,也许他们还会放过你们。”

欧阳不羁一掌拍飞面前的一个金兵,呵呵笑道:“万岁莫急,等大和尚打过了瘾再做计较不迟。”其实他早已筋疲力尽,掌风越来越弱,动作也渐渐的慢了下来,就在他与皇帝说话时,一左一右两柄单刀直向他肋下搠来。他闪身避过左面单刀,一掌印在那人胸前,那人惨叫一声便飞了出去,但无论如何也没有力气再避开右面那人,眼见便被那柄单刀砍中,危急中幸亏仪真师太挑飞单刀救了他的性命,但她自己却被一棍击中背后,火辣辣的感觉立时传遍全身。仪真师太厉喝一声,蓦然转身,长剑挟风带雨,一招竟把那人斜肩带背劈为两半!

地上已倒了五六十具金兵尸体,但金兵却有增无减,正在危急之中,忽听一声长啸,东南角的金兵突然乱作一团,只听惨呼之声不绝于耳,眨眼之间,程天任与百合已到了战圈之中。看见程天任,众人精神大振,竟迫的金兵纷纷向后退去。欧阳不羁哈哈笑道:“小兄弟,你来的正好,程婴、杵臼我与你分任之,这个赵氏孤儿就托付给你了,哈哈……”长笑声中,他身形陡起,如一只大鹏般冲向众侍卫,东指西打,眨眼之间又伤了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