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见了这酒使模样,只道这歌舞使也必是个囚徒了。片刻之间,歌使引着一个绝色美人进得门来,那美人走到金国皇帝面前福了一福,便站在一旁,低首待命。内侍转身喝道:“舞使快快进来!”众人这才明白,原来舞使与歌使是两个人。

随着内侍的呼喝,一个耄耋老者蹒跚着走了进来。这老者虽然满头银丝,却疏理的一丝不乱,身上衣衫虽旧,却也十分整洁。他进得门来,伸手摸了摸头发,又捋了捋胡须,望着金国皇帝拱了拱手,侍立在一旁。嵬名永泰先见了歌使,心中才有些适意,但见了这舞使,却生出一丝怀疑来。金国皇帝见他脸色,笑道:“王爷不可以貌取人,想当年姜太公八十岁才被文王重用,百里奚入秦也已是七十岁高龄。我这舞使年岁虽长,但舞技却是天下一流。”

嵬名永泰笑道:“我今日可是大开眼界了。”

两个内侍端着炭火盆走了进来,此时天气虽渐寒,却未到生炭火之时。众人正在奇怪,只见内侍那盆中火炭取出来在地上薄薄的铺了一层。金国皇帝眼光瞟向舞使,舞使害怕的望着地上的火炭,双腿都打起颤来,全没了进来时的闲暇。这时迪古乃却满脸带笑的跑了过去,把一枚羯鼓拴在舞使腰上,把他推向火炭。舞使身子拚命向后挣着,却冷不防迪古乃重重一推,他一个趔趄,脚已站到了火炭上。因脚下被火炽,舞使手足狂舞,手触到羯鼓上便引起一阵鼓响。

鼓响起的一刹那,歌使身子一颤,唱了起来,却是一曲苏轼的《浪淘沙.赤壁怀古》。刚唱了一句,金国皇帝忽然喝道:“歌舞歌舞,歌者舞者本是一家,你为何不敢看舞者。”

歌使吓了一跳,转过头去,望着舞者,却已是泪流满面。金国皇帝举着酒杯向嵬名永泰道:“酒肴俱齐,正当痛饮,王爷请!”

嵬名永泰久经沙场,何等惨烈场面没有见过,但眼前场景却令他有些凄然。他皱了皱眉,并不答话,只顾低头喝酒。钱老三早已看不下去,“腾”的立起身来,向着金国皇帝骂道:“老狗,这等侮辱人还不如一刀把他们杀了!”

金国皇帝只做没听清,隔着歌舞二使大声道:“钱大侠酒又尽了,酒使还不进酒,钱大侠发起火来你们谁能担待?”

捧壶少年忙推着酒使过来斟酒,钱老三伸手把酒杯掼到地下,骂道:“大宋就亡在你们这些贪生怕死之辈手中!”两边的侍卫伸手过来抓住钱老三,他因被点了穴道,内力一些施展不出,只得任由人摆布,只嘴里骂个不停。金国皇帝对钱老三的骂声充耳不闻,双眼只管望着歌舞二使,似是入了迷。

一曲尽时,舞使也跳出火炭,扑通一声倒在地上,手脚抽搐,大口喘着气。金国皇帝见状放声大笑,他挥了挥手,便有内侍带着歌舞酒三使下去了。吕定山呆呆的望着酒使的背影,忽然叫道:“我想起来了!”

宁丽华不提防被他吓了一跳,拍着胸口道:“别人还没有动手,倒先被你吓死了。”

吕定山全然不顾宁丽华,却陡地站起身来,拔腿向酒使冲去,口中大叫道:“我认得你了,你不要走!”

酒使听见木然转过身来,望了吕定山一眼,嘴角动了动,终于什么也没有说,转过身缓缓的走了出去。两旁侍卫一拥而上,把住吕定山两臂,押回了桌前。吕定山一丝也不挣扎,却两眼发直,嘴里喃喃道:“这怎么可能,是他,不是他……”

陆剑芸听他一会是他,一会又不是他的,心中奇怪,道:“前辈,你认得那人?”

吕定山似乎没有听到她的话,两眼呆呆的望着空中,似乎又陷入了沉思。宁丽华又气又恼,骂道:“你发什么酒疯!”

这一声却把吕定山从沉思中拉了回来,他向宁丽华怒吼一声:“你知道什么!他就是钦宗皇帝!”

众人听这一声喊都愣住了,宁丽华更没想到从来对自己言听计从的丈夫会对自己这么凶,倒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金国皇帝看着众人神态,笑道:“酒使确是你们的钦宗皇帝,那赵佶老儿怕就没人认得了,更不用说端妃美人了。他们已经甘心做了我的歌舞酒使,备偿此间至乐,恐怕早已忘记宋字怎么写了,哈哈……”

钱老三第一个清醒过来,他大吼一声:“跟他们拚了!”奋起跳起来,把几上酒杯一扫,向众侍卫击去,腾身一跃,却向金国皇帝扑去。吕定山狂怒之下,抓起桌子,抡起来向众侍卫扫去。一个侍卫着了一下,倒在地上,陆剑芸一咬银牙,抢上一步抽出他的腰刀,一刀结果了他的性命。却不防旁边一个侍卫举刀向她背后劈来,丁剑广见状大喝一声,腾身而起,一下撞在那人身上。那人正倒在宁丽华旁边,宁丽华吓了一跳,站起身向外逃去。

金国皇帝大声叫道:“来人!”登时由外面冲进来二三十个侍卫,他们各逞兵器向众人扑来,众人都被点了穴道,此时与常人无异,哪里敌得过这般训练有素的武士,不多时,便都束手被擒。

金国皇帝脸色铁青,怒道:“不知死活的宋猪,把他们都拖出去,砍了!”

“慢着!”迪古乃的声音道。

金国皇帝脸色一沉,道:“迪古乃,你有什么话说?”

“不是他有话说,是我有话说!”程天任从嵬名永泰背后转出来,手中匕首横在迪古乃脖子上,指着金国皇帝道,“你快把他们放了,不然我就杀了他!”原来程天任趁屋内混乱之时,绕到迪古乃身后,擒了他。

金主对这个孙儿平日里十分宠爱,见他被擒,心中顿时慌了,却又故做镇定,道:“你快放了迪古乃,我可饶你不死!”

迪古乃却大声道:“皇爷不必管我,你只管杀了这个小南蛮!”

程天任道:“我死不死的打什么紧,有这个金国小王爷陪着,我死也够本了。”说着,匕首只轻轻一滑,迪古乃的脖子上立时现出一道血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