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千里报信,又以身相代,这一杯是孤谢王爷的。”金国皇帝举起酒杯向嵬名永泰道。

嵬名永泰端起杯一饮而尽,赞道:“好酒!这酒怕不有五六十年?”

金国皇帝笑道:“王爷果然是知酒之人,实不相瞒,这酒是宋人进贡的御酒,窖藏五十五年。今日王爷饮此酒,当真是货卖与识家了。这第二杯……”

“小王有一个不情之情,”嵬名永泰打断的金国皇帝的话,道,“还请万岁恩准。”

“王爷请讲。”

“我平生只好两样东西,一件是武功,另一件便是饮酒。今日叨了万岁的光,得偿这等美酒,实在是三生之幸。这酒杯似忒小了些,莫不是万岁怕我把你的酒喝光不成?”嵬名永泰说罢哈哈大笑。

金国皇帝也笑道:“原来王爷是嫌朕小气,来人,给王爷换海碗来!”

顷刻之间,有人端来几只大碗,那碗竟有平常饭碗的两倍大小,怪不得称为海碗。金国皇帝对身边的宝元道:“迪古乃,若不是王爷,恐怕今日不能相聚。你当敬王爷一杯。”

迪古乃脸上现出不情愿的神态来,却又不敢违背皇帝的意思,讪讪的离了座,向嵬名永泰走去。嵬名永泰笑道:“世子有神佛保佑,那些宋人自然伤不了他,小王不过适逢其会罢了。不敢劳动世子。”说着自斟满了,扬头干了。

迪古乃见状,道:“王爷好爽快,恭敬不如从命。”说着转身回到座位上。

金国皇帝笑笑,也不怪罪,向嵬名永泰道:“有酒无肴,不为快事。”说着拍了拍手。一阵杂沓的脚步声传来,嵬名永泰循声望去,只见白日里捉的几个宋人都被带了上来。

“不知死活的金狗,有种就把爷爷给杀了。”钱老三一路骂着走了进来。

宁丽华低声道:“姓钱的,胡叫什么!只你带了嘴巴!”

“不许吵!”身后的侍卫低声喝道。

“不好了。”钱老三不理宁丽华,却自言自语道。

他说了这一句,便不再说话,陆剑芸忍不住问道:“钱大侠,为什么不好了?”

钱老三正色道:“我听说金人最喜欢吃清炒人心,这里正差这道菜!”

“你这杀千刀的,干嘛吓人!”宁丽华吓得尖叫了起来。吕定山有些厌恶的瞅了钱老三一眼,张了张嘴,却没有说什么。陆剑芸听了脸色苍白,双唇紧闭,身子向丁剑广靠去。丁剑广却吓了一跳,身子一缩,喃喃道:“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程天任虽不知道钱老三这话是真是假,但他对陆剑芸颇有好感,看她这样,扯了扯她的衣服,道:“陆姊姊别怕,我的嫩些,吃也会先吃我的。”陆剑芸见他小小年纪都这样镇定,心中立时宽慰许多,感激的望着程天任点了点头。

众人被带到几张桌子跟前,宁丽华望着桌子上的酒菜,笑道:“原来是请咱们吃酒。”

钱老三故意捉弄她,轻声道:“是啊,金国有一道菜名叫‘酒醉酥心’最是有名。”他的声音极轻,除了宁丽华,别人都没有听见。宁丽华先还没有想明白,细细一想,立时脸色惨白。

金国皇帝向众人伸手一让,笑道:“远来是客,诸位为朕来到这里,我心中实在不安,今日略备薄酒,聊表谢意。”

钱老三道:“你不必客气了,要谢只须让咱们在你身上刺它几十个透明窟窿就好了。”

金国皇帝听了并不生气,笑道:“钱大侠真会开玩笑,我就先敬钱大侠一杯。”

钱老三心中好生奇怪,自众人被抓之后,从没有人审问过他们,这个狗皇帝怎地知道自己姓钱?金国皇帝见他发愣,恍然大悟般道:“这倒是朕疏忽了,还不快叫酒使进酒。”内侍大声叫道:“传酒使!”

不一会,只听叮当铁器撞击之声响起,一个蓬头垢面的中年汉子带着铁镣缓步走了进来。这汉子身材瘦削,双目无神,身上的衣服也破烂不堪,他走几步便略停一停,发片刻的呆,又向前走几步。众人见这人分明是个囚徒,却不知道为什么金人要用这么个人做什么酒使。正在纳闷间,只听金国皇帝喝道:“还不快与我尊贵的客人斟酒,又想吃皮鞭了么?”

酒使听了脸上现出惧怕的神色来,忙走了几步,却又恍然不知道该先为谁进酒。酒使后面跟随着一个少年,这少年虽然也清瘦的很,但面上洁清,衣着也十分齐整。少年捧着酒壶走到酒使身边,低声说了句什么。酒使木讷的点了点头,走向嵬名永泰。嵬名永泰远远的便闻见此人身上散发出来一阵恶臭,不由得皱紧了眉头,摆了摆手道:“我自家动手,来得痛快,不须劳动酒使。”

酒使似乎有些手足无措,低了头,木然的望着地下。捧壶的少年也有些恍然,回头望了望金国皇帝,金国皇帝微微点了点头,少年便引着酒使向钱老三桌前来。来到跟前,少年把酒壶递给酒使,酒使斟满杯子,道:“请大人用酒。”

钱老三不知道金人搞什么把戏,初时只道金人用个相熟的人来羞辱自己,细看那人却又不认得。酒使又给宁丽华去斟酒,宁丽华掩着鼻子骂道:“哪里来的死鬼,快滚开!”酒使不理她的话,斟了酒,道:“请大人用酒。”

程天任望着酒使模样,心中大是不忍,问道:“你是宋人么?”

酒使并不答话,依旧斟了酒,道:“请大人用酒。”

陆剑芸扯了扯丁剑广的衣服,小声道:“师兄,这个傻子当真可怜的很。”

丁剑广面色惨白,淡淡的道:“恐怕咱们也要落得像他一样了,你看吕定山已经有些呆了。”

陆剑芸向吕定山望去,只见他怔怔的望着酒杯,一会儿又抬起眼睛,直直的瞅着酒使,似乎在想什么尽事。想了一会,吕定山喃喃道:“丽华,我总觉得这人有些面熟……”

“呸呸呸,”宁丽华不待他说完,连声打断他,道,“我看是你自己想做囚徒了,连这样一个死鬼也认做相识!”吕定山受了呵斥不敢再言,却又有些不甘心,只管直了眼去看酒使。

嵬名永泰望着这情景,也捉摸不透金国皇帝的心思,正在纳闷间,金国皇帝道:“古人讲究歌以佑酒,今日大金、大夏、宋三家齐集一堂,是人生大乐,既然美酒在前,又怎可以无歌?传歌舞使进歌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