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片刻,程天任已能隐约听到一些声响,细细辨来,似是轻微的咳嗽,再行数十步,那咳嗽声与浓重的呼吸声便在眼前了。只是洞内漆黑一片,虽面对面却依然不辨人形。

“是谁来了?”一个声音问道。

这声音虽然微弱,但程天任一下就认出了是元智大师,这时嵬名永泰晃亮了火摺,程天任借着光亮望去,果然见元智大师端坐在地上,他喜出望外,紧走两步,来到元智大师面前,扶着他的身子,道:“大师,原来你还没死?”话刚出口才醒起这话不妥,心中十分懊悔。

元智大师却并不在意,面上浮起一丝微笑,道:“你没有来,我不得去。”

程天任奇道:“大师知道我要来?”

元智并不答他的话,伸出掌来,掌心里有一枚小斧,程天任见那小斧雕刻的十分精致,且在暗中幽幽发光,正不解其意,只听元智大师道:“这枚精钢斧是灵冲剑派的掌门信物,沈施主在临终前把它交给了我,我现在把它转给你了,他日你见了灵冲派门徒,交给他们就是了。”

程天任这才知道沈无妨已经死了,与沈无妨相聚时日虽短,但此人武功极高,心思机敏,一路对自己细心照料,现在就这么死了,他不由悲从中来,哽咽着道:“沈前辈他……他……”

元智道:“你往我身后看。”

程天任向元智身后望去,见沈无妨盘膝而坐,双掌抵在元智背上,双眉紧蹙,面色凝重。程天任只道沈无妨没死,竟喜极而泣,扑过去抓住沈无妨的手道:“沈前辈!”不料沈无妨的身体竟应手而倒,倒下之后,双手竟还保持着原来的姿势。

程天任大惊失色,急道:“大师,你快救救沈前辈。”转身看时,只见元智已躺在地上。

元智大口喘息着,面上却平和的很。程天任急过来扶元智时,却被撞了一下,他仔细一看,原来元智身上插着十几枝羽箭,方才惶急间竟没有看清。程天任望着那箭,不知该如何是好,只是带着哭腔道:“大师……大师……”

元智大师缓缓道:“沈施主为了救我,强行冲破穴道,气血逆行,受了伤重的内伤。我本该去西方极乐了,沈施主又尽其几十年修为,以内力延续我命。他却伤重不治,先我去了。”程天任刚要说话,元智大师却摇了摇手,道,“大限已至,便是九鼎神功也无济于事了。但有一件事,我心中还放不下,小施主能否帮老衲这个忙?”

程天任擦擦眼泪,道:“大师,莫说一件事,就是我的性命,也只要大师一句话。”

元智大师平静的笑了笑,道:“生死天定,施主前途无量,岂可轻言生死。来金国救先帝之事,除了我们几个,还有归云寨玄铁十三骑,但他们期而未至,恐怕是路上耽搁了。但他们是极守诺的,纵然晚了,也必然会来。如果施主见了他们,定要告知金国已然有备,莫要自投网罗。还有……”说到这里,他忽然咳嗽起来,且越咳越剧烈,眼见是不行了。程天任抱住元智大师,放声大呼。

嵬名永泰在后面一直默然无语,此刻听了程天任的呼声,才摸索着走到前面,道:“小兄弟,让我试试。”

程天任忙让开,元智大师见了嵬名永泰面色大变,伸出手来,奋力一挥,这一下嵬名永泰猝不及防,竟被拨的倒在一边。元智大师指着嵬名永泰,嘴里呜呜嗬嗬的道:“你……”连说了几个你字,他突然转向程天任,伸手向程天任手中的小斧抓来,手伸到半途便颓然的软了下去。

程天会扑过来探看,元智大师已没了鼻息。程天任却不肯信,连声唤道:“大师,大师。”

“他已经死了。”嵬名永泰在一旁冷冷的道。

这话却激怒了程天任,他跳起身来,扑向嵬名永泰,举拳往他身上擂去,口中骂道:“都是你这恶贼害死了无智大师和沈前辈,我跟你拚了。”嵬名永泰并不反击,也不说一句话,只由他撒气。

渐渐的程天任手脚打的累了才停了下来,那火摺早已不知滚落到什么地方,洞内复陷入黑暗。程天任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喘着气,心中的愤怒却并不如先前炽烈。两人默默的坐了半晌,程天任有些赌气的道:“你怎么不还手?”

嵬名永泰道:“被你打死也是死,毒发身亡也是死,如大师所说,大限到了,又何必徒然浪费力气?”

“毒发身亡?”程天任有些不相信。

“现在也不必管它,”嵬名永泰平静的道,“最要紧的就是幽云双鹤已经进来了。”

“咯咯……”黑暗中响起一阵阴冷的笑声,“嵬名老儿,你的耳力倒是不错。”

花尔布鲁的笑声使程天任身上起了一层寒栗,他正在吃惊,只觉身子一紧,已被抱了起来。嵬名永泰抱着程天任向深处奔去,此刻他发全力急行,但脚步已远不如先前迅速。花尔布鲁与契尔吆喝一声,在后紧紧跟随。刚行一箭地,前面忽然失去了脚步声。花尔布鲁忙轻喝道:“老二,小心!”契尔那方才吃过亏,此刻也不敢再大意,立时停住脚步,靠在崖壁上。

二人等了半晌,不见任何动静,契尔那实在忍不住,摸出火摺,晃着了,向前缓缓走去。花尔布鲁略一思忖,跟在契尔那十步之外,也向前行去。

“老大,你快来看!”契尔那发出惊呼之声。

花尔布鲁听了身子先向后一缩,等了片刻,见并无危险,这才疾步赶上契尔那。望见眼前的情景,花尔布鲁也吃了一惊。原来已无前进之路,脚下是一片断崖,断崖下黑漆漆的深不见底。

“老狗必是摔下去了,我下去看看。”契尔那把火摺交给花尔布鲁便要下崖去。

“你不要命了?”花尔布鲁一把拽住契尔那,“他二人摔下去这半天,一些声响也听不见,可见这崖有多深。”

“难道就这样让他们跑了?”

“嘿嘿,纵然武功天下第一,也必给摔成肉饼了,咱们何必再去寻两个肉饼的晦气。”